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聽說您和meimei的感情很好,可以聊聊她嗎?” ——程禮揚(一小時的訪問時間中首次笑):“我們恩恩啊,是個很乖的小朋友。” 第67章 是葉欣最先發現程恩恩不見的。 午休時, 她朝那邊看了許多次,鈴聲一響, 便起身走過去。只是還沒來得及問, 陶佳文也跑了過來, “咦”了一聲:“恩恩呢?” 樊祁照例是踩著上課鈴進教室的, 來了就沒瞧見位置上有人。玩著游戲沒抬頭:“今天沒來。” 最近這位學霸程同學請假和遲到的次數有點多, 還沒他這個“學渣”敬業。 “她來了。”葉欣的語氣斬釘截鐵,“我回來的時候,她在。” “對,”陶佳文說, “我也看見她了。” 樊祁的手指頓了頓, 抬起眼皮:“我沒見到。” “她來了又走了嗎?” 陶佳文勾頭看了眼程恩恩的桌子,書包不在,一切都是她來之前的樣子, 好像人根本沒出現過一樣。要不是陶佳文確定有跟她說過一句話,說不定要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被金主爸爸捧著真好啊,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陶佳文感慨, “我們想請個假,有八百道手續要批。” 葉欣道:“別亂說話。” “我沒亂說,蔡雨琪告訴我的,當時給她送律師函的是江總手下的人,他十有八九就是大老板。昨天你們不是都看到了嗎, 臨時加的生日party,根本就是江總安排的。” 葉欣沒說話,后頭男生堆里有人說:“靠,我說呢,她敢那么明目張膽地跟金主摟摟抱抱,敢情金主就是大老板啊。” “臥槽你們說真的?” “那這戲就是專門給她拍著玩兒的?” …… 一石激起千層浪,平日因為協議的約束不敢擅自討論的人,一旦有人帶了頭,頃刻間如喪尸圍城一般涌過來。 程恩恩有金主早就不是什么稀奇的新聞了,畢竟她自己根本就沒有遮著掩著的意思,什么都擺在臺面上,可謂十分囂張了。不過當“金主”與“大老板”畫上等號,意義就截然不同了。 一個是背有靠山,一個是帶資進組;前者不能輕易得罪,后者千萬不能得罪。 葉欣轉身之前看了陶佳文一眼,隱隱有些責怪。 陶佳文也沒料到大家反應這么大,被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打聽,反而不敢說話了。 失控的現場在老秦踏進教室后,迅速收斂,這場景倒是和高中生們看到班主任一樣,麻溜地閉嘴然后各自回座位。 一切都回歸常態。 老秦瞥了眼程恩恩的空著的座位,開始上課。 似乎沒人將程恩恩的缺席放在心上,葉欣仍然有些不放心,下課后追著老秦出去:“秦老師,江總那邊有幫恩恩請假嗎?” “請了一上午。”老秦胳膊里夾著書,“現在還沒來,想是要辦的事還沒辦完,今天應該不會來了。” “不,她中午來了一趟。”葉欣說,“我有見過她,但是午休之后人又不見了,所以才想問問您是怎么回事。” 老秦也皺起眉:“來過又走了?這就奇怪了。” 葉欣沉默了一會兒:“恩恩的性格,既然來了,不會沒跟您說一聲就走,我總覺得有什么事兒。要不要通知江總?” 老秦略有幾分猶豫:“今天不是她生日,也許是又有其他安排?” 大約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不敢一點小事就驚動“上頭”。 程恩恩每次晚來或者不來,那邊都會讓人知會一聲,也是為了配合“學校”的工作,說到底他們都是服從于江總命令的,就算他把人帶走一句話不說,他們也沒有質問的資格。 葉欣看出他的猶豫:“恩恩的手機打不通,既然江總沒有給她請假,有異常肯定要及時通知。” 若是真出點什么事兒,他們的疏忽就是大罪了。 “我這就打個電話問問。”老秦立刻拿出手機。 …… 程恩恩“失蹤”的消息,終于在兩個小時又十分鐘之后,傳到了江與城的耳中。 彼時江與城正在會議室,項目專員的發言被突然推門而入的方麥冬打斷,投影儀的幻燈片停留在一個復雜的數據圖表。 上一次方麥冬這樣“不守規矩”地貿然闖入,已經是七個月之前——程恩恩出車禍。 方麥冬跟在江與城身邊,是最有分寸的,每次的“反常”都意味著有大事發生。他一進來,大家就有不祥的預感,幾個高管面面相覷。 果然,他俯首在江與城耳畔不知說了什么,一句話的功夫,江與城的臉色登時沉下,接著驟然起身,在椅子與地板劇烈摩擦的刺耳聲響中,連句解釋都沒留下,疾步走出會議室。 他走得太快,方麥冬追了幾步才趕在電梯門關閉前擠進去,下行的過程中,空氣沉默得壓抑。 三月份的天氣,將近下午三點,風和日麗。 江與城大步邁出寫字樓,走向停車坪的黑色商務轎車。 他拉開駕駛室車門的前一秒,疾跑過來的范彪先一步將手按在門上。 “我來開吧。”他掛了個安保部門的職位,接到方麥冬的消息時也正在開會,電梯人多又慢,從安全通道一路跑下來的,說話時喘息還未平復。 江與城的臉色只是沉了些,似乎沒有異樣,但范彪實在不放心這時候讓他開車。 程禮揚的死,程恩恩的車禍,“意外”這個詞念出來音調很輕,毀滅性的力量讓人從內心深處感到恐懼。 江與城甚至未看他一眼,坐進后座,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從聽到“恩恩失蹤了”這五個字,到此時此刻,他一言未發。 方麥冬剛剛在副駕坐穩,車便躥了出去。他系上安全帶,看了范彪一眼:“當心些。” 一路飛車趕到七中,逼近大門時車速絲毫不減,堪堪從緊急開啟的電動大門中沖進去,在林蔭車道上疾馳而過,最后轉進教學樓,急剎停在樓下。 江與城下車,甩上車門,大步向樓梯走去。 三樓盡頭的教室里,除了程恩恩之外的所有學生都在,講臺上沒有老師在上課,卻寂靜無聲。 老秦在上頭瞧見樓下的車,從走廊迎過去,剛走到樓梯口,兩道俊秀挺拔的身影便相繼出現在視野中。 走在前面的自然是江與城,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卻是第一次帶著滿身煞氣。 “江總……”老秦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后面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江與城已經視若無睹地越過,如風的步伐走向教室。 方麥冬稍稍放慢速度,對老秦道:“除了剛才電話中說的那些,是否還有其他情況,請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我已經按照你說的,仔仔細細問過了所有見過她的同學,她在教室里待的時間不長,很多人沒有留意,一問也說不出什么,陶佳文和葉欣兩位同學,確認曾經見過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至于異常情況,是沒有的。” 老秦的臉色也不輕松,沒想到會真的鬧出大事,幸好及時上報了,發現得還算早。 江與城踏進教室時,原本就安靜的眾人頓時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短短的半個下午,程恩恩的金主就是大老板這件事兒,已經伴隨著程恩恩失蹤的消息,在一班四十余名演員中人盡皆知。 要說人不見了兩個多小時,擱誰眼里都不會當回事,說不定人家自己上哪兒休閑娛樂去了,或者在什么地方睡過頭了,根本不值得小題大做。 但自從第一節 課結束之后,一班甚至是全校的課都直接停了,所有人待在教室不得隨意走動出入。不僅如今只剩下掛名的劉校長,副校長、團委書記、政務處主任、教導主任……所有的領導傾巢出動,輪番來一班對所有人進行“盤問”,問來問去主題就一個: 今天有沒有見過程恩恩? 什么時間? 具體到幾點幾分? 她在做什么? 有沒有什么異樣? …… 程恩恩的課桌已經被單獨隔離出來,原本挨著她的位置的樊祁,也被挪到另一側,成了別人的同桌。 江與城徑直走到她的座位上,課桌上與抽屜中,所有的東西都保持原樣,沒有任何人敢擅自去動。江與城一件一件地翻看,都是課本與教輔,和裝訂整齊能治愈強迫癥的一疊疊試卷。 “我吃完午飯回來見著她的,”針落可聞的教室內,只有陶佳文的聲音,“大概12點50左右?她就坐在這兒,看著沒什么事兒啊,挺正常的,我跟她打招呼,她也回了,還在看雜志呢,結果過了會兒我再一回頭人就不見了……” 江與城倏然抬眼。那目光不知怎么的,讓陶佳文的尾音都抖了一下。 “什么雜志?” “我也不知道,我沒注意……” 江與城的眼神重新落向桌子上被一本一本摞起來的書。其中沒有任何一本課外書,別說是雜志。 他沒有再出聲,沉默地看著那一摞書。陶佳文在原地站了片刻,默默回自己的位置上。 一下車便不見蹤影的范彪在這時跑回來,江與城起身走出教室。 兩人站在走廊里,范彪道:“門衛那兒我都問過了,有人看到她離開學校,監控也拍到了,時間在13點12分,出了校門往右,但之后就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了。” “我知道。”剛剛掛斷電話的方麥冬走過來,“南匯公寓那邊有線索,有個保安說見過恩恩,但不確定是不是認錯人,正在調監控查看。” 南匯公寓,是程禮揚還在世時,他們兄妹倆一起生活過的家。江與城曾住在他們的隔壁棟。鬧離婚那陣,程恩恩從家里搬出去,一直住在那邊。 有人說看見她,八成是不會錯的。 “現在人還在嗎?”范彪立刻問。 江與城的目光也轉過去,幽暗不明。 “不在。”方麥冬看了他一眼,“物業去敲過門,沒人。” 江與城收回視線,伸手摸口袋,空的。范彪對他的小動作早有默契,立刻掏出一根煙。 江與城將煙夾在唇間,范彪攏著打火機過來,啪地一聲,火苗竄升,煙草味在鼻翼間與口腔中蔓延開來。他抽了一口氣,眼睛在煙霧后微微瞇起。 范彪也點了一支抽上。良久的沉默后,他忽然把煙拿掉,問:“程姐會不會是記起什么了?” 江與城沒有出聲,方麥冬也沒有。 她既然會回南匯,自然是已經記起來了。 過了陣兒,一直沒說話的江與城才開口,不知是不是被煙熏的,嗓音沙而澀:“派出去的人有消息嗎?” “沒有。”方麥冬的電話一直未響過,自然是還沒有消息。 江與城言簡意賅的一個字:“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