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情到深處假亦真,愛變恨時真亦假
卻說慕容子旭只離開片刻,泡好茶端了來,進門便看見地上摔成兩截的石黛,大的小的分離地遠遠地。再看去,竹枝躲在被子里隱隱地在啜泣著,嚇得慌忙放下茶具,快步走到床邊,輕聲問道:“竹兒,可是身子不適?” 把頭埋在被子里的竹枝并不做聲,只一味地嚶嚶哭泣。慕容子旭雖著急卻也不敢造次去拉開被子,只能柔情細語地不停地安慰她。放在茶幾上的茶涼了,竹枝仍僵持著不肯說一句話……夜幕降臨,窗外已是一片漆黑,還能聽見呼呼的風聲,竹枝仍將自己包裹于被中……慕容子旭也漸漸疲乏,臉上關懷的表情淡去,變得漠然無神,呆呆地盯著地面不知思索著什么。 廚房里還燉著慕容子旭為竹兒特備的雪梨銀耳湯,加入了他從南國摘采回來的新鮮的玫瑰花瓣。此刻,火滅湯涼,已無人問津。三個時辰過去了,距離咫尺的兩人卻懷著各自的心思,像陌路人一般。 被中的竹枝也哭沒了聲,但仍不出聲。床榻邊的慕容子旭收住了喉嚨,腦中混亂一片,卻又毫無頭緒。終于,竹枝慢慢從被中探出頭來,紅腫的雙眼盯著猩紅的鴛鴦錦被面,怯怯地問道:“我讓你傷神了吧?全是我的錯!” 此時,慕容子旭方從之前的放空中回過神來,卻也著實嚇了一跳。待定了定神方安慰道:“怎會是你的錯,都賴我!你的魂魄才回來我不該讓你太cao勞,你只管好好歇著,千萬別思前想后地累著自己。明日我便去鎮上的集市買只狗回來給你解悶,就像小月那樣的,可好?” 見竹枝臉上仍有疑色,慕容子旭便柔柔地笑了笑,解釋道:“以前你不是最愛和小月玩鬧嗎?甚至有時你們盡興了便會將我丟在一邊?!闭f著慕容子旭獨自遙想起曾經竹兒和小月玩耍的場景。 竹枝這才明白一二,但自己兒時被范世成家的看門犬咬過,因而心中對狗是敬而遠之的,陳府也因此從未養過狗。看到慕容子旭臉上蕩漾著回憶的溫馨與幸福,竹枝心一橫,全然拋開自己怕狗一事,喜笑顏開地答應道:“那就說定了,你明日也不要違約!我也甚是懷念和小月在一起的時光,若能舊夢重溫如何不好!” 聽完竹枝這么一說,慕容子旭也一掃先前的不快,牽起竹枝的手,緊緊按在自己胸口,自憐自嘆道:“竹兒,為了你的重生,我罪孽深重,但哪怕只有與你重新在一起只有片刻時光,我也愿意那我的所有交換……”話未說完,慕容子旭忽然有些哽咽,心中默想著:哪怕曾有片刻動心…… 冰冷的雙手被同樣沒有溫度的慕容子旭的手握著。竹枝在心底傻傻地嘲笑,是啊,慕容子旭是竹精來的,即便我以陳竹枝的身份能同他相守,但始終人妖殊途;況且他一心一念的不都是前世的他的竹兒嗎? 事后,慕容子旭仍舊讓竹枝臥床休息,自己則拾起地上的石黛碎片,重又放回到之前擱置的櫥柜里。茶幾上的茶涼了,倒到后院,重又漆了一壺,放入一兩朵已為數不多的竹兒曬制的玫瑰茶。火爐上的雪梨銀耳湯涼了,亦是倒了重做。如此反復,慕容子旭反而樂不知疲,一心只有一個信念,好好珍惜和竹兒在一起的每一刻。因為這些時光都是用傷害換來的。 晚飯時,竹枝并沒胃口,而慕容子旭親手反復制作的銀耳雪梨湯并非自己所喜。在家是,向來純兒都會在銀耳湯內加入竹枝喜愛的干百合或是紅棗。如今換了口味,連心意也全然不同,怎么下咽。 見竹枝頗有難色,端著碗遲遲不吃,慕容子旭忙放下手邊的茶具,快步走到床沿邊,坐下身,端過碗,溫婉一笑,舀起一勺,輕吹了幾口氣,又放在自己唇邊試了試溫,方才笑吟吟地哄道:“你的身子尚未痊愈,空腹怎行?就算擱在從前你是桃樹精也得汲取天地日月精華為養料啊。來,張嘴,我喂你便是!” 竹枝毫無抵抗地微啟朱唇,眼前的慕容子旭不再是敵人,而是真真切切的戀人,像是陷入一個幻境,全無自己的意識,唯有跟著他的話走。片刻,一碗湯已進入腹中,身子不覺暖和了許多。竹枝這才回過神,看著空空如也的碗和滿臉笑意的慕容子旭,一時竟羞赧地紅了臉,繼而又狠狠地埋怨自己究竟是昏了頭,真是羞愧難當。 慕容子旭被她窘迫的神情逗樂了,輕揉了一番她的秀發,方溫柔地說:“快睡下吧,風入了被可是會著涼的,難不成你還想讓我伺候你?是否也該換我來享享福?”竹枝無語,乖巧地躺下身,任由慕容子旭熟練地為她蓋好被,放下簾勾。透過淡薄的簾幕,慕容子旭的身影映了下來,折在竹枝胸前的鴛鴦錦上。當他安置好一切,影子便隨了他一寸一寸離開錦被、離開床榻,最后熄了燈被暗夜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