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李云之氣的臉都白了:“荒唐!胡鬧!胡言亂語!”眾人都知裴驚蟄秉性,自然也不會信他的荒唐言語。 李云之看向縮在晏歸瀾懷里的沈嘉魚:“把她帶出來問話。” 要說今兒晚上晏歸瀾才是最倒霉的一個,明明被裴驚蟄坑了一把,為了幫沈嘉魚遮掩,此時還不得不出言道:“是我請裴世子上船的,今晚遇刺之事和世子無關。”他說完低頭瞧了眼滿臉心虛的沈嘉魚。 李云之不信:“大都督怎么也跟著驚蟄一起荒唐起來!你們總不至于真的…” 沈嘉魚估摸著這老頭平日沒少偷看龍陽話本… 晏歸瀾被他問的臉色一黑,接過下人遞來的濕帕子擦了手和臉:“裴世子,首先我看不上你,只能對你的心意說一聲抱歉了。” 裴驚蟄:“…” 他這才淡淡道:“那些刺客的身手功法不像是世家或是秦王軍中培養出來的,今日遇刺之事應當是第三方所為,他們知道裴世子也在這艘船上,就算不能刺殺得手,也可挑撥庶族和世家,一舉多得,世伯和裴家可是姑舅之親,切莫因為一時之氣受外人的挑撥。” 至于第三方是何人,眾人心里自有答案,晏歸瀾說的有理有據條理分明,李云之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不再追究,開始命人清點起船上的傷亡人數來,這回世家子弟死傷不少,幸好重要的幾人都無恙,但眾人也不敢再畫舫上多待,等畫舫靠岸就都紛紛下了船,期間沈嘉魚一直低頭縮在一邊當鵪鶉。 晏隱雖沒瞧出她的身份來,但仍是把晏歸瀾叫過去厲聲問話,他三言兩語把老子打發走,這才慢慢走回沈嘉魚身邊。 雖然他神色如常,但沈嘉魚依舊敏感地覺察到了他身上澎湃的怒意,她心下怯怯,轉了話頭:“世子,你能猜出今晚船上的刺殺是誰布置的嗎?” 晏歸瀾低頭瞥了她一眼,連遲疑都沒有,直接給了答案:“圣人。” 皇上因為在兗州接二連三的恩怨,早就對他心存不滿了,正好裴驚蟄今晚也在船上,他干脆著人動手,要是僥幸能成,他便可以穩坐江山,就算不成,他也可以繼續挑撥世家與庶族的矛盾,怎么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至于裴驚蟄今夜為何會在船上…他低頭看了眼沈嘉魚,唇邊噙了冷笑。 沈嘉魚第一次見他對自己露出這般臉色,難免心慌意亂,她眼珠子轉了轉,狗腿道:“世子,我也傾慕你已久了。” 晏歸瀾:“也?” 沈嘉魚拍到馬蹄子上了,忙往地上呸呸呸三聲:“沒有也!裴驚蟄那話不作數!” 晏歸瀾:“…” 他懶得再聽她狡辯,伸手直接把她拎上了馬車,還不等她掙扎,他就硬是擠開她的雙腿,把自己置于她的中間,將她抵在車圍子上。 馬車外就是游人如織的長街,這姿勢太過羞恥,沈嘉魚下意識地合攏雙腿,兩條腿卻正好盤在他的腰上,她又嚇得慌忙分開雙腿,卻覺得更加不對了,好像在迎接他一般…她只得求饒地看向他:“世子…” 要是在平時沈嘉魚輕易不會這樣說話,但她聽了他在所有人前說想娶她,她就總覺得心虛,好像虧欠了他什么似的。 晏歸瀾以往最喜歡聽她軟語求自己,現下也顧不得了,他捏著她的下巴問道:“想好怎么騙我了嗎?” 沈嘉魚兩條腿不知怎么擺放,只得自暴自棄地任由他這么抵著,她聽他這樣問,抿唇解釋道:“我沒打算騙你…” 她不等他繼續問,就把今兒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裴驚蟄身邊有個侍女叫流風,她跟我母親的死可能有牽連,裴驚蟄開出條件,只要我今兒晚上來這里,他就把流風給我,他又說你和李家今晚上準備商議親事,我就同意過來了…”她邊說邊垂下頭。 晏歸瀾神情復雜地看著她,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下巴:“裴驚蟄強行帶走你的事兒都忘了么?你寧可信他的話也不信我?” 沈嘉魚唇角耷拉下來:“我不是故意的…裴驚蟄還說,你要是對李家的親事無意,又何必來赴這場宴會?晏姨丈早上也說了要為你議親,我實在想知道結果…所以就答應了他。” 晏歸瀾摩挲她下巴的手指加了幾分力道,將嫩白的肌膚磨弄的紅了一片:“我過來,是想將話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清楚,省的有人再上門為我說親。” 他既然已經著手準備他和沈嘉魚的婚事,自然要把這事兒宣揚出去,挑今日這么多人的面外傳,一來可以絕了那些想許婚的世家心思,二來也不給晏隱拒絕的機會,畢竟他可是一心想挑世家閨秀做兒媳。 沈嘉魚自知徹底誤會了他,難得乖巧地把頭埋在他肩上蹭了蹭:“世子,對不起…” 晏歸瀾神色也緩了緩,微微偏頭,下頷貼著她的臉頰,唇畔卻揚出一個自嘲的笑來:“你沒錯。” 她抬眼不解地看著他,晏歸瀾點了點她的心口處:“你哪怕知道裴驚蟄對你有所企圖,還是選了跟他走。還有老二,你難道不知他對你存了旁的心思?可他跟你說過什么,你寧肯瞞著生悶氣也不告訴我。你心里本就疑我,這般做又有什么錯呢?” 沈嘉魚給他說的面上忽紅忽白,聲音不覺帶了點鼻音,聽著比平日溫軟數分:"世子…”她似是猶豫了一下,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我都告訴你。” 她緊張地深吸了口氣:“你看我的臉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別的…” 晏歸瀾只聽只言片語便推出了事情經過:“老二又提他那個生母了?” 她點了點頭,他淡淡答道:“沒有,你生的確實和那個外室有幾分相似,我當初第一眼見你的時候也覺得納罕,但她為人謹慎多疑,行事舉止都是一副楚楚姿態,常以庶族身份博取父親憐惜,你雖出身庶族,但和她性子截然相反,我又怎會把你和她聯想在一起?” 沈嘉魚伸手攬住他的肩,語調有些低落:“他還說…因為我生的像他生母,所以你是為了讓他難堪才撩撥我,他說他出現之后,你對我便格外熱枕,你對我好只是為了兄弟之爭…” 她說著說著慢慢蹙起眉,情緒有些低落,晏歸瀾微微嘆了聲,伸手摩挲著她的后頸:“我自有百種方法讓他難堪,犯不著用最麻煩的一種。” 他沉吟道:“他出現之后我確實對你轉了心思,你一向沒見過什么市面,大街上長的略周正些的你都能追在人后面叫美人,他若是對你抱有心思,你未必能抵擋得住,我索性早些下手,讓他知道你是我的。”他斜晲她一眼,終于是笑了笑:“還不是怕你給人哄了去。” 沈嘉魚聽前一句的時候還輕輕點頭,聽到后面越發不對味,擰眉不滿地看著他:“我有那么傻嗎?” 他一笑,沒應答這個問題,側頭貼在她耳邊:“我喜歡你,只是因為我喜歡你。” 沈嘉魚還是頭回聽他這么說,心里一甜,低下頭安靜趴在他懷里,半晌才發現兩人還是方才那個姿勢,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世子,你先放開我。” 晏歸瀾當然不會這么輕易放過她,他的臉貼著她的臉頰蹭了蹭,稍一側頭就含住她的唇瓣,輕咬著問她:“下回還敢不敢背著我和別的男人出去了?” 沈嘉魚含糊應他:“不…唔,你輕點。” 作為嘉獎,他又含著她的舌尖輕輕吮著,動作開始的時候還能克制,到后面越發激烈,車里滿是‘澤澤’的靡靡之音,車外明明還吹著夏夜涼風,車里卻漸漸熱了起來,他試探著伸手,挑開她的衣擺滑進去,她果然僵了下,反應卻比上回輕得多,仍舊回應著他的親吻。 他越發放肆,兩指時輕時重地點著她的腰窩,沈嘉魚被他逗弄的不成樣子,雙腿下意識地盤住他的腰,一片混沌中,她終于覺察到有件yingying的物事杵著自己雙腿內側,她終于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從他身上下來:“別,不成,咱們這樣不成!” 她不敢看他,扭開臉拿過一杯涼茶,自己先喝了幾口,順手遞給他:“你冷靜點。” 晏歸瀾并非全無自制力之人,只是在她身邊總是失控,他深吸了口氣幫她整理好衣袍,把她剩下的涼茶一飲而盡,這才逗她:“乖寶在身邊,我冷靜不下來怎么辦?” 沈嘉魚想了想才認真答道:“要不我給你念一段三字經?” 晏歸瀾失笑,他的問題豈是三字經能解決的?:“還沒不可克制到那個份上,現在忍忍倒也罷了。”他曖昧地在她指尖咬了下:“不過現下忍的越久,你以后越得成倍還回來。” 沈嘉魚漲紅了臉不做聲,兩人說話這一番功夫已經到了沈府,她念著沈燕樂還在家里,正要下車去找他,卻見裴驚蟄身后跟了幾個高大黢黑的漢子,幾個漢子手里還抬著個不斷扭動的麻袋到她面前,幾人走到她面前才道:“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 沈嘉魚對這個謊報軍情害她差點誤會晏歸瀾的人更沒什么好印象,但面上還是客氣道了聲:“是流風?多謝世子了。” 裴驚蟄神色陰沉地掠過她緋紅的面頰,還有漾著水光的雙眸,他深吸了口氣,逼著自己不去想她方才做了什么:“不用謝我,我不過是給你送了人來,她嘴巴很硬,你要是能讓她開口,才算是你的本事。” 第59章 裴驚蟄說完這番話,順道把流風的賣身契一并交給了她。 流風不肯開口?不過這也算在意料之中,沈嘉魚點了點頭,正要說話,晏歸瀾已經下了馬車,皮笑rou不笑地看向裴驚蟄:“裴世子只用交出流風,管好你自己便可,旁的就不勞世子費心了。” 裴驚蟄面色陰沉地看著他,忽的一笑:“畢竟我和沈meimei親密處了十多日,這點事不算什么,當費心的地方,我自然會費心,免得她被心術不正之徒哄了去。” 兩人目光相接,沈嘉魚覺著氣溫都跟著下降了不少,眼看著兩人又要打起來,她可不想讓兩人在這里動手,忙抖了個機靈緩和氣氛:“世子,你看在裴世子傾慕你已久的份上,也不要和他計較了。” 她又轉向裴驚蟄,干笑道:“裴世子,雖然你的一片心意被世子拒了,但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這么橫眉冷對的呢?“ 晏歸瀾:“…” 裴驚蟄:“…” 氣氛變的更加僵硬…晏歸瀾見她急的抓耳撓腮,先錯開視線,不再和裴驚蟄僵持:“夜里風大,別在這兒待著了,我送你進去。” 裴驚蟄身子一動,硬是按捺住了,目光幽暗地目送兩人遠去。他原是極瞧不上晏歸瀾這樣的偽君子做派,同為男人,他能瞧出晏歸瀾心里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了,面上還非得裝出一幅翩翩風流的體貼做派,要是換成了他,在這樣占盡了天時地利的情況下,早就把人拐到床上了,等她揣上了他的孩子,不跟他還能跟誰? 現在…他大概是知道他輸在哪兒了。 裴驚蟄站在原地,從她白嫩的脖頸打量到纖細的腰肢,淡然自語:“就先讓他照料你一陣,到時候再把你搶回來。” …… 沈嘉魚現在對沈至修不怎么信任,更何況定安長公主也在,再沒打聽清楚‘秀’字的秘密之前,也不敢貿然讓他知道此事,所以她先沒回沈府,而是偷偷叫了沈燕樂出來,她把麻袋解開:“裴驚蟄把流風送過來了。” 等麻袋一落,姐弟倆齊齊吃了一驚,流風臉上身上青紫血痕縱橫,手腕腳腕都有極深的劃痕,顯然是為了防止她逃跑,所以挑斷了她的手腳筋,裴驚蟄顯然已經對她用了刑,好好的一個小美人成了這幅模樣,姐弟倆雖不說同情,但瞧得都有些駭然。 沈嘉魚猶豫片刻,慢慢蹲在流風跟前,沉聲道:“我們討你來的目的想必你已經知曉,只要你肯說出你身上烙下的‘秀’字究竟是何意,以及你跟我母親之死的干系,我可以把賣身契還給你,放你一條生路。” 流風雙唇動了動,沈嘉魚怔了下,她突然張大了嘴露出一口森白牙齒咬了過來,幸好晏歸瀾出手極快地一腳把她踹開,不然沈嘉魚臉上估計還得挨一下狠的。 流風重重啐了聲,森然笑道:“想取我的命就只管來,旁的事我一概不知。” 沈嘉魚見她這般冥頑不靈,忍不住皺了皺眉,正覺得棘手,晏歸瀾突然出聲道:“把她交給我,我來處理此事。”他漠然掃了眼流風:“世家的刑堂里,對嘴硬之人自有一套法子,過不了幾日就能讓她開口。” 沈嘉魚正躊躇不知該不該讓他牽涉進此事里,沈燕樂已經拱手感激:“那就多謝世子了。” 晏歸瀾抬了抬手,命人把流風重新捆起,又沖他笑了笑:“用不著謝我,畢竟再過些時候你就該改口叫我姐夫了。” 沈燕樂目瞪口呆:“姐什么…” 沈嘉魚耳根又微微燒起來,晏歸瀾也不多言,親自把姐弟倆送回了沈府,臨下車的時候摸了摸她的美人尖:“出嫁之前不好在夫家久住,只能委屈你先住回家里了,你姨母那里我回去說。” 這個理由只是其一,晏隱回去之后不會輕易認下這個兒媳,她若是再住晏府,保不齊他會趁機發難,他得先把手頭的麻煩都處理干凈了,過幾日才能去找晏隱讓他同意此事。 沈嘉魚也驚了:“出,出嫁?” 晏歸瀾挑了下長眉,神色有點危險,稱呼也跟著換了:“怎么?表妹不想嫁我?” 鄭氏臨去之前特地留了一封蓋了印鑒的手書,姐弟倆只用守孝百日便可各去婚配,如今已過了大半年,鄭氏的死因也快有了眉目,他倒想聽聽她還有什么理由拒他。 沈嘉魚果然想不出理由來,虛弱道:“倒也不是…”她覺著自己是喜歡晏歸瀾的,但她暫時還沒往婚假之事上想,誰想到他行動這般利索。 晏歸瀾似有不滿,搔了搔她的下巴:“等聘禮備好了我就來提親,你這幾日會不會想我?” 沈嘉魚還處在震驚中,隨口敷衍道:“想想想,想得不得了。” 晏歸瀾這才終于滿意,親了親她指尖:“也不用太想,后日就是端午節宮宴,到時候你自然能見到我。”他禁不住笑了笑:“想我可以,但若是想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 沈燕樂就在一邊看著兩人當他不存在一樣打情罵俏,他只得手動捂住臉,假裝這里沒他這個人。 等晏歸瀾離開,沈燕樂才忍不住問道:“阿姐,你和晏世子真的…” 沈嘉魚嘴上含糊應了,臉上卻止不住地泛起笑意。 …… 前些日子因著沈嘉魚借住晏府,所以大小節宴都是由鄭氏帶姐弟二人去的,如今既回了家里住著,這回端午節自然得由定安長公主帶他們進宮。 姐弟二人對定安這個繼母沒什么要求,只要面上過得去就成,定安自也知道這點,無事不會來擾姐弟倆,因此在府里的這幾日兩邊倒也相安無事,只不過端午節這天,定安一早就派人叮囑姐弟倆莫要遲了。沈嘉魚不知道晏歸瀾是不是真給自己灌了迷魂湯,兩人明明才分別一日,她居然真的有點想他,對原來最不耐煩的宮宴也開始期待起來。 幾人收拾好便入了宮,沈嘉魚先由定安長公主帶著拜見盧皇后和一眾宮妃,盧皇后大皇上五歲,卻因生的貌美,又一貫是神采飛揚的樣子,這五歲的年齡從來瞧不出的,如今不知怎么的,面上竟顯出些微老態了,見著長公主也只是勉強扯了扯嘴角:“定安,好些日子不見你了,皇上還跟我念叨你呢。” 定安自小在宮里長大,神色頗是放松,她笑吟吟挽住盧皇后的手:“我也想著皇后和皇弟呢。”她關切道:“怎么你瞧著這般勞累?可是最近宮里事情太多,我新在民間得了一副養顏的方子,改日就送進宮來給皇后。” 盧皇后強笑了下,擺了擺手:“宮里最近來了幾個新人,我忙著調理教導,這才疲乏了些,過幾日歇歇便好,倒也用不著吃藥。” 沈嘉魚本來心不在焉的,聽盧皇后這樣說才往后瞧了眼,想看看是什么樣的新人能把皇后累成這樣,等她看見那人,眼睛立刻瞠大了,面上的錯愕幾乎遮掩不住。 盧湄就穩穩坐在皇后身后,不過卻不是臣女進宮時的打扮,居然是一身正四品宮妃的裝束,她臉上也施了脂粉,上回被咬出的痕跡不知是被遮蓋住了還是被治好了,反正已然淡下許多,她頭上的步搖釵環無不精致,看起來還頗為得寵。 盧湄居然被皇上收入宮中了,皇上什么時候收的?可她和盧皇后是親姑侄啊,皇上也不嫌這輩分膈應!難怪盧皇后的臉色難看,沈嘉魚驚詫莫名,打算等會找機會去問問晏歸瀾,盧湄竟在這時向她看過來,嘴角牽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冷笑。 沈嘉魚靜默片刻,也回以一個不咸不淡笑容。 恰在此時,皇上帶著眾臣走了進來,沈嘉魚一眼就瞧見了晏歸瀾,見他偏過頭來和自己對視,這才心滿意足地按照位列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