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蘇意卿顫抖了一下,咬住了嘴唇。 傅明嫣面上明顯地現出焦急之色,聲嘶力竭地喊道:“打開城門!快一點!” 趙長盛幾乎把牙槽咬碎,他抬手,士兵們慢慢地退開,露出了那后面高大而堅固的城門。兩列衛兵走了過去。 傅明嫣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趙長盛忽然一把抓過傅正堂的手,出手如電,切下了他的兩根手指。 傅正堂凄厲地慘叫。 傅明嫣抬眼望去,失聲叫喊:“正堂!” 蘇意卿不顧一切地抓過去,握住了那柄匕首。 傅明嫣立即反應過來,用力壓過去。 蘇意卿旋身,狠狠地一頭撞過去,和傅明嫣一起跌到了地上。 周圍的士兵沖了過來,七手八腳地把兩個女人拉開。 趙長盛幾乎是懷著惶恐的心情扶起了蘇意卿。 而傅明嫣卻躺在那里不動,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口中發出“荷荷”的聲音,已經說不出話來,她的腹部被切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血水把她的半個身子都染紅了。 蘇意卿的右手握住一柄小巧的匕首,血從匕首上滴落下來。那正是當年謝楚河送她的東西。而她的左手被傅明嫣割傷了,滿手的鮮血淋漓。 蘇意卿疼得發抖。 趙長盛大吼:“來人,快來人,叫大夫過來,夫人受傷了。” 話音還未落下,城外忽然傳來了震天的聲響,戰鼓聲伴隨著廝殺聲,沖上了云霄。 城樓上方的士兵瘋狂地吶喊:“大將軍!大將軍回來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將軍回來了,我們下章開始發糖 第57章 蘇意卿不顧身上的傷痛,掙扎著道:“長盛,扶我上城樓看看。” “是。” 趙長盛小心翼翼地扶著蘇意卿上了城樓。 舉目眺望,敵軍陣營的后方塵煙滾滾而來,隱約見黑色的旌旗在風中招展,那是謝楚河的帥旗。 馬蹄聲越來越近,震動了平野。 趙長盛朗聲大笑:“大將軍回來得真是太快了,好了,這下終于可以放心了。” 兩方軍隊就在那廣闊的平野上展開了戰斗,宛如澎湃的潮水撞擊在一起,驚起了千萬層血腥的浪濤。 吼殺聲驚天撼地。 燕朝的軍隊無論是在人數還是戰斗力上都遜了一籌,他們開始慢慢地不敵,向后退去,戰場逐漸向懷魯城移動過來。 蘇意卿一眼就看見了謝楚河,雖然只是一個遙遠而模糊的身影,但是,他于千軍萬馬之中是那么耀眼的存在,他如風火、如驚雷,劈開了浪潮,躍于刀光劍影之上,令人不可逼視。 燕軍終于退到了盡頭,身后已經是高高的城墻,他們在絕境之中反而憤怒了,不要命地反撲過去。戰場更加混亂,戰士們赤紅了眼睛,近身絞殺成一團,戰馬嘶鳴,西風獵獵。 戰場的中央,謝楚河和對陣的河南都督王贊化展開了廝殺。 蘇意卿忽然感到了一陣眩暈,眼前的場景和遙遠的前世交疊在一起,那個時候,她被困廣陵城,也是這樣站在城樓之上,遙望著謝楚河千里奔赴而來,與圍城的敵將兇猛搏斗,但后來,他…… 蘇意卿拒絕再想下去,她渾身顫抖,幾乎站立不穩。 她死死地盯著戰場上的謝楚河。 謝楚河仿佛感受到了蘇意卿的目光,那來自遙遠的深情的凝望,他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倏然厲吼,手中長木倉如電一般破開空氣,以銳不可當的勢頭奔襲而去,穿過了王贊化所騎戰馬的脖子,威勢不減,直直插進了王贊化的胸膛,再從后心穿透而出。 王贊化一聲嗥叫,當即氣絕身亡,而那桿長木倉帶著他和戰馬撞出數米,而后釘在了地上。 周圍的戰場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又猛地爆發出震天的呼喊。 燕軍眼見主帥的死狀,心膽俱裂,再也無心戀戰,四散潰逃。 謝楚河對于圍困懷魯城的敵軍是憎惡的,這些鼠輩,幾乎就要傷害到了他的夫人,他喝令左右追擊上去,務必斬盡殺絕,而他自己歸心似箭,飛快地向城門奔去。 城門大開,城中的士兵歡呼著迎接大將軍的歸來,那聲音幾乎要把城樓都掀翻了。 而謝楚河對這一切恍若未見,他的眼睛落在那個從城樓慢慢走下來的身影上。 “卿卿……”他喃喃地念她的名字,心頭一片火熱,幾乎要燒起來了。 他翻身下馬,朝那邊跑了過去。 蘇意卿踉蹌著迎上來,腿腳發軟,被自己的裙裾絆了一下,向前跌倒。 她跌入了一個火熱而寬闊的懷抱中。 謝楚河接住了蘇意卿:“卿卿,我回來了。” 蘇意卿伸出手,捧住了謝楚河的臉,她專注地看著他,像是要用目光把他的面容在心里重新描繪一遍:“謝郎,你終于回來了,真好,真的太好了。” 她手上的血沾染了他的臉,令他心疼欲裂,他有些慌張地道:“卿卿,你受傷了,是誰,誰把你傷到了?” 眼淚如同珍珠一般滾落下來,她忽然放聲大哭:“我想你,我很想你,謝郎,求求你,不要再離開我!” 謝楚河將蘇意卿抱住,他的擁抱是那么深、那么緊,把蘇意卿勒得生疼。 “是的,我回來了、回來了。” 他不顧眾目睽睽,低下頭,吻她的頭發、她的額頭。他從戰場上歸來,帶著滿身的血腥和煞氣,然而,他在用最溫柔的聲音哄著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訴說著。 “對不起,是我的錯,讓你受驚了,你打我、罵我,怎樣都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 謝楚河坐在那里,脫了上衣,露出他一身猙獰的傷口,兩個軍醫跪著,小心翼翼地為他包扎敷藥。 “大將軍這回傷得不輕,加上晝夜兼程勞累,身體恐有虧損,接下去還需好好調養一段時日。” “些許小傷,不足為掛。”謝楚河吩咐道,“口風把緊了,不要讓夫人聽到這些話。” 左右趕緊應諾。 謝楚河目光轉向另一邊:“長盛,眼下的情形如何,你說說。” 趙長盛有些汗顏,“我們找到了傅氏的同謀,除了跟隨她的傅家隨從之外,還有一些生人,可惜這些人都是死士,一看見我們就咬舌自盡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住。” 赫連宜之向前了一步:“城中必然有人和外面的燕軍互通消息,他們想要趕在大將軍到達之前打開城門,才令傅氏鋌而走險。這幾年,懷魯廣納人才,從各地來的文人士子數不勝數,若是在其中混入了朝廷的jian細也未可知,這倒有點棘手。” 謝楚河目光一沉:“舅父,明天安排人手,把將軍府上下篩查一遍,外頭尚可,我將軍府上絕對不能混進不軌之徒。” “是。” 趙長盛遲疑了一下,問道:“傅家小兒現押在大牢中,該如何處置?” 謝楚河漠然地道:“先押著,我欲令李懷慶出兵討伐傅容予,到時候兩軍陣前,殺他祭旗。” 他看了趙長盛一眼,面上淡淡的沒有什么表情,“此次兵臨城下,如此兇險,為何不讓夫人暫且躲避,誰讓你們帶著夫人一起死守城池,你們有沒想過此事后果如何?” 他的聲音到了后面,已經有了一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趙長盛的腿馬上就軟了,跪了下來,俯首道:“屬下失責,甘愿領罰。” 赫連宜之不敢吭聲,亦跪下。 謝楚河閉上眼睛,揉了揉額頭:“長盛,自去領罰,三十軍棍。” 趙長盛松了一口氣,叩了一個頭,自己麻利地滾下去了。 赫連宜之在一邊苦笑。 謝楚河睜開眼睛,嘆息一聲:“舅父,你為什么也由著她胡鬧,你明明知道,對我來說,她遠比懷魯重要得多。” 赫連宜之畢竟老成狡猾,道:“意卿手上有大將軍令牌,見令如見大將軍親至,你說我們聽是不聽?” 這話趙長盛大不敢說,只有赫連宜之敢說,但話剛說完,他看見謝楚河的臉色不對了,忙道:“舅父年紀大了,可經不起三十軍棍,楚河你好歹從輕發落我。” 謝楚河冷冷地看著赫連宜之,他這幾年威勢日盛,看得赫連宜之心里直打鼓。 半晌,謝楚河才將目光收了回來:“將軍府門口的施粥鋪子照舊,再擺一個月,舅父你去幫著煮粥吧。” 這個勞役算是輕的,赫連宜之情知謝楚河給他留了面子了,當下不再說話,拱手退下了。 軍醫給謝楚河處理好了傷口,謝楚河重又把外裳披上,到后院去尋將軍夫人算賬了。 —————————— 回到房中,謝楚河進門,簾下那只鸚鵡諂媚地叫了起來:“大將軍回來了,大將軍威武。” 他左右看了看,沒有見到蘇意卿,不免發問:“夫人呢?” 白茶上前一步,看過去想笑不敢笑的神情:“夫人在里面呢。” 謝楚河到了內間,自己挑開幕簾,竟看見蘇意卿端端正正地跪在榻上,雙手捧著一根細長的小竹條,高舉過頭,看見他來,露出了一個特別嫵媚的笑容:“謝郎。” 謝楚河咳了兩下:“夫人這是何意?” 蘇意卿用軟軟的聲音道:“我向你負荊請罪,我不該不聽你的叮囑,恣意妄為、以身涉險。我知道錯了,求大將軍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饒恕則個。” 謝楚河幾乎想笑,但看見她的手上纏繞著厚厚的繃帶,又不由地心酸。 他一言不發,轉身出去,過不了片刻,復又進來,手里拿著一根黝黑锃亮的鞭子。 蘇意卿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不會吧,你真的要打我?” 謝楚河走過去,把小竹條拿走,然后把那鞭子放到了蘇意卿的手中。 他半跪在榻下,微微地抬起頭,看著蘇意卿:“是我的錯,作為你的男人,我沒能好好保護你,還讓你擔驚受怕,我很愧疚,卿卿,你狠狠地打我幾下,那樣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蘇意卿眨了眨眼睛:“真的可以打?” “我就在這里,任憑你打。” 蘇意卿馬上拋開了小意奉承的神態,她抱住了謝楚河,蹭著他,恨恨地道:“你也知道你有多壞嗎?自你走后,我時時刻刻都在牽腸掛肚,想你的時候,你不在身邊,我就覺得心里很難受……”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任由你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