第106節
程禮揚無奈地把她按下去:“別這么緊張,你與城哥哥不吃人的。膽子怎么越來越小了。” “沒事。”江與城笑笑。 程恩恩不好意思地坐回去。 主要是, 程禮揚以前的朋友都很普通的人,程恩恩貧乏的人生里,第一次見到這樣眉眼間透著距離感、眼神自帶殺傷力的人。就像是武俠小說里那種深藏不露的高手,別看他沉默寡言,但最不能招惹, 一個眼神過來就能讓你內傷吐血的那種。 雖然他很帥——程恩恩見過的所有男性當中,除了哥哥,他是毫無疑問的no.1——但高不可攀。 江與城雖然看起來對別人漠不關心,但其實心思通透,見小朋友對自己過于恐懼,不再主動搭話。 程恩恩安分守己地吃東西,連他那邊的菜都不好意思伸手夾。 但程禮揚會不時給她夾過來,她愛吃什么、更愛哪個次愛哪個,他都一清二楚。他跟江與城聊,偶爾cue一下程恩恩,讓她也說句話,不至于一言不發顯得不禮貌。 程恩恩雖然膽兒小,但很乖,每次一被cue到,立刻坐直身體像回答老師提問一樣認真作答。答完再低頭繼續吃。 那天吃完飯離開時,停車場,她終于鼓起勇氣直視江與城,主動對他說了一句話:“今天很開心,謝謝與城哥哥請我們吃這么好吃的飯。” 這是程禮揚教她的禮節。 “不用客氣。”江與城淡淡道。 回家的車上,程恩恩拆了那個禮物,是一塊手表,粉色的皮帶,表盤上鑲了12顆亮晶晶的小鉆石,簡約又精致。 程恩恩還挺喜歡的。 “不喜歡與城哥哥嗎?”程禮揚開著車問。 程恩恩立刻搖頭,想了想說:“喜歡。他對哥哥好。” “喜歡他是因為他對我好啊?”程禮揚好笑地問。 “嗯。”程恩恩很認真地回答。 他們兩人的交情,程恩恩都知道,所以打心里眼是想親近這個哥哥的,但事情的發展和預想的不太一樣,她沒想到江與城的氣勢那么強還那么冷,也沒想到自己會這么不爭氣。 大男人之間,什么你對我好我對你好的,聽著就讓人起雞皮疙瘩。程禮揚笑了半天。“害怕沒事兒,慢慢來,多接觸幾次,你就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了。” 程恩恩點頭:“我會努力克服的。” 但這個努力,還沒來得及實施,就功虧一簣了。 那天誠禮內部聚餐,程禮揚接上放學的程恩恩到公司,不巧剛好碰上江與城在訓人。那會兒公司的辦公室小,江與城的辦公室是用玻璃做隔斷單獨分出來的一間,里外通透,江與城發火的情形一覽無余。 他倒沒有大吼大叫,也沒有動手,只是慍怒地起身,將那份文件摔在桌子上,一個員工的面前。然后冷冷道:“滾出去。” 程恩恩離老遠,只能從口型判斷出這三個字,但仿佛能想象到他冰冷的聲音,莫名打了個哆嗦。 來的路上程禮揚帶她買了些小零食小點心,說好讓她自己去給江與城送一份,程恩恩反悔死活不肯去了。 跟程禮揚熟的人都知道程恩恩的存在,誠禮的許多人程恩恩也都見過,給大家問過好,就跟在程禮揚身后默默地做她隱形的小尾巴了。 都知道她的性格,大多也都挺喜歡她,偶爾說句笑話逗逗她,鮮少有人言辭過火或是為難。不過那天大家喝了酒,在ktv的包廂有人心血來潮非要教她唱歌。是一個見過幾次面的程序員,叫曹巖,平時對她還不錯,大大咧咧的,大約是喝多了沒分寸。 那會兒程禮揚剛好去洗手間了,程恩恩說:“哥哥,我不會唱歌,你唱吧。” “哎呀別害羞,都是自己人,我教你唱,學會了以后你上學校表演節目去。”曹巖腦子熱,過來拉她,“來,想唱什么,我給你點。唱周杰倫還是蔡依林?” 程恩恩抱著他塞過來的話筒不知所措。 曹巖的手已經抓住程恩恩的胳膊,就在這時忽然伸出來一只穿著皮鞋的腳,往他屁股上踹了一下。 “誰踢我?”他立刻扭頭喊了一聲。 其他幾個人正在一旁打牌,幾個人同時默默將手指指向江與城。曹巖的火氣立刻熄滅,悻悻地問:“城哥,咋了?” 江與城背對著程恩恩這邊,看著手里的牌頭也不抬,悠悠道:“你擋我視線了。” 曹巖是真喝多了,壓根沒想他打著牌自己又沒杵他眼前怎么就擋視線了,聞言“哦”了一聲,傻不愣登拉著程恩恩往旁邊讓了讓:“來,我們來這兒唱,別耽誤他們打牌。” “……” 江與城側頭,叫了一聲:“恩恩。” 鬧哄哄的包廂里,他的聲音不輕不重,清晰入耳。程恩恩反應慢半拍,看著他愣了兩秒鐘,才應:“……啊?” “過來。”江與城轉回頭的同時若無其事說,“幫我看看,怎么打。” 誠禮這一幫人但凡支牌攤,沒人愿意跟江與城一起玩。程禮揚還好些,雖然也是個精于算計逢賭必贏的高手,但好歹心善,會故意輸幾把給他們;江與城就不一樣了,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一絲喘氣兒的機會都不給你留。 讓傻兮兮的程恩恩幫他看牌?開什么玩笑! 一起斗地主的倆人看出他是替小丫頭解圍,都心照不宣。不過程恩恩當了真。 江與城一開口,曹巖自然馬上就放過了她,程恩恩走過去,站在他身旁,盡可能保持距離,同時勾著頭仔仔細細打量他的牌。 研究了一會兒,伸出纖細的手指一指:“出這個……” 江與城剛剛壓了兩人一輪,到他繼續出牌的時候,這時手里剩兩個3三個k,剛好三帶一對,離贏只差一個“扔牌”的距離。 但他按照程恩恩的指揮,把對3丟了出去。 另外兩人一臉震驚地瞪著那兩張牌,交換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接著,其中一人表情復雜地將手中最后兩張牌放下:“……對5。” “你贏了。”江與城面不改色地把剩余的牌丟出去。 莫名其妙贏了一把的員工把籌碼一收,興沖沖對程恩恩說:“打得真好,你哥教的?” 程恩恩搖頭:“我不會打,哥哥沒教過。”她對撲克沒興趣,嫌用手拿牌太累,只看過程禮揚和別人玩,勉強懂得規則。 對方一本正經地肯定她的牌技:“非常好,有天賦,你就坐這兒別動了,好好給江總看牌。” 真的嗎?程恩恩疑惑,不是輸了嗎,哪里看出她有天賦的? 雖然不明白,還是乖乖地點頭:“嗯。” 對面倆人憋著笑洗牌發牌,江與城不動如山。 等三人都拿好牌,方才那人又使壞,慫恿她:“快給江總看看出什么,他不會打。” 江與城淡淡瞥他一眼,竟然沒反駁。 程恩恩見他默認,再次伸頭看了看,然后指著3說:“打這個。” 她喜歡先把小的打出去。 江與城在另外兩人幸災樂禍的注視下,很聽話地把3扔了出去。 程禮揚上完洗手間,又接了一通電話,耽擱了一會兒,等他回來,江與城已經在程恩恩的傾情指導下連輸了四把。第五把,她壓力有點大,擰著眉頭很認真地盯著江與城手中的牌思考,連程禮揚回頭都沒發覺。 程禮揚背著手站在后面,看了一陣,明白了。目睹程恩恩指揮著江與城親手把對手送走后,撲哧一聲笑了。 程恩恩正懊惱怎么又輸了,一聽聲音立刻直起身:“哥!” 程禮揚摸摸她腦袋,忍笑對江與城說:“你讓恩恩給你看牌,真實找對人了。家底輸光了沒?” “輸光了正好拿她來賠。”江與城瞥了程恩恩一眼,眼底含著一點點難以捕捉的笑意,那雙總是冷冰冰的眼睛便像落入星辰,很是漂亮。 他本不是死板無趣的人,喝了點酒也愛說笑:“我們老江家男丁旺,就缺閨女。” 程恩恩臉紅,悄悄往程禮揚的背后躲了躲。 “來玩幾局?”江與城要笑不笑地看著她,“輸了算你哥的。” 程恩恩被剛才那幾把的失敗勾起了一點斗志,聞言看向程禮揚。程禮揚推著她的肩膀走過去,坐在她身后:“來,打幾把我看看。” 程恩恩想玩,但有點摳,不舍得輸錢,糾結地問:“輸了怎么辦?” “我在這兒,肯定不讓你輸。”程禮揚笑著說。 “誒,這可不行啊,”另一人邊發牌邊道,“你在后面教著,跟你來打有什么區別?觀棋不語真君子,這次誰都不許請外援啊。” 程恩恩有點緊張,程禮揚安撫地笑笑:“不怕,我們恩恩多厲害,一會兒把他倆的錢包都贏過來。” 十分鐘后—— 江與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贏三把,程恩恩每次還沒反應過來,一局就結束了。 她被打擊得有點厲害,小臉都皺巴起來。也意識到江與城根本就不是“不會打”,相反,還是個非常兇殘的高手。 另外一人都看不下去了,嘖嘖兩聲:“江總,你倒是也讓著點小丫頭。” 江與城氣定神閑地坐著,唇間咬了根沒點的煙,聞言微微瞇著眼笑了下,沒說話,比之前優雅精貴的形象多了幾分浪蕩不羈。 “沒事兒,”程禮揚溫聲安慰,“你與城哥哥這是輸太多逆風翻盤了,下局就該我們贏了。” 兩分鐘后—— 江與城再次快刀斬亂麻迅速結束戰局。 程恩恩愣了半天,都沒明白他是怎么贏的,把手里還剩一大把的牌放下去,垂著腦袋離開座位,蹭到程禮揚身邊,小聲跟他說:“我不打了。” 那語氣,委屈巴巴本巴。 程禮揚好笑地安慰:“好,不打了。看哥哥幫你贏回來?” 程恩恩點點頭正要說好,江與城的聲音響起:“先下個賭注,這局你要是輸了,meimei以后跟我姓江,如何?” 程恩恩嚇了一跳,忙拉住程禮揚,猛搖頭:“不打不打。” 那一局在“賭注”程恩恩的強烈反對下,最終沒能進行。 從那之后,江與城在程恩恩心目中的形象,除了“像黑社會”之外,又多了第二個關鍵詞: ——“想拐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