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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活命改拿修羅場劇本 第165節

    燭火燃燼, 整間臥房都籠罩在灰蒙蒙的日光里。

    入眼便是刺目的紅。

    房中幾人身上皆被血紅浸透。

    地上也是, 像被血水濯洗過一遍似的, 駭目驚心。

    而最里面佝僂著一人——或說已不算是個完整的人, 而是缺了條胳膊。

    不僅是胳膊,她的整副身軀都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破碎開來。

    見著奚昭的瞬間, 月郤整個人像是被澆灌了泥水, 僵硬地定在那兒,

    四肢動不了, 思緒也盡數禁錮在這副身軀內, 何物都想不起了。

    他抗拒地移開視線, 盯著地面的血泊。

    眼球突突跳著, 頭中一陣陣地嗡鳴。

    假的。

    不可能……

    不可能……

    他回避著眼前的景象, 暈眩感如潮水般沖腦而上。

    可在那地面的血泊上,他看見了倒映而出的奚昭的臉——她也正望著他,眼中盡是茫然無措, 平日里常見笑的眉眼,這會兒許因疼痛而緊擰著。

    她開了口, 蒼白的唇不住顫著:“阿兄……”

    月郤倏然回神。

    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懼沖撞著他的理智,瀕臨崩潰的剎那, 他拔腿便往前走。

    踩過黏膩的血灘, 撞開同樣在往奚昭身前走的月楚臨, 剛開始說話時,他幾乎連聲音都發不出。

    “綏……綏……綏綏……”反復嘗試過幾次, 他才逼著自己開口,但聲音仍舊抖得厲害,“怎會這樣?怎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何事?”

    太崖站在右旁,正往奚昭體內送入妖氣。

    余光瞥見月郤靠近,他簡要解釋:“魂鎖解開往外釋放的力量太強,一時反噬——月二公子眼下若不清醒,不如去門外守著。若還有兩分清醒,便幫著往里注入妖氣,先保住軀殼。”

    左旁的藺岐則緊蹙起眉,向來冷靜的神情眼下透出明顯的慌意。

    “為何不起效?師父,為何不起效?”他的手在抖,恨不得一瞬之間就將體內的妖氣全送出去,磅礴的赤紅妖氣籠罩著奚昭的半邊身子。

    可即便這樣,軀殼碎裂的速度也沒有減緩半分,反而更快。

    見他倆的妖氣沒起半點用,月郤雙手運氣,煉化出一小簇火焰似的東西,慌急往她嘴邊喂。

    “綏綏,快吃下。”他竭力壓著手抖,眼眶逼得通紅,“吃下便好了,吃下便好了。”

    奚昭認出是當日出府時他給她的那簇火。

    她別開臉,搖頭:“不……”

    話落,奚昭又移過疲累眼神,看向月郤身后的月楚臨。

    “阿兄,不想……見——”

    她呼吸發抖,但一句話沒說完就又吐了口血。

    奚昭:“……”

    緋潛給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啊!

    能不能讓她把話說完。

    不把月楚臨趕出去她該怎么開口解釋!

    而月郤的心思全在那碎了大半的身軀上。

    他只覺一口氣梗在胸口,下不去,出不來。情急之下,他一手掌著她的下頜,另一手則握著本命靈火往她嘴里喂。

    但手剛碰著她,還剩了大半的軀殼竟在一息之間,全然碎成齏粉。

    一時間,房間里僅能聽見呼吸聲。

    幾人尚還僵硬著維持方才的姿勢,暗淡天光下,被月郤握在手中的本命靈火格外灼目。

    他眼神錯愕地盯著前面,梗在心口的那口氣終于涌上喉嚨,卻化作股腥甜。

    月郤忍下那股腥甜氣,暴漲的怒火壓過心頭難以忍受的劇痛。

    他一把攥住太崖的衣襟,一雙戾眼里盡見著怒意:“到底發生何事!”

    太崖也尚未回過神,臉上一點笑意也無。

    呼吸越發艱難,他閉了眼。

    冷靜。

    冷靜些。

    但越想冷靜,便越發不受控地想起其他東西——

    同族被魔物啃咬吞吃的畫面接連涌入腦海,使他腦仁疼痛不已。

    死?

    死了?

    他倏然驚醒,拂開那緊攥著衣襟的手,氣息不穩道:“鬼域,去鬼域尋人。”

    月郤也逐漸冷靜下來。

    對,對……

    定然還有魂魄在。

    他回身便往外走,也是這時,才發覺月楚臨也在這兒。

    后者動也不動地僵立著,臉上白到不見丁點兒血色,絲毫不見平日里如松如竹的姿態。

    未等他開口,月楚臨便僵硬地偏過頭,如同夢囈般吐出一句:“鬼域……我與——”

    “還是留在此處罷。”太崖打斷他,語氣中多了平日少有的凌冽,“你若是想去鬼域找到魂魄,再用以封住月問星的影海,還是趁早棄了這打算為好。”

    月郤頓停,怔愕看向月楚臨。

    這是……何意?

    什么叫是為了封住影海?

    已到眼下這情形,太崖斜睨著月楚臨,索性毫不留情地拆穿——

    “月二公子不是一直好奇你所敬重的兄長到底意欲何為么?

    “我現下便可告訴你。

    “他留下奚昭是為取走她的魂魄,以封住你那堪比惡鬼的胞妹。

    “為此不惜哄騙你同他一起,在她體內種下十二道魂鎖,又以月府禁制封鎖。

    “若非當日你兄長所為,斷不會落得今時身毀人亡的下場。”

    一字一句落下,堪比銀針扎在心頭,刺得月郤呼吸窒痛。

    他拿那燒灼著脹痛的眼睛逼視著眼前人,顫著聲問:“他所言為真?”

    月楚臨竟覺一時難以承受住那打量。

    他陷入惶惶然不知所措的境地,悔恨至極下,一句像樣的解釋都難以脫口。

    “我……”

    他說不出否認的話。

    要月郤帶人回府的是他,藏著私心留住她的人也是他。

    是他種下了魂鎖,將月府封作了牢籠。

    亦是他徘徊在悔恨之中,舉棋不定。

    該怎么辦?

    他下意識看向身后,想像往日那般遇著無法解決的困境時,向師長拋出問詢。

    但身后一片空蕩。

    這時他才恍然記起,眼下情形,正是因為師長引導。

    周身無人瞧出他的悔意。

    太崖和藺岐已率先離開,趕去打開鬼域的門。

    月郤則死死盯著月楚臨,緊攥的拳生生掐出血。

    “我一直有話想問兄長,”他忍著躁戾的情緒道,“若當日殺了那些親眷,是因為他們擋在兄長身前,那綏綏呢?我呢?若有一天,我不愿再聽大哥的話,時不時也要做好將尸骨埋在這月家地底的打算?”

    月楚臨如雷擊頂:“阿郤,我——”

    “兄長留我,到底是因血親,還是覺得我無二心,堪堪能用。磨快了便是一把利刃,沒用了就要棄如廢鐵?”月郤再難忍住喉間涌起的血,他將溢出嘴邊的血,連同話落的淚一并擦去,字字如泣血,“兄長,你到底是在以看人的眼光看我,還是視我如刀劍,如衡量一件器具有無用處一般盤算我是否該繼續活著?”

    月楚臨怔愕難言,肺腑間有如寒刀亂攪。

    “若在鬼域尋得綏綏的魂魄,還請兄長再不作打擾。更望兄切記,往后自當一刀兩斷。若再見,當以刀劍待之”咬著牙拋下這句話后,月郤再不猶豫,大步離開了鮮血遍地的房間。

    月楚臨沉默許久,才向半空喚道:“玉童。”

    下一瞬,他腰間的玉佩便有淡色氣流飛出,聚形成小童模樣。

    陡然看見這房中慘象,玉童嚇得半晌沒說出話。

    好一會兒,他才磕巴著開口:“大、大公子,有何事吩咐?”

    “遞信,送鬼域。”月楚臨站在陰影處,面容晦暗不明,“便說有事相求,何物皆能應允。”

    -

    月府前廳。

    約莫一個時辰后,太崖終于收到了鬼域回信。

    他拆開信粗略掃了眼,越看,神情越發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