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爍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開口，不能半途而廢。

    他把手機放下，把沈則的手機也收走，一起擺到一邊，一本正經道：“我們剛才聊到哪了？”

    “聊到夸我?！鄙騽t不大相信，“你究竟想說什么？別繞圈子，直說吧?！?/br>
    “我沒繞圈子。”言爍說，“我這不是想和你聊聊天，好好交流一下，促進隊友情么。”

    沈則看著他。

    言爍說：“今年年初有一陣子，李琳佳天天讓我和你好好溝通，把關系處好。你還記得為什么嗎？那段時間外面瘋傳你要脫團單飛，李琳佳和你溝通困難，就派我來打探軍情，探探你的心思?！?/br>
    “我沒有印象了。”

    “你當然沒印象，因為我根本沒找你……坦白說，我們團快三年了，不算這段在一起住的時間，以前你每個星期和我說過的話一只手就數得過來，咱倆一點也不熟，讓我和你溝通，是在為難我?！?/br>
    “哦?！鄙騽t面無表情，“我有那么難相處嗎？”

    言爍想起自己是要夸人家，頓時口風一改：“沒說你難相處?！彼α艘幌?，笑出了幾分無事獻殷勤不懷好心的味道，沈則瞪他一眼，言爍訕訕地，“我是說你有個性，一個有才華的酷哥配上不普通的性格，多么相得益彰。”

    “但是……”言爍話鋒一轉，“我們以前很少有交集，從沒溝通，和現在的關系一比，你不覺得進展有點……我是說，我適應不了，感覺不自然，不安心。”

    鋪墊了八百萬字，就為了引出這一句，言爍盡力了。

    沈則依然看著他，似乎有點費解：“哪里不自然，為什么不安心？你怎么說得好像我要對你圖謀不軌一樣……”

    言爍一時失語，沈則說：“我能圖你什么，你哪方面會有損失？沒有吧，你怕什么？”

    “……”

    我也不知道我怕什么，可我就是很慌啊……

    言爍坐在床上，手指無意識揪著床單玩。

    他怕什么呢，為什么要反復地追根究底，因為有一種局面失控的直覺，總是覺得不對勁。像是誤入了一團迷霧里，不把霧吹散永遠看不見前方藏著什么。

    “我感覺不到你的目的。”言爍憋不住話，完全坦誠道，“每個人做事，不論大事小事，即使是吃飯睡覺這么普通的，都有它必要的目的吧，是為了休息，為了吃飽。但你和我現在……互相幫助，我覺得你的理由站不住，你很需要解決嗎？我感覺你不是那種……呃，不是需求很強烈的人?！?/br>
    言爍說得委婉，其實他隱隱覺得這段關系和沈則一貫的作風不搭，沈則應該是那種性冷淡做派，單純的rou/欲能帶給他的愉悅值有限，他更注重精神追求才對。

    說白了，如果沈則是一個平時就很rou食系、像李晉一樣睡誰都行的男人，他才覺得這段關系可以理解。

    可沈則不是。

    而且兩個人之間，最基礎的了解來源于你知道他想從你身上索取什么，如果對此捉摸不透，對方又試圖“控制”你，這種感覺簡直不能更糟了。

    “則哥。”言爍想了想道，“其實你和我在一起挺開心的吧？”

    “……”

    沈則沒吭聲，言爍小聲說：“你很喜歡親近我……”

    沈則依然不說話，只有眼神靜靜地看著他。

    言爍又感覺到距離感了。沈則很直接，表面功夫一點不做，耿直得讓人覺得情商低，不圓滑，但又很不直接，更深一些的情緒從來滴水不漏，心思很深沉。

    言爍幾乎想放棄了，單方面交流讓人很累，他終于理解李琳佳口中的“溝通困難”是什么意思了。

    “算了?！?/br>
    “對，我喜歡。”

    兩人同時開口，言爍一愣，抬頭看沈則。

    “我說，我喜歡和你親近。”沈則突然上前，將他按倒在床上，“大概是從你第一次對我撒嬌開始……”

    “我沒有對你撒嬌過?！?/br>
    “你有?！?/br>
    “……”

    言爍辯解不了，沈則說：“那種感覺你懂嗎？很獵奇?！?/br>
    言爍：“……”

    你撒嬌才獵奇呢，會不會說話？

    可能接收到了他的不滿，沈則換了一個形容：“很新奇，我的感覺就像是吃到了一塊以前從沒嘗過的糖，味道有些難以品味，讓我心里癢癢的，還想再嘗一口，確認它究竟是什么。……我知道不應該，可你總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還對我撒嬌又對我哭，煩得不行。”

    言爍：“……”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

    “后來我想，想吃就吃，為什么不能吃？”

    沈則低頭吻過來，咬住他的嘴唇。

    灼熱的呼吸像洶涌熱浪，言爍突然被卷住，低聲嗚咽了一聲，連尾音都被吞掉。

    沈則輕輕撫著他的臉，吻得又深又緩慢，慢到讓人感覺每一個細節都被放大了，纏綿得格外色/情。

    言爍喘息急促，胸口隨對方的心跳一同起伏。他下意識地想抓沈則的衣襟，做出動作的一瞬間察覺到其中的曖昧和順從意味，頓時改了路線，將手放低抓緊了床單。

    吻了很久。結束后沈則又黏膩地親了他幾下，沙啞道：“你也很喜歡，對吧？”

    “……”

    言爍咬著下唇，將被吻得通紅的嘴唇咬出了一塊白。

    沈則說：“我以為你也喜歡，我們這樣就很不錯，沒想到會給你造成這么深的困擾。你想讓我解釋什么，目的嗎？沒有目的，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滿足自己，算目的么？”

    “……‘喜歡的人’？”

    言爍捕捉到關鍵詞，近距離的對視下他眼神焦距微微一收，“你喜歡我？”

    沈則搖頭，又點了點頭：“如果你是女孩，我想我會很喜歡，但很遺憾……”

    “……”言爍終于有點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喜歡我這類型，可惜我是男的，所以你本來應該追求我，現在只能換成互相幫助的方式，將就一下？你可真是個筆直的直男啊?！?/br>
    言爍發現自己是個語文鬼才，“將就”用得太精準了，他看見沈則微微一皺眉，明顯是對這個詞感到不適，卻又無法反駁。

    “所以你現在……”言爍頓了頓，“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既喜歡又遺憾，你很期待有一個和我一樣的女孩出現吧？等她出現了，你就可以不用再拿我將就了？——你是在把我當備胎？不對，當代替品？也不對……”

    這回找不到更精準的詞語了。

    沈則卻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么說：“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你就是這個意思?！毖誀q蹙起眉，周身的氣壓很低。

    沈則不知是無話可說還是怎樣，默然地盯著他看，半天才說：“不是，我沒想那么多?！?/br>
    “哦。”言爍心情復雜。

    不管沈則把他當成什么，沈則是滿足了。可他的提心吊膽多于享受，相比之下里子面子都虧了，簡直有點憋屈。

    沈則卻很堅持，又說了一遍：“我沒有那個意思。”

    言爍不認為辯論這個問題有什么用，悶聲道，“我不想陪你玩了，結束吧。”

    第23章 對峙

    言爍說“結束”，說完就推開沈則，背過身去塞上耳機，裝聾作啞地躺下了。

    大概過了一兩分鐘，他一首歌還沒聽完，耳機線突然被人拿掉。

    “不行?！鄙騽t在身后說，“你忘了合約第二條是什么嗎？”

    “……”

    第二條？“任何一方無權單方面提出終止，需協商決定”？……小朋友過家家而已，誰要把這種東西當真。

    “你就當我違約了吧。”言爍輕聲說，“我要睡了，別再叫我?！?/br>
    他伸手關了燈，一片黑暗里，沈則果然不叫他了，身后異常安靜。

    言爍能感覺到，沈則保持剛才的姿勢，還沒躺下。

    似乎在看著他。

    “……”言爍有點郁悶。

    但他一點也不想琢磨自己郁悶的點在哪里，其實他知道這件事不該怪沈則，本來就說好只是互相幫助而已，不是什么正經關系，沈則愛怎么想就怎么想，不必要求那么高。

    但理論是理論，感受是感受，他不高興了當然就不想繼續了，做人最重要的是開心，就像沈則說的，“滿足自己”才是目的。

    言爍重新戴上耳機，但歌詞沒過幾句，耳機線又被拽掉了。

    “你干什么？”他心里竄上一股火，回頭瞪沈則，“凡事要講求你情我愿吧，我不想給你將就了還不行？你搞清楚點，我是男的，不是女人。”

    “……”

    沈則沉默了一下，黑暗中的眼神讓人看不真切。

    言爍說：“我不想和你吵架，你別煩我了行不行？”

    “抱歉。”沈則突然開口，“我沒有拿你將就的意思，也沒期待有和你一樣的女孩出現——根本就不可能有，沒人會和另一個人一模一樣?！?/br>
    “哦?！毖誀q面無表情，干脆把音樂關了，手機和耳機一起扔到枕頭那邊。

    沈則說：“我解釋完了?！?/br>
    言爍：“？”

    沈則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整個翻了過來：“所以我們為什么要結束？你有什么不滿？繼續像以前一樣互相幫助不好么，還是說……我做得不夠好，沒讓你享受到？”

    言爍：“……”

    “不是?！毖誀q說，“這不重要，我說不繼續就不繼續了，蓋章的合同還可以違約呢，為什么我們不能結束？哪那么多理由。”

    他試圖推開沈則，沈則卻猛地壓上來，把他結結實實地按平在床上。

    “不行。”沈則強硬地說，“你不能出爾反爾，你答應我了就不能突然反悔，連理由都沒有，你把我當什么了？”

    “……”

    我把你當什么了？這句臺詞應該我說吧？

    言爍惱了，不知是被氣得還是被壓得太重，他呼吸困難，掙了掙才說：“剛才說過了，凡事要你情我愿，現在我不愿意了，你想干嘛？我不想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這個理由夠么？”

    沈則沒吭聲，近距離下盯著他。

    言爍以為到此為止了，沈則卻突然說：“因為我說不喜歡你，你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