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行,我知道了。”禾致修老神在在的說道:“你和小澤一起出去散散心,學校那邊我會幫忙請假,旅行的費用我來出,你們負責選個好地方就成。” 禾嘉澤情緒高漲,原本還無精打采的慵懶下垂眼瞬間睜得圓圓的,欣喜望向禾致修,不敢置信的問:“真的嗎?” 禾致修點頭道:“嗯,原本想的是我帶你去,但是最近公司里要忙的事情太多,我走不開,就麻煩尹顧問了。” “這兩天就出發可以嗎?”在見禾致修又一次點頭同意后,禾嘉澤立刻站起身,走向臥室:“我去收拾東西訂機票。” 餐桌旁只剩下了禾致修與尹遷,兩人相對無言靜坐了一會兒,但禾致修沒有要離座的意思,尹遷也就陪著干坐著。 一杯水喝完了,禾致修才又對尹遷道:“現在最好順著小澤的心意來,盡量不要拒絕他的要求。” 即便禾致修不說,尹遷也是在盡量滿足禾嘉澤平日里的要求,如果不是有事要處理,他真的會按照禾嘉澤所期望的那樣,搬個籠子回家把自己關里面好讓禾嘉澤安心。 禾致修今天來也就是為了這事,交代完后也就不再多留,尹遷把客廳收干凈,進臥室時禾嘉澤已經選定好了目的地,機票也都買好了,現在正在網上看酒店,尹遷剛推門就被禾嘉澤招呼過去,到他身邊坐下。 “先去拉斯加雪山鎮,然后再去螢海灘。”禾嘉澤興致勃勃的與尹遷說著自己的計劃,他把電腦屏幕轉向正對尹遷的角度,給他看自己選出的幾個酒店:“你喜歡哪一個?” 尹遷看著當前的酒店頁面,裝潢是十分不錯的,含早晚餐,他又仔細看了看,搖頭道:“你吃不慣這酒店的東西。” “那我們可以出去吃嘛,這家的床最大,還是面向海的大落地窗。”禾嘉澤又拉出其他幾家酒店進行對比:“要不我們先看看雪山鎮的哪些酒店床夠大?” 尹遷注意到禾嘉澤選擇的入住時間,問道:“我們后天出發嗎?” 禾嘉澤:“嗯,明天我得去見個人,有李東碩和白羽陪著我。走之前我想把糟心事都處理干凈,然后什么也不想,我們兩個可以好好玩一段時間。” 挑選酒店的重點兩人有些分歧,尹遷注意的是酒店的含餐與餐廳里有沒有禾嘉澤喜歡吃的東西,禾嘉澤注意的是床夠不夠大,窗外的風景夠不夠點亮氛圍。 唯一的共同點——他們倆默認只訂一間大床房。 出發前一天,禾嘉澤讓李東碩通知任允明出來挨打,地方是任允明訂的,白羽也是想早點吃完早點走人,又不想任允明來學校接他們,下午來學校時把放在車庫里落灰一年的車都開出來了。 禾嘉澤坐到白羽車上時還有點緊張,他倒不怕白羽把他綁架了,就怕小老弟一年沒開車,車技生疏一不留神直接把車開往天堂。 白羽穩穩當當的握著方向盤,出言安慰道:“你別怕,我每周都會去玩碰碰車練手,這條道上沒有我撞不翻的車。” 禾嘉澤聞言,默默把安全帶給系牢,把自己綁得死死的。 李東碩問道:“我記得狍子也有駕照啊。” “我有啊,我就是不會開,也答應了我爸不去摸方向盤。”禾嘉澤誠實的回答:“駕校的車子都有教練坐里頭,我不敢進去。” 白羽:“你不開車你家里給你拿駕照干什么?” 禾嘉澤看著沿途一路倒退的風景,他嘴巴里發干,頻繁舔舐下唇。 他隨口回答道:“可以沒用,但我不能沒有。” 李東碩留意著他的狀態,從座位后頭抽出一瓶沒開的礦泉水遞過去:“喝點水,黑蛋嚇你玩的。” “好。”禾嘉澤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接著那對像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盯住了李東碩,他把水瓶子捏的噼啪作響,開口道:“之所以我會去見他是因為你,即使我和任允明不能和好如初,你還是可以繼續和他做朋友,雖然我由衷的希望你也不要和他有任何來往。” 第55章 會晤 聽到這句話讓李東碩心里很不是滋味, 像是忽然落入空蕩蕩的陌生舊宅,看著紙糊的門板被穿堂風吹得磕碰在石墻上因而破碎, 透過斑駁破損的紙糊門面看見屋外, 在外面的是自己熟悉的人, 他們正要帶著舊時光一去不返。 正如同幼時珍藏的畫片,在忽然記起想要拿出回憶一番時才發現不知何時早已不翼而飛,亦或者是每天守在電視前的節目迎來結局的落幕。 可畫片沒了還能再買新的, 節目結局了還能看看重播,人一旦疏遠了往往皆是沒有后文。 車內忽然陷入無言沉默之中, 白羽輕咳一聲, 將車窗落下, 夜里的風透著沁人心扉的涼意, 將車內的沉悶感攪和成了寒涼。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程,沿途的風景逐漸轉為綠林,燈光璀璨的高樓大廈被遠遠拋在身后, 任允明選的地是個山莊,禾嘉澤頭一遭來,他一向不喜跑來這種深山老林嘗別人口里說的鮮味。 幽靜的山莊內古木參天, 綠草如茵,空氣中帶著甜甜的青草味。 跟著路燈指引, 入莊左轉后進入一片空曠的平地, 一眼就能看到停車的標致, 停車場地停著伶仃幾輛豪車, 看樣子今日的來客并不算多, 任允明的車子也停在那兒,看樣子人是早就在這里等著他們了,白羽特意把車子靠邊停在離任允明的車最遠的停車位上。 白羽下了車裹緊了外套,暗罵一句:“草,這人是有病吧,吃個飯非要跑到這旮旯。” “吃仙氣唄,源生態的風都比城里的涼。”李東碩將拉鏈給拉上了,轉頭看向禾嘉澤,問道:“你冷不冷?” 禾嘉澤點頭:“冷。” 停車場有接引的工作人員,禾嘉澤朝走近的人報了一下房號,跟著他又往里走了一小段距離。 白羽埋著頭不知道在和誰發短信,沒留神腳下的短石路被絆的一個趔趄。 任允明早就到了,他等了有一會兒,在禾嘉澤他們進房間后,他就朝站在包房中守著的服務人員頷首示意,叫人傳消息給后廚好做準備。 禾嘉澤剛一坐下來,便聽任允明對他道:“小澤再看看還有沒有什么想吃的?” “不是都點了嗎?”禾嘉澤坐的離他遠,左邊是李東碩右邊是白羽,任允明那半圈對比之下如同真空圈一般。 白羽單槍直入主題,挑明中心點,問道:“趕緊和禾二解釋啊。” “邊吃邊說吧。”任允明雙手交疊放在桌沿邊上,鏡片下的眼睛似兩條柳葉,蘊著一抹精光,他的拇指在虎口處摩挲。 莊園內的菜都是現做的,先上桌的是冷盤,越是需要火候的菜盤等的便越久。 沒人主動提出什么能借以聊磨的話題,除了勺筷碰撞完畢與菜盤端上桌時發出的輕微響動外再無其他聲響,桌邊的人都在干等著任允明給出解釋,放任局面冷場。 禾嘉澤埋頭吃菜,深巷里的菜肴也沒讓他嘗出個什么花來。 “前段時間我的確是有些過火,家里發生了些不太好的事,影響到了我的情緒與判斷力。”任允明頓了頓,又接著道:“有關于亦萱的死……大概你們還沒得知這件事,在我讓人打聽明白之前,我父母也一直瞞著我。” 任亦萱是任家長女,禾嘉澤與她的接觸不多,印象里任亦萱總是拉著一張臉,為人也極其嚴厲,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人,長輩對她多有稱贊,但不討同齡人或是小輩的喜歡。 即便如此,在聽到任亦萱的死訊時,還是讓人心里多少有點驚詫。 白羽放下手中筷,道:“任亦萱的死和你背著禾二去找鳳黎有什么關系嗎?” 任允明:“之所以我家對外隱瞞這件事,是因為亦萱死于自殺,因為一個男人,他刻意接近亦萱從她手中騙取了任氏的商業機密從中獲利,轉移公司的資金,在兩人正是情濃意蜜時背叛了她。”他說著,視線落到了禾嘉澤身上,眉目夾著一絲擔憂,黯啞道:“在知道小澤身邊有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時,我很擔心他也會像亦萱一樣落入對方的圈套里,一時之間心急,才會上門去警告他。” “被轉走的資金追回了嗎?”禾嘉澤問這句話時心里還有些慶幸,陰差陽錯的讓他家與任家的合作項目告罄,沒摻和進這堆爛攤子里,緊接著他又有些疑惑,道:“什么時候出的事?任家瞞著外人就算了,為什么連你都要瞞?” 任允明牽扯起一邊嘴角,抬手扶弄架在鼻梁上鏡框,搖頭道:“其間牽連到太多事,錯綜復雜,我今天主要是想向你道歉,你不必把我家里的這些事放到心上。” 他揉捏著額角,眼底的悲辛沉淀化為烏有,又恢復了如常的沉著冷靜,話鋒一轉問道:“最近如何?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問這話時,他的視線注視著的人是禾嘉澤。 禾嘉澤漫不經心的把筷子上的一條rou段一點點咬進口中,隔了一會兒后才回他:“挺好的,都有兩個月沒死男友了,明天還能和新男友一起去旅行。” 李東碩揶揄的朝他擠眉弄眼道:“和尹顧問嗎?” 禾嘉澤:“不然和你?” 李東碩道:“這我不是尋思著士別三日當在碑上看嗎,你要是樂意帶我,我絕對去。” 任允明點點頭,唇角始終上揚維持著微笑:“出去放松放松也好,準備去哪玩?幾點的飛機?要是我有空可以送你去機場。” 禾嘉澤沒回答他那些問題,擺手拒絕:“不用,我男友有車一族,開的車比我哥的還好,他當司機我也不慌。” 母胎單身至今的李東碩向后靠去,艷羨道:“哎,羨慕啊,我從初中的時候就在想,以后要是有對象了,我就帶著她一起逃課,把她放在后座,騎著小車帶著她穿梭于大街小巷。” 禾嘉澤冷笑道:“再帶個擴音器,邊走邊放:回收舊手機壞手機,舊手機換刀換剪子啦。” 李東碩:“干這種事我帶著白羽去就行,還要什么女朋友。” 任允明觀察著禾嘉澤的表情變動,將他細微的面部變化收入眼底,在禾嘉澤朝他看來之前,目光順勢落在了湯罐中,隨口道:“可看你的樣子并不是很開心,不要太勉強自己。” 白羽眼皮子一挑,勾了勾嘴角無聲作笑,像是發現了狐貍沒藏住的尾巴尖。 那句話從任允明口中說出似無心之言一樣,但落到禾嘉澤耳中挑得他心尖一陣震顫,相比較而言,禾嘉澤倒是覺得,他沒有勉強自己太多,反而一直像是在勉強那條蛇妖和自己在一起。 勉強自己一說……他細想一番,大概是每次想要退縮時,又擰著一股勁把自己推著去追那捧鏡花水月,又每每都會將水中月打破得支離破碎。 身邊的白羽與李東碩在說著什么,禾嘉澤心不在焉的聽進半句漏兩句。 而就在這時,包廂的房門被人從外推開,撞鈴聲清脆叮鈴作響,坐在身邊的白羽輕咳一聲,伸手在禾嘉澤的大腿面上輕拍一下。 他回過神,聞聲抬頭朝門的方向看去,站在門前的青年身著一件灰墨色的長大衣,一只手拎著一只紙袋,另一只捅在大衣口袋中,整個人更顯得頎長筆挺,他的視線也直直的朝禾嘉澤看來,神色淡漠,上挑雙鳳眼中卻似有星火躍動。 四目相對,那些被任允明片言只語挑動堆砌起想要放棄的欲念,動搖的念頭,卻在看見意外出現在這里的尹遷的頃刻間傾塌成廢墟。 尹遷兩三步走到禾嘉澤身邊,白羽順勢起身給他騰位置,等禾嘉澤回過神時,人已經坐到了他的身邊。 “你怎么來了?”禾嘉澤將手伸到了他的腿上,放到尹遷的膝蓋上,欣喜之余對尹遷的到來也感到驚訝。 尹遷轉頭看向白羽,唇角勾勒出一個微不可見的笑意:“白羽說這里有些涼,讓我給你送件衣服加。”他將紙袋放到禾嘉澤后背與椅子靠背之間的空隙間,“晚上涼,給你拿了圍巾,小心喝到風,明天就要出門,別再感冒了。” 李東碩牙酸,幽幽冒出一句:“我看你們這趟旅行可以順路結個婚再回來。” 尹遷的到來令任允明徹底被冷落放置,見禾嘉澤將雙手放到了尹遷懷里,他的眉頭皺起一瞬又恢復平展。 當著外人的面,禾嘉澤絲毫沒有矜持,從下撩開尹遷的里襯,把手貼在他皮膚上讓他感受:“我不冷,來感受一下我掌心的溫度。” 試著那只作亂的手往下探,尹遷及時抓住禾嘉澤的手腕,把他的手拿開,冷聲道:“別亂摸。” 禾嘉澤理不直氣也壯的說:“沒有要摸你,我在給你一個幫我暖手的機會,揣兜里沒有揣襠里暖和。” “看見你從那件事中走出來我就放心了。”任允明出聲打斷兩人間的互動,他嘴角輕扯,但怎么都構不成一個笑意,容色僵硬的不自然,在引來幾雙眼睛的注視后,他才又接著將話說下去:“鳳黎死后看你那么難過我也一直很自責,我原以為你會沉陷在對他的感情中郁郁寡歡,畢竟你曾經那么喜歡他,還好……你放下了。” 第56章 任家 聽起來不過是一句無心的感慨, 卻讓李東碩心里卻咯噔一聲,他轉頭朝禾嘉澤與尹遷看去,只見二人神色如常,似乎任允明所言沒在他們心底驚起半點漣漪。 事實上禾嘉澤與尹遷心里也是沒有丁點波瀾, 說到底, 禾嘉澤從始至終喜歡的人, 每一個都是他,隔三差五翻車暴斃早已經被列入生活日常之中了。 但禾嘉澤覺得他也不能表現的太無所謂, 抓起尹遷的手表忠心:“無論我撩過多少小哥哥, 我最愛的人永遠是你。” 尹遷思索著道:“一視同仁雨、露均沾也挺好的。”先把自己以后的路調成簡單模式再說。 白羽直言不諱:“當著尹顧問的面提起鳳黎的事有些不妥, 更何況鳳黎的死與你有關, 也輪不到你在這里一遍遍哀悼。” 任允明:“是我欠考慮了, 不過小澤這次準備出去多久?學校里的事怎么辦?” 禾嘉澤道:“我大哥一條龍服務包辦, 亦萱姐走了, 任叔和徐姨現在還好嗎?” 雖然從任允明出國后, 禾嘉澤與任家的來往基本中斷, 但在他小時候任家人待他不錯,逢年過節去任家做客時也從沒被虧待過, 他們給任允明添置什么東西時也往往不會落下禾嘉澤的份。 提到任允明的父母, 白羽的臉色也緩和一些, 那時候他們三個也是時常會一起去任家的宅子, 也偶爾會碰見任家父母在家, 有過一同出游的經歷, 記憶力最清晰的一次是在禾嘉澤小升初那年的暑假, 任家父母放下工作帶著他們一起出國長達一個月之久的旅行。 李東碩嘆了口氣:“徐姨從你出國那年起就身體抱恙了,現在亦萱姐又……” 白羽靜默片刻,忽而問道:“的確是該去看看任叔和徐姨,不知道今天去你家拜訪今日方不方便?” 禾嘉澤:“可以的話我也去。”既然已經知道了任亦萱的事,去看一看任家父母是應該的,他與任允明之間的矛盾沒必要牽扯到父輩。 這頓飯也吃的差不多了,原本打算飯局結束后便散場各回各家,誰知道會忽然冒出這么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