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拋親棄情唯余恨,終究是花落人亡
且說竹枝和竹桃在淚水中終于得以相認,慕容子旭也轉擔憂為欣慰,司雅也暫居竹桃家,至于陳老爺仙逝及范府再無人提。 已是隆冬,第一場雪才姍姍來遲,窗外紛紛揚揚飄飛著漫天雪花,陰沉沉的天壓在頭頂仿佛觸手可及。臘月的一切都是靜謐的,枯木、飛雪、落葉……悄無聲息地運作著,竹屋里的世界卻顯得分外熱鬧。竹枝和小月已然故人,生著爐火的竹屋分外暖和,竹枝拿著雞毛撣子逗小月玩,時而用雞毛觸觸小月的鼻尖,時而捎捎它的耳朵,好不有趣。 “竹兒,快出來迎接你那越發懂事的好meimei。”慕容子旭揭開猩紅簾氈,溫和地說笑道。 說話間,竹桃已跳了進來,笑嘻嘻左搖右擺地走到竹枝身邊,突然伸出一只手,握著拳,孩子氣的讓竹枝猜猜她手中是何寶物。竹枝輕拍了她的手,也不去猜,只笑道:“自然不是什么好物件,不然怎么舍得拿給我!” 竹桃聽罷略有所思,語氣有些古怪地笑說:“或許吧,但你會喜歡的!”說完攤開手掌,拇指大小的一盒胭脂。竹枝接過打開看了也十分滿意,笑著答謝。慕容子旭湊上前,聞了聞,好奇地問道:“怎么寒冬臘月里還有新鮮桃花研制胭脂?” 竹枝這才略解其意,方又握住竹桃的手搖晃著說不知如何回報。竹桃恢復來時的精神,興高采烈地解說道:“jiejie生辰不是快到了嗎?我不過略盡心意,園里的桃樹移栽了幾株到暖閣,日夜用火溫著,如在春天,所以也容易采摘到桃花的。” “原來是來送賀禮了,我計劃著這幾日不提生辰的事,等后日再送出我精心準備的禮物,沒想到被你個小丫頭攪和了,但也無妨,竹兒高興才是最重要的。”慕容子旭一面換著炭火一面說道,眼含柔情地望向竹兒。 竹枝臉上掛著笑,直說自己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心中卻在盤算,若不是慕容子旭點名后日是竹兒生辰,我定會露出馬腳,不曾想她竟和我是同日生。竹桃雙手背在背后,也順勢笑著,但心里卻隱隱地有些酸澀。 一時,慕容子旭端著從火爐中倒出的灰燼欲出去,又貼心地交代竹兒道:“你們姊妹二人且先閑聊著,我去廚房準備午飯,稍后再來給你們添些柴火。”說著便掀開簾氈出去了,緩緩放下簾氈時仍不免回看竹兒急眼。片刻的不見也覺是煎熬。 竹枝溫婉地笑送慕容子旭,心中對他的恨意卻越來越深沉,然自己也分不清這恨的緣由究竟是何。是因嫉妒慕容子旭對竹兒前世今生的愛?或是因怨恨自己的愛得不到回應?正沉思之際,竹桃忽然附到自己耳畔輕聲問道:“jiejie如今和姐夫已進展到哪一步?” 唬得竹枝一下從繡墩上立了起來,飛紅了臉,張口結舌地竟說不出話。自然竹桃是看出了端倪才會如此問,只因自與竹枝相認,已有兩個月的光景,而這些時日,沒來探視竹枝,便覺她的身段與容貌有了些許變化。盡管只是細微的不易察覺的改變,但竹桃卻處處留心,再看慕容子旭對竹枝的細致入微,這才問出了口。 “你這丫頭,問得這樣唐突,讓我如何回答你?”竹枝亦察覺到自己方才的過激之舉,遂慢慢回身坐下,一面又玩弄著手中的白玫瑰描花瓷杯。 “jiejie從前哪會這般小氣,從來都是和我有說不盡的閨中密語,倒是如今回魂了,竟不再親近,一味地向著慕容子旭了。”說著竹桃故作生氣狀,臉撇過一邊。 一時,竹枝生出一絲慌亂,但實在不愿講出實情,站起身來,走到竹桃面前,輕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罷了,左右我也說不過你這張伶牙俐齒,只是我說與你聽了你萬萬不能笑話我,且再不能說我不似從前。”竹桃這才轉怒為喜,嘻嘻笑著點頭。 “從我的七魂六魄被重新喚醒,自己漸進在陳竹枝的體內復活,已近三月有余,子旭對我的照顧看在眼里,前世我對他不住,不辭而別。而今生我也是為他而存在,所以我只希望彌補我對他的愧疚,完成前世未來得及的愿望,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竹枝說話時雙目一直對視著竹桃,滿含真情,但這些話卻不像是經過自己的思慮而說出的,竟如流水般瀉出,仿佛積蓄已久,從體內的某一處迸發出來。“我知道我的好meimei也會祝愿我和子旭的,若是jiejie不能陪他到海枯石爛,meimei一定要順從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勇敢地接替我,去實現我們姊妹二人共同的心愿。”說完這一席話,竹枝半響不再做聲,仿佛方才靈魂出竅了一般。 卻說竹桃只覺竹枝末了說的幾句話真是句句刺到心上,便不愿再去懷疑竹枝的真實身份,如今的真心話已承受不起,管她是陳竹枝還是jiejie,只要慕容子旭愿意的便去實現,不就這樣簡單嗎? 沉默之時,慕容子旭在簾氈外問道:“不知你們二位小姐是否餓了?午飯已備下,此刻可要食用?”被他一番玩笑,姊妹倆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頃刻,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三人一起動手擺好碗筷,和和睦睦地吃完了午飯。 若是塵世間再無恩怨紛爭,那漫漫人生路如何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