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樓梯上遇到女班長,見她便道:“程恩恩,明天晚上我們班跟七班聚會,別忘了啊!” “知道了。”程恩恩停下腳步,沖她揮揮手,“明天見。” 天有些陰沉,但她心情不錯。今天考試比自己預期中好,學習不能一蹴而就,一點一點進步她就很滿意了。 出校門時,來接她的車剛剛好抵達,程恩恩小跑過去,書包上在肩膀上一蕩一蕩地。 打開車門,先看見的卻不是江小粲,而是一身深灰色西裝的江與城。他手里正拿了一份財經雜志在翻,抬眼便瞧見程恩恩眉梢眼角壓不住的飛揚。 “今天有什么好事呀?”江小粲也看出來了,笑著問。 程恩恩把書包從背后摘掉:“今天數學遇到原題了,昨天才做過的,我做出來了!” 江小粲的激動演得毫無痕跡:“這么棒?” 有人理解自己的心情,程恩恩更高興了,“幸好昨晚江叔叔給我講了。” 她臉頰泛著點紅潤,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江與城瞧著她:“這么開心?” 程恩恩點頭:“嗯!” 他放下雜志,雙手交叉擱在膝蓋上,好整以暇地問:“怎么報答我?” 她是拿了薪水來給小粲粲做家教的,江叔叔卻還給她講題,程恩恩心中充滿感恩,但思索半天,也沒得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他那么有錢,什么都不缺,程恩恩還真想不出有什么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 于是她一臉認真和誠懇地問:“江叔叔,你想要什么啊?” 她的眼睛太天真,干凈得不摻雜一丁點其他含義。 江與城看她半晌,淡淡收回目光:“先欠著吧。” 江小粲昨晚睡得早,不知道原來這兩個人背著自己還偷偷“補習”過,一雙眼睛機靈地轉了轉。 在江家待的時間長了,程恩恩見到了做飯的蔡阿姨,胖胖的很和善,話不多也很少逗留。但廚藝頂呱呱,菜式每天都不帶重樣的,而且尤其擅長酸甜口兒,很合程恩恩的胃口,她在江家吃飯時,食量比學校大多了。 主要是每次蔡阿姨給她盛的飯都很實在,程恩恩不好意思剩下。 今天有道紅燒rou,程恩恩覺得味道很不錯,但她對面的江小粲只嘗了一口就說:“沒你做的好吃。” 飯桌上總共就三個人,只會做泡面的程恩恩便想當然地認為,這個“你”是指江與城,一邊將夾起的rou放進口中,一邊心中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目光里寫著贊賞。 作為一個大哥式人物,會做飯太加分了。 沒人出聲。 江小粲自己也沒意識到這句脫口而出的話,一切就這么輕描淡寫地過去。 飯后江與城接了一通電話,便進了書房,程恩恩照舊主動收拾餐廳,半個小時后和江小粲一起坐在書桌前。 她一打開書包,一股香味飄出來,江小粲吸吸鼻子,立刻打了個噴嚏。 “什么劣質香水。” 程恩恩這會兒才記起這個奇奇怪怪的信封,從書包里拿出來,疑惑地拆開。 江小粲立刻把腦袋湊過來。 程恩恩將折了兩折的信紙打開,花哨的底色,一看就是男生的字跡,除了丑,就只能用sao包來形容了。 【親愛的可愛的恩恩同學: 你好!我是七班的xxx……】 這人的字寫得太飛,三年級的江小粲能認出的有限,看起來有點吃力。程恩恩的視線正要拐向第二行,聽到耳邊他一字一頓地念: “人生,到底有多少相遇?驚艷了時光,溫暖了歲月,豐盈了文字。又有多少回眸,含情脈脈,讓你我依依不舍……” 情書?! 江小粲的眼睛頓時瞪成銅鈴。 這年頭還有這么老土的東西嗎?不是……哪個不開眼的東西竟然敢給他媽寫情書! 程恩恩也反應過來了,當著小朋友的面,臉一熱,立刻想把信紙合上:“你不能k……” 音還沒發完,江小粲已經劈手將信紙從她手中奪了過去,擰起冷酷的小眉頭,繼續往下讀: “——遇到了你,我信了情,信了緣,也真實的體會到了愛的滋味。” 江小爺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這文縐縐酸不拉幾的東西,肯定是百度的,寫個情書一點誠意都沒有! 程恩恩有點羞恥,伸出手:“你還給我。” 江小爺心頭冒火呢,不給,繼續看:“思念那么深,那么真——嘔……” 程恩恩不禁臉紅,害怕外面的人聽到,小聲說:“你別念了好不好?”一邊伸手想要拿回來。 江小粲抓著情書就往外跑:“老江!你快來看!” 被小朋友看到也就是有點羞恥,要是被長輩看到,那就太尷尬了!程恩恩一聽他喊,這下真急了,慌忙去追他。 “你還我!” 江與城正坐在客廳,手里拿著電話,江小粲靈活避開程恩恩的圍追堵截,小腿邁得飛快,躥到沙發前把信紙往他胸口一拍。 “小恩恩又有追求者了!”他大聲喊。 江與城正在交代公事,因為他的吵鬧微微皺眉,將信紙拿起,垂眸掃了一眼。 程恩恩的臉瞬間紅成一顆番茄,氣急敗壞地朝他跑去:“你別看!” 一著急拖鞋脫落絆了腳,身體往前一栽。 不偏不倚,整個人沖著江與城的懷里就撲過去。 空氣都靜了。 江小粲站在沙發背后,一張小臉也變成靜止。 江與城的手機險些被震掉,他眼皮跳了跳,低聲說了句“待會兒再說”,迅速掛斷電話。 程恩恩的膝蓋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下,所幸有地毯墊著,不太疼。腦袋也砸到江與城胸口,挺重的一下,她自己頭都暈了暈,人家肯定也被砸疼了。 “對不起。”她忙不迭道歉,忐忑地抬起眼睛。 江與城表情有一絲怪異,盯著她三秒鐘,說:“把你的手拿開。” 剛才一跌,手本能按在了他腿上,程恩恩忙撐著自己站起來,頂著一張大紅臉道歉:“江叔叔,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江與城下頜線緊繃,唇線抿直,聞言又看了她一眼,沒出聲。 程恩恩就以為他生氣了,訥訥地低下頭。這一低頭,看見他褲子皺了。 她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張了張嘴,最后很小聲地說:“你那里,鼓起來了。” 鼓起來了…… 鼓起來了…… “……” 江與城覺得自己腦殼疼。 這場景實在太過熟悉,大腦像是光碟機,類似的畫面從記憶中跳出來自動播放。 她被程禮揚保護得太好,那時候還沒生理課,十七歲的女孩兒對某些事懵懂無知,只知道男人的下半身是隱秘,不能言說。 程禮揚去進修,她不愿一個人在家,賴到他那兒的那段時間,有天下午在客廳看書,看著看著睡著,枕到他腿上來。睡覺又不老實,腦袋轉來轉去。 江與城沒叫醒她,給她做了一個下午的枕頭,她睡飽睡足,醒了,睜開眼睛,盯著他那兒看了半分鐘。 然后坐起來,指著他,眨著眼睛無辜說:“你這里鼓起來了。” 當時他怎么回答的呢—— “你再多看一會兒,還能更鼓一點。” 江與城瞥了眼身后的江小粲——少兒不宜,某小爺已經非常自覺地已經捂上了眼睛。 年歲漸長,這種禽獸話現在是說不出口了。 江與城無聲嘆氣,起身回房,從程恩恩身旁經過時抬手,掌心按在她頭頂,晃了一把。 第22章 男人的手掌總是比女人寬厚有力, 溫度隔著頭發輕輕的接觸,讓程恩恩頭皮微微發麻。 那一下力度很輕, 一觸即離, 撤回時她心頭甚至閃過一絲溫柔的感覺。 江小粲將指頭瞇開一條縫, 看著江與城走進房間, 關門, 才將手從眼睛上拿開,給程恩恩比了一個真心誠意的大拇指。 這么些年了,除了在他媽這兒,江小粲就沒見他爹吃過癟。 程恩恩的腦門磕得可疼了, 抬手揉了揉額頭, 擔心自己有沒有給江與城砸出內傷來。 反正看他的臉色,應該傷得不輕。 江與城洗了個冷水澡,出來時回了一通電話將剛才被打斷的事情交代完, 剛掛斷,便有電話進來。 “四叔, 明天大哥休息,老地方,別忘了。”電話那頭是江峙, 老二家的一根獨苗,年紀輕輕就是大院里一霸。說完哼哼一聲冷笑,“帶上小粲。他上回怎么在背后給我潑黑水的,明天我要不揍他我給他叫哥!你不許攔啊,你當年抽我的荊條, 我可還都留著呢。” 江峙從小沒爹沒娘,二老不舍得打罵,闖了禍揍人這活兒都是江與城來干。他四叔揍他,可比他抽江小粲那兩下屁股狠多了,不過俗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 “你試試。” 江與城語調輕淡,不細琢磨很難分清這語氣到底是威脅,還是愛的鼓勵。 掛了電話,他披著睡袍坐在燈下,捏起那張粉紅色的信紙,從頭到尾饒有興致地讀了一遍。 這封網上抄來的情書洋洋灑灑上千字,除了開頭的稱謂,再沒多一分的真心實意。 江與城拿起桌面上封面空白的書,打開夾著書簽的那頁,續著上回中斷的地方往下翻。 程恩恩出事在帶著《蜜戀之夏》去簽合同的路上,那份三萬字的文稿交到江與城手中時,沾滿了血。白紙黑字斑駁血跡,畫面委實不好看,像是帶了什么深重的詛咒與怨氣,他沒再看過第二眼。 這一本是單獨裝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