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
“哈哈哈~”翠梅忍不住笑起來。 姜玉姝滿腦子的公務,胸有成竹道:“早晚有一天,西北會不愁糧食的!” 一行人趕路南下,三月初,倒春寒一夜之間來襲,倏爾陰雨綿綿,倏爾小雪紛飛,寒意刺骨。 這天,車馬停在鎮上的小客棧前歇腳。 “嘶,真冷!”翠梅跳下車,使勁跺跺腳,回手攙扶姜玉姝,“慢點兒。” 姜玉姝站定,環顧四周,感慨說:“瞧,又是這個客棧!唉喲,西蒼與庸州官道上的縣、鎮、客棧等等,咱們路過了一趟又一趟,比跑江湖賣藝、賣膏藥的人還勤快些!” “是啊。”翠梅拎著包袱,有感而發,嘆道:“每一處的特色飯菜滋味,奴婢幾乎閉著眼睛也能猜對。” 姜玉姝忍俊不禁,“哈哈哈,見多識廣,不好么?” “當然好!” 店小二飛奔相迎,殷勤牽馬并引路,主仆一行陸續走向客棧,打尖解乏。 當邁進門檻時,翠梅低頭看路,目光一掃,無意中瞥見兩個熟悉身影,驚奇指出: “咦?那不是萍兒和小梅嗎?她們為什么在這兒?” “什么?” 姜玉姝詫異扭頭,定睛一望,皺眉說:“世上不太可能有兩對一模一樣的人,就是她們。” 翠梅瞇起眼睛辨認,“奇怪,她們一向寸步不離地伺候大夫人,怎會出現在這個小鎮?” 姜玉姝心里“咯噔”一下,頓感不安,“難道……家里出事了?”她立刻吩咐仆婦和小廝,“你們快去問一問,希望那兩個不是郭家人。” “是!”眾仆領命,快速朝眼熟之人奔去。 姜玉姝等人目送并等候,卻發現: 對街 仆婦領頭靠近,試探著喊:“萍兒姑娘?小梅?你倆怎么——哎?別跑!” “干什么?” “跑什么跑?見了我們,活像見了鬼似的,快說,府里出什么事了?” “站住,二夫人在附近,要問你們的話!” 雙方照面一打,眾人越是喊,兩個丫鬟越是跑,仿佛見了鬼,頂著風雪逃進小巷。結果,她們慌不擇路,逃進了死胡同,背靠著墻,驚恐萬狀,注視迎面趕來的姜玉姝一行。 姜玉姝步履匆匆,懷著nongnong不安感,狐疑打量對方,首先問:“萍兒?小梅?” “二夫人……”兩個丫鬟腿一軟,撲通跪下,誤以為丑事敗露、王氏下令追查,霎時嚇得魂不附體,含淚哀求:“求您饒命!” “奴婢只是聽令行事而已。” “當時,奴婢們左勸右勸,但、但夫人不聽。” 姜玉姝一頭霧水,“原來你倆是跟著我大嫂出門的?究竟出什么事了?她人呢?”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均撐不住了,不約而同地磕頭,畏縮稟告:“奴婢實在不敢做主,也實在沒轍了,求您救救我們夫人!” “她、她……唉,必須看大夫了,再拖下去,恐怕會、會……一尸兩命。” 一尸兩命? “一尸兩命?”姜玉姝震驚,結結實實呆住了,回神后瞠目結舌,迷茫問:“什么叫‘一尸兩命’?你們夫人懷孕了嗎?” 兩個丫鬟戰戰兢兢,硬著頭皮,囁嚅答:“是、是的。” “算算日子,快六個月了。” “什么?” 眾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久久地沉默。 姜玉姝責無旁貸,強打起精神,一揮手,喝令:“此處不便交談,立刻帶我去見她!稍后,你們務必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否則,自己想想后果。” “是。” “奴婢絕不敢隱瞞。”兩個丫鬟巴不得有人拿主意,忙不迭站起帶路。 數日后·郭府 心腹老仆守著門,婆媳連夜商討對策。 王巧珍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目紅腫,淚流不止。 “糊涂不要臉的東西!” “竟敢背著人做出如此丑事,郭家的臉,被你丟光了!” “你、你把弘耀忘了,把禮法也忘了,郭家容不下你了!” “你口口聲聲,謊稱去庸州找玉姝、請管御醫治病,原來是為了偷偷墮胎?” 王氏無法置信,臉色鐵青,痛心疾首,憤怒質問:“這些年,無論作為‘姑媽’還是作為‘婆婆’,我自認待你不薄,尤其你主動守節以來,除了煜兒和燁兒,全家屬你最受寵,飲食起居,我總是盡力把最好的分給你,萬萬沒料到,你居然這樣報答婆家?” “不知羞恥的東西,自甘下賤,索性打死算了!”王氏怒火中燒,抄起拐杖便朝床上打去。 王巧珍萬分羞慚,既不辯解,也不求饒,只是本能地蜷縮,捂住肚子,保護胎兒。 姜玉姝不得不阻攔,迅速奪走拐杖,硬把老人按坐下,勸道:“老夫人息怒,當務之急是商討對策——” “有什么可商討的?” 王氏打斷次媳,氣得直發抖,遷怒責罵:“那天你碰見時,就該當場打死她,何必帶回家?唯恐不夠丟臉,是?” 在姜玉姝看來:立志守節的寡嫂,突然懷孕,雖然不光彩,但只與道德有關,而非犯了死罪,她既無權,也不贊成判王巧珍“死刑”。 姜玉姝定定神,冷靜告知:“老夫人,消消氣,先聽我解釋。那天見到嫂子時,她剛服下墮胎藥不久,莫名昏迷,我不完全了解來龍去脈,豈能見死不救?只能請大夫救治,期間意外發現,嫂子服用的,其實是安胎藥。” “至于藥為什么錯了,尚未查清。” “而且,大夫說,嫂子十分虛弱,強行墮胎,很可能一尸兩命。當時,她氣息奄奄,我一度以為她撐不住了,畢竟人命關天,所以急忙趕回家,想著由方勝救治更穩妥些,他是自己人。” 王氏怒不可遏,“你瞧瞧她做的丑事,不正是該死嗎?當時不應該救她的!” 姜玉姝深吸口氣,“您既是姑媽,又是婆婆,您做主。”假如當真不幸一尸兩命了,該如何向相關親戚交代? “唉!唉!” 大罵一通后,王氏老淚縱橫,叮囑道:“事已至此,我、我也沒轍了。玉姝,趕緊寫信告訴弘磊,他是一家之主,叫他做主。” 姜玉姝略一思索,“好,我待會兒就寫信。” 王氏瞪視長媳,咬牙切齒,“難怪了!從去年中秋后開始,你變得格外懶,除了上香,整天躲在房里,原來不是病了,而是被野男人迷得神魂顛倒,甚至懷上了野種!” “夢生不是野男人。”王巧珍情不自禁地反駁,哽咽說:“他已經有舉人功名在身,遲早會有出息的。” 王氏氣得險些昏厥,“事到如今,你還在做白日夢呢?蠢貨,你被人騙了!” 姜玉姝嘆了口氣,緩緩告知:“我根據你們提供的線索,派人暗中查訪,結果,壓根沒找到‘周夢生’這個人。另外,我特地去縣衙,以幫三弟、四弟請先生的借口,仔細詢問朋友,倒聽說了幾個舉人,但其中無一姓‘周’,并且皆已成家,最年輕的都三十多歲了。” “嫂子,估計你不清楚,事實上,舉人在赫欽乃至西北,均屬稀少,周圍并沒有一個‘姓周、二十五歲、家境殷實、斯文高瘦’的周舉人。” 王巧珍拒絕相信,蓬頭亂發,蜷在被窩里哭,不斷搖頭,“不,不可能,你們一定是查漏了。” “夢生不會騙我的,他絕不會騙我的。” 王氏火冒三丈,恨鐵不成鋼,“蠢貨,你個蠢貨!姓周的明顯是個騙子,騙財騙色,得手之后一逃了之。他若是真誠關心、真誠想娶,怎會徹底毀了你的名譽?”說完,她揚手一扇,“啪~”地給了長媳一耳光。 “姑媽……”王巧珍捂臉哭泣,瘦得下巴尖尖,手背青筋凸顯,皮包骨。 姜玉姝連日奔波,精疲力倦,再度勸阻,“老夫人,坐下商量,不要動怒了,當心身體。” “你嫂子、不!出了這種丑事,她不再是郭家媳婦了。” 王氏捶胸頓足,頹然跌坐,指著長媳痛罵:“不知廉恥的糊涂東西,你但凡要些臉面,就該自行解決!” “我自知該死,但臨死之前,我想再見夢生一面。”煎熬數月,王巧珍憔悴不堪,眼神發直,語無倫次,喃喃說:“明明約好了的,每個月的初一、初五、十五、二十五,都會去老地方‘上香’,他為什么失約?” “事先約定,他為什么失約?到底被什么事絆住腳了?” 姜玉姝見狀,欲言又止;王氏抬手,又給了長媳一耳光,“因為他是騙子!玩弄了你,騙得錢財,不逃,等著被追究嗎?” 王巧珍抽抽噎噎,失魂落魄,始終不愿相信自己被騙財騙色,固執喃喃:“不,不可能,夢生才不是騙子。” “你——” 商議不成,教訓良久。 姜玉姝一聲長嘆,提議道:“老夫人,不如先派人看著嫂、看著她,然后耐心等弘磊的回信?橫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急也沒用。” “唉!” 王氏擦擦淚,絞盡腦汁,無計可施,只得頷首,“罷了,就照你說的辦,你安排安排。” “行!” 隨即,姜玉姝歉意表示:“府城的衙署,催了我三次了,公務繁多,我得盡快啟程。家務事您若是忙不過來,不妨交給三弟和四弟,他們長大了,應該幫忙打理家務。” “可以,你安排。”王氏心力交瘁,怔怔審視長媳,失望透頂,頭疼煩躁。 與此同時·客房 “哈哈哈~” “精彩,精彩!” “賤人,你也有今天?你活該!” 廖小蝶對鏡梳妝,眼神陰狠,笑吟吟,解恨極了。 于是,姜玉姝安排妥家務之后,火速啟程,馬不停蹄地趕往府城,一邊關注家書,一邊抽空游說,竭力說服官府,親眼看著第一所官營作坊竣工。 忙忙碌碌,一轉眼,六月了,夏收開始,西平倉再度敞開大門,一車車糧食被搬進倉庫。 夏季清晨,姜玉姝頭戴帷帽,走出住所,快步走向馬車,慣例前往軍倉。 不料,巷口突然響起馬蹄聲,她聞聲抬頭一望,吃驚睜大眼睛,訝異問: “你怎么來了?” 郭弘磊率領一隊親信,風塵仆仆地下馬,大步流星靠近,低聲答:“來抓人,順便接你回家。” 姜玉姝回不過神,訥訥道:“嗯,糧食快收完了,我計劃過兩天就回家的。”語畢,她驀地回神,急忙問: “抓、抓人?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