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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種田之流放邊塞在線閱讀 - 第8節

第8節

    姜世森斂起微笑,定定盯著繼妻,久久不發一語。

    許氏被看得心里發毛,想了想,忙關切問:“你今天去郭家,瞧見玉姝了么?她怎么樣?唉,我早就想去探望,偏偏急病了,多走幾步便頭暈眼花。明兒一早,無論如何得去送送她!”

    姜世森緊握扶手,不答反問:“許氏,你可還記得、當年初見玉姝時說過的話?”

    “啊?”許氏再度一愣,手心冒汗,瞬間明白了失竊銀票的去向。她定定神,竭力冷靜,狀似懷念地答:“當然記得。那一年在園子里,奶娘把玉姝抱給我看,彼時她不滿兩歲,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不哭不鬧乖巧極了。”

    姜世森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提醒:“當初,你親口承諾,待玉姝將視如己出。”

    許氏藏在桌下的雙手用力交握,點了點頭,“沒錯,妾——”

    姜世森驀地忍無可忍,“嘭~”拍案而起,厲聲大吼:“視如己出!視如己出!”

    “依我看,你怕是不懂‘視如己出’是什么意思!”

    “玉姝明早要被流放去西蒼了,一別不知何時能重逢,我真擔心她體弱多病撐不住、客死異鄉。你倒好,只顧著給玉姍辦及笄禮?辦端陽節?”

    “玉姝險些自縊身亡,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許氏心驚膽戰,倉惶起身,踉蹌后退幾步,緊張道:“有話好好說,你今兒是怎么了?大喊大叫的,仔細氣壞了身體。”

    姜世森喘著粗氣,舉拳連砸桌面三下,顫聲質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真以為我不知道?誰才是一家之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兒,沒有我不清楚的!”

    “你、你什么意思?”許氏不停后退,直到貼著墻壁。

    姜世森一腳踹翻圓凳,瞪視繼妻問:“你大哥去年升為刑部郎中,是不是他事先告訴了你靖陽侯府要倒?”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許氏熱淚盈眶,一口否認道:“大哥怎么可能向我透露朝廷公務?你無憑無據,信口誣賴人!”

    姜世森暴跳如雷,從牙縫里吐出字,壓低嗓門說:“那是因為他知道你把玉姍許配給了弘磊!你一貫偏疼親生女兒,只要不出格,我便包容。但萬萬沒料到,當你得知靖陽侯府將倒時,不敢退親,為了保全玉姍,竟把玉姝推進了火坑!”

    說話間,他幾個大步,高高揚起右手,“啪”地一下清脆響亮,狠狠把拒不承認的繼妻摑得倒地。

    “啊——”許氏狼狽摔倒,呆了呆,捂臉大哭。

    姜世森臉色陰沉沉,冷冷告誡:“若非看在你給姜家生育了兩個兒子的份上,我絕不諒解。再有下次,你就回許家去,我另娶新填房。”

    “這個家,由我做主,不容任何人胡作非為!”語畢,他拂袖而去。

    徒留許氏躺在地上,痛哭流涕。

    片刻后,姜家次女姜玉姍白著臉,暗中目送父親走遠,從藏身處站起,對貼身丫鬟說:“你倆守著門,我進屋瞧瞧。”

    “是。”

    姜玉姍心急火燎,提裙飛奔而入,定睛一看,登時雙目圓睜,忙蹲下攙扶,惶恐問:“娘,您這是怎么了?誰打的?難道是父親?我剛才見他怒氣沖沖地走了,嚇得沒敢上前請安。”

    許氏嘴角破裂流血,被攙起后跌坐圓凳,一把摟住親生女兒,泣道:“姍兒,娘為了你,把你父親得罪狠了!”

    “怎、怎么?莫非他知道了?”姜玉姍惴惴不安。

    許氏點了點頭,臉頰火辣辣疼。

    姜玉姍咬咬唇,心煩意亂,懊惱道:“知道了又如何?郭家不是沒被判斬刑么?流放而已——”

    許氏捂住女兒的嘴,頭疼道:“快閉嘴!今后,除非迫不得已,否則不準提這件事。”

    “哼。”姜玉姍冷哼一聲。

    許氏看著女兒,嘆道:“你自幼嬌生慣養,不曾吃過一點兒苦,娘實在舍不得——唉,罷了,不提了。幸而順利保下了你。”

    姜玉姍撅了噘嘴,悶悶不樂。

    “近日小心些,無事少出房門,以免不慎惹惱你父親。”

    “哦。”

    “等過了這陣子,娘再給你另挑一個青年才俊。”許氏拉著女兒的手,教了又教,哄了又哄。

    娘家上房雞飛狗跳,姜玉姝全然不知。

    此刻,她正坐在床上,埋頭把銀票分成兩份,小心塞進油布錢袋里,遞給丈夫一份。

    郭弘磊站在榻前,不肯伸手,“岳父給的,便是你的體己,給我做什么?你自己收著。”

    “知道嗎?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姜玉姝嚴肅道。

    郭弘磊劍眉微挑,“雞蛋?你餓了?”

    姜玉姝愣了愣,忍俊不禁,旋即斂起笑意,認真答:“我不餓。我的意思是:假如銀票都在我身上的話,萬一出意外,譬如丟失或遭搶,就全沒了。但假如咱們分別保管一半,就安全多了。”

    “言之有理。”郭弘磊若有所思,俯視膚白如玉的妻子,“可我對隨身攜帶的財物一向不大留心,恐怕會把銀票當雞蛋似的弄丟,也未可知。”

    姜玉姝愣了愣,一咕嚕坐起來,探身伸手,硬把錢袋塞進丈夫懷里,鄭重叮囑:“二公子,請您收好了,這可是我的體己。”

    “萬一丟了怎么辦?”郭弘磊拋了拋錢袋。

    “嗯……你看著辦。”姜玉姝打了個哈欠,謹慎收好銀票,挪到床里側躺下,拉高被子閉上眼睛,佯作毫不緊張,輕聲說:“好了,不開玩笑了。那些銀票是盤纏,隨你怎么用,不夠再和我說。”

    其實,郭弘磊一靠近床,她就十分尷尬。

    明明是正經夫妻,卻總有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不自在感。

    郭弘磊拋高錢袋,伸臂一把攥住,正色道:“倘若丟了,郭某十倍償還!至于盤纏你可放心,郭家雖倒了霉,但幸而有幾個熱誠親戚,慷慨解囊,前天我已托舅舅派人先行打點驛所去了,盡量讓家人少吃點兒苦。”

    “真的嗎?太好了!不過,那樣合適嗎?”姜玉姝轉身側臥。

    “只是讓驛所按規定供給食物和水而已,避免遭克扣。”郭弘磊吹熄燭火,黑暗中放下簾帳上榻,躺在外側,蓋上另一床被子。

    他敏銳察覺,自己剛躺下,妻子便悄悄往被窩里縮,只露出鼻子以上。

    “睡吧,明兒要早起。”

    姜玉姝“嗯”了一聲。

    此后,兩人再無交談。

    直到半夜里,郭弘磊忽然被拍醒!

    萬籟俱寂,皎潔月光透進窗紗,昏暗中,他發覺一只白皙纖手橫過自己胸膛,而纖手的主人已經把被子踢到床尾,夜里涼,她冷得蜷在自己身邊。

    郭弘磊揭開自己的被窩,輕輕蓋住枕邊人。

    睡夢里,姜玉姝感到了溫暖,下意識靠近,不自知地貼著一具結實軀體。

    郭弘磊渾身緊繃,暗自克制,一動不動。

    次日,姜玉姝動了動,茫然揉揉眼睛后,眼前是丈夫的肩膀,兩人擠在同一個被窩里!

    怎么回事?

    我的被子呢?半夜又不小心踢了?

    從未與異性如此親近過,她心如擂鼓,輕手輕腳地下床,火速穿戴整齊離開里間。

    床上,郭弘磊睜開眼睛,目光清明,炯炯有神。

    外間

    姜玉姝落座繡墩,剛拿起梳子,房門便被叩響,傳來陪嫁丫鬟翠梅的嗓音:“少夫人?”

    “進來吧。”

    門被推開,翠梅與小桃都端著溫水與帕子等物,各伺候各的主。

    “姑娘,昨夜歇得可好?”

    面對深刻了解“自己”的貼身侍女,姜玉姝溫和答:“還行。”

    “唉,姑娘真是受苦了!”翠梅手腳麻利,熟稔服侍洗漱、梳頭,耳語說:“成親那天,您一時糊涂做了傻事,老夫人生氣極了,當即打發奴婢們跟著嬤嬤學規矩,直到昨晚,才允許奴婢繼續伺候您。”

    姜玉姝輕聲問:“其余人呢?”

    “老夫人說她們不夠伶俐,讓接著學規矩。”翠梅不無抱怨。

    唉,怪我做了糊涂傻事,害得你們挨責罵。”姜玉姝嘆了口氣,卻暗忖:幸虧只有翠梅一個,假如四個陪嫁丫鬟齊聚,我倒怕露餡。

    卯時二刻·天色漸亮。

    靖陽侯府門口烏泱泱一大群人,其中有即將被流放的罪民,也有送行的親友。

    姜世森小聲告知:“陸老先生看了信后,撐著病體,連夜趕去求見寧王殿下,我同行,在旁也幫腔幾句。但不知寧王肯不肯出手。”

    “岳父如此勞心費力,小婿感激不盡!”郭弘磊躬身道。

    “兩家既結了姻親,便是應該的,別見外。”姜世森看了看天色,把一包碎銀及銅板交給女兒,囑咐道:“這個你拿著,路上做盤纏。”

    “謝謝父親。”

    流放邊塞,既是骨rou分離,也可能是死別。

    姜世森昨晚翻來覆去,徹夜未眠,兩眼布滿血絲,諄諄叮囑:“西蒼路遠,途中務必珍重,無論如何,總要好好兒活著。”

    “是。”姜玉姝捧著盤纏,雙膝下跪,情不自禁眼眶含淚。郭弘磊二話不說,隨即跪下。

    夫妻倆端端正正給姜世森磕頭。

    “父親,女兒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來,期間請恕無法侍奉您和母親了。”姜玉姝淚花閃爍,既是替原主,自己也挺傷心,“您和母親千萬要保重身體,等女兒回來,再報答養育之恩。”

    “請岳父多加保重。”

    “好,好。”憶起狠毒自私的繼妻,姜世森越發覺得愧對長女,嗓音顫抖,彎腰攙起小夫妻,哽咽道:“為父在都城,衣食無憂,身體也還硬朗,你們無需擔憂,只需照顧好自己。”頓了頓,他催促道:“玉姝,把盤纏交給你婆婆,你還年輕,不懂得管家。”

    姜玉姝點點頭,徑直把東西交給了婆婆。王氏卻正與娘家人依依不舍,無暇顧及,胡亂一揮手,讓仆婦代為收下了。

    下一刻,負責押解犯人的官差揚起槌子,“當”地一聲敲鑼,大喊:

    “卯時三刻,時辰到!”

    “郭氏上下罪民,立即啟程,日行五十里,限兩月抵達西蒼!”

    第9章 游街示眾

    前世,無論家境貧窮與富裕,新婚夫妻大多會籌劃一次蜜月之旅,暢享二人世界,極盡浪漫之所能。

    今生,睜開眼睛時已經成了親。

    人還迷糊著,圣旨從天而降,除爵抄家流放!

    西蒼遠在邊塞,三千里漫漫長路,限兩月走完。

    ——不知能否視為蜜月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