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深立刻閉嘴了：“回頭再說。”

    蘇涼帶著父母，和朋友們一起去旅游了，項目組暫時告一段落，大家也都各自采取了不同的休假方式，姜曉琳主動包攬了三天的值班，說是讓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

    利用這三天的時間，姜曉琳將自己開始休產假的那個月一直到現在為止，所有儀器使用記錄都查了一遍，然后對比著再去查詢原始記錄表，去查詢蘇涼有沒有真的去做這些項目。

    第一天的時間查完了三個月的，竟然真的發現，蘇涼一直都在做相關研究，原始記錄跟她論文上列出的，竟然一模一樣。而且那個時間點，明景晏都在忙別的項目，不可能是他幫忙做的。至于別人，那更不可能了。

    難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太小心眼兒了？

    姜曉琳不甘心，第二天又繼續查看其余月份的。

    翻下來之后，原始數據跟論文上貼出來的，只多不少，而且多出很多組。其中有些數據，是直接利用了項目組在做的，這也是可行的。

    晚上回家的時候，姜曉琳便將這個情況跟丈夫說了，又有些挫敗：“你說的對，人家只是有人指明了方向，所以事半功倍。”

    對方思考了一會兒，又說：“要不你查查最近一個月的原始記錄，看看她在做什么項目？”

    姜曉琳一時半會兒沒想明白：“查這個做什么？”

    “你們倆不是一個專業的嗎？”

    姜曉琳瞬間了然：“你讓我去盜竊她的論文創意？！”

    “噓，小聲點。”姜曉琳的丈夫握住了她的手，壓低了聲音，“你現在沒有這方面的大佬專家幫你參考做決定，所以你之前選擇的課題全都失敗了。但是蘇涼卻不一樣，兩個專家幫她保駕護航呢，她的課題，一定是相對簡單但卻有一定含金量的。”

    姜曉琳右手微微顫抖起來，在研究所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學術剽竊將面臨什么樣的后果。但是從懷孕到休產假這段時間，她休息這么長時間，主要參與人員上面，肯定不會有她的名字了，但是項目組參與人員那個分量，真的不夠。

    “如果被發現了，別說前途了，我的工作可能都——”

    “你想什么呢？”

    “我只是讓你去做跟她一樣的課題，然后借用一下你們實驗室的相關數據而已，這并不算違規也不是剽竊吧？”

    姜曉琳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剛好是個好機會。小長假還有兩天的時間，足夠她將蘇涼最近一個月所做的項目都統計出來，然后慢慢推導她現在所做的課題是什么，到時候，她就可以直接跟上蘇涼的進度，繼續進行下面的研究。

    或者，就只寫蘇涼已經有了完整數據的這一部分，自己稍微動動腦子，從另一個方向進行改善，只要重合率控制在20%以內，就絕對能夠上核心刊。

    畢竟，同一個課題同一個方向，可以有多種不同的研究方法和結論。

    長假回來之后，項目組的事情一下子少了很多，但是晶體培養是在蘇涼所負責的實驗九室，所以蘇涼也不好意思離開實驗室去做自己的項目，便抱了電腦在實驗室繼續查證各個關鍵節點的相關論文。

    下午的時候，明景晏走了進來，說道：“之前是查閱到第四個節點了是吧？第五個你覺得問題在哪里？一會兒先去驗證一下。”

    蘇涼看著他：“可是晶體生長記錄要怎么辦？”

    “我來我來。”劉家業也跟了進來，“我的論文老板昨天幫我修改好了，今天上午已經投稿了，我正好要休息一陣子，觀察晶體生長也很有趣。”

    蘇涼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劉師兄了。”

    到了實驗室，模擬工藝流程的時候，蘇涼才問道：“怎么了？突然催的這么急？不是說，還有三個月的時間讓我慢慢熬嗎？”

    “姜曉琳借閱了全部的實驗原始記錄。”

    蘇涼嘟囔道：“不是你簽的字嗎？有什么問題嗎……”說著，突然意識到了，“她在查看我的論文相關記錄？”總之不會是項目組的原始記錄。因為項目組全部的數據早就已經統計出來，而且長假回來的第一天，就交給張天成，拿去申請專利了。

    現在，整個項目組的所有統計結果表，在內部人員里面，是公開的。所以，姜曉琳想要看的話，并不需要這么麻煩去查找原始記錄表。

    明景晏“嗯”了一聲，又說：“之前她就動過你的手機。”

    本來明景晏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來著，所以特意測試了一下，哪天要不是劉家業突然進來的話，或許姜曉琳真的會再次翻看蘇涼的手機，也說不定。

    蘇涼瞅著他：“上次你該不是故意把我密碼取消的吧？”

    “有一部分原因。不過本來有密碼就不方便。也就是你，喜歡在手機里儲存這些東西。”

    蘇涼瞪他：“不存手機里我還能存哪里？萬一在外面沒電腦的時候用得到呢？”

    “存在腦子里不好嗎？”明景晏理直氣壯。

    蘇涼：“……閉嘴。”

    既然明景晏都這么說了，蘇涼那就更得抓緊時間了。她心里其實還是有些擔心地，畢竟姜曉琳比她多了十來年的工作經驗，這套工藝流程圖她做起來很難，如果是別的前輩，未必就會有這么多缺陷。

    所以，她必須得努力。

    明景晏看她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安慰道：“這不是我在幫你嗎？就算你不相信自己，還不相信我了？”

    蘇涼反駁：“我怎么不相信自己了？我很相信我自己！好歹我一年也寫了三篇論文呢，為什么我要不相信自己？”

    明景晏笑了起來：“是是是，你比大部分人都強很多了。”

    蘇涼又說道：“我想了想，這個工藝的大部分實驗數據都在我自己的個人實驗記錄里面，并不在項目組的檔案里，聽上去是不是安全一點了？”

    “你怎么就確認她沒用翻過你的個人文件檔案？”

    “我上鎖的啊，在單獨的那個文件柜里，鑰匙只有我和張主任有。”

    “那真不巧，她問張天成借了鑰匙。長假回來的第一天，說是還有最后幾盒檔案想要查詢一下。”明景晏看了她一眼，繼續模擬工藝流程。

    蘇涼嘆了口氣，只得繼續加快步伐了。

    姜曉琳這幾天心情也很好，她已經基本能夠確定蘇涼在做什么了，而且她拿了一部分資料去請教她研究生時候的導師，以及現在混得最好的一位師兄，確定了蘇涼現在在做的項目，是一個節能減排的工藝流程，而且跟現在工廠里所用的工藝流程有部分相似。

    師兄當時跟她說的十分明確：“節能減排是國家的重點項目，而且在地球環境逐步惡化的當下，會一直都是，這方面的研究，含金量比其他課題都要高一些，尤其是這種實用性的工藝流程。”

    “也就是說，只要比現在工廠里面通用的，減排率能優化5%以上，就可以上核心刊？”

    師兄點頭：“對，如果能達到30%以上，說不定還有機會入選國家科技進步獎。”

    姜曉琳對自己的實力很有筆數，這點就不用考慮了，能夠有一篇sci論文，然后順利拿到副高職稱就不錯了。

    聽完老師和師兄的指點以后，姜曉琳便也開始研究這個工藝了。但是很不巧，就在這時候，孩子突然生病了。

    還不到周歲的孩子，一旦生起病來，就格外累人。姜曉琳很快又不得不請假，每天只能有半天時間在項目組，更多的時間，是在醫院照顧孩子。

    蘇涼看著她忙的像個陀螺似的，午飯的時候悄悄問周玲玲：“她丈夫和父母，都幫不上忙嗎？”

    周玲玲也悄悄跟她說道：“她丈夫在大學當老師，是個副教授，正在拼高級教授呢，這時候肯定走不開，不然今年肯定沒他的份兒了。她公公婆婆因為幾年前她流產的事情，一直都關系不太好。”

    “她親生父母呢？也不能幫忙嗎？”

    “她家里還有個弟弟，剛生了二胎，兩個孩子累的很，哪有空兒管女兒的孩子？”

    蘇涼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明景晏還以為這事兒又觸及到她哪根敏感的神經了，正打算解釋一下，自己絕對是個十佳好男人，以后有了孩子，他一定義不容辭，努力照顧好孩子，不會讓蘇涼陷入這種兩難的境地。

    回了實驗室之后，明景晏正打算開口呢，就聽到蘇涼說了：“好機會啊！姜曉琳現在沒空兒繼續寫論文了，這個月我一定要全部完成，投稿去。這樣，就算她之后完成了，也得比我晚至少一個月。”

    明景晏：“……嗯好。”

    他實在太多慮了，蘇涼怎么會擔心這種事情呢？真要遇上了，她也一定會毫無心理負擔地指使自己照顧孩子，再不濟，還有蘇父蘇母。

    一直到論文完成之后，蘇涼才后知后覺：“郭帆看來是放棄了？”

    “沒有，他被他爸帶回去了，這段時間正在禁足呢。”

    蘇涼眨了眨眼：“啊？”

    “項目組正在緊要關頭，他來sao擾你就是sao擾我，就相當于是影響整個項目組的進度，你說嚴不嚴重？”

    蘇涼明白了，不由羨慕：“大佬就是好啊，國家護體，萬事無憂啊。”

    明景晏揉了揉她的頭發：“所以，加油啊，休息幾天就確定下一個課題吧，趁著還不忙。大概8月底項目組結束，今年我們就沒有別的事情了，所以你得年底之前再寫一篇論文。明年拿到新的課題，可能又是好幾年的時間，連周末都不能過。”

    蘇涼點頭：“嗯，我知道的。”

    如今已經是六月底了，相關材料已經陸陸續續遞交了三次了，國家實驗室那邊也驗證過了，晶體成型一次比一次穩固，合格率也在預期范圍內，所以8月底結束很輕松。

    姜曉琳這幾天看上去心情很好，見了面都主動跟人打招呼。

    蘇涼看著，跟明景晏說道：“難道她也研究出來那個工藝了？”

    “這么快的話，她就不會在這混了十多年還是個無關緊要的基礎研究人員，連個副高都評不上了。”

    蘇涼便不再關心了，耐心等著自己的論文結果。

    而且，下一周她就得回學校去考試了。

    接下來的時間，蘇涼總算是又暫時恢復了按時上下班，不用加班也能夠按時過周末的日子了。

    項目組結束前一周，蘇涼問道：“那接下來咱們去哪里啊？回去b市嗎？”

    “咱們又不是在這沒地兒住，先把東西搬到爸媽那邊去，再考慮要不要回。”

    “你不用上班嗎？”

    “我申請的外調日期是到年底，提前結束了那是我做得好。再說了，我又不需要上下班打卡。”

    “……行吧。”

    9月份開學的時候，喻教授給蘇涼打來電話：“你的學分足夠了，可以來提前結業了，順便將申博材料交給我一份，我給你放檔案里面去。”

    蘇涼應道：“好的，我準備好了就過去。”

    明景晏又緊接著問道：“喻老師，那新工藝流程的論文您看過了沒？有沒有希望啊？”

    喻教授十分冷漠地回他：“來了學校再說，這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事情。”

    明景晏：“好，我們會盡快過去的。”

    “準備回了？”

    “回，爸媽也一起。”

    蘇涼點了點頭：“行，我會跟爸媽說清楚的。”

    十一長假剛過，蘇涼的碩士研究生畢業證和學位證就拿到手了，同時她申博的材料也已經全部通過，從現在開始，她就是一名博士生了。

    蘇涼高興得不得了，看看自己這進度，也算是進入天才的行列了，便忍不住發了個朋友圈，嘚瑟了一下。

    很快，她就在微信上看到了周玲玲發過來的消息，是一條語音消息：“我記得你跟姜曉琳關系不好來著，是吧？”

    蘇涼：“……”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姜曉琳不喜歡她，就她自己不知道。

    “算是吧，她怎么了？”

    “她回我們辦公室之后，這段時間看上去心情一直不錯。然后剛剛我們在一起聊天，你發了那條朋友圈，我就拿給她們看了，然后她刷的就變了臉，比川劇變臉都快，差點沒笑死我。”

    “剛剛她借口小孩子不舒服，先回去了，我這才跟你說的。”

    蘇涼笑著對她道謝，又說：“其實吧，也沒必要太在意了，雖然我也覺得她混的不好，更多的是自己的原因，針對別人毫無意義。”

    周玲玲聽她這么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我也好擔心，自己以后會不會變成她這樣。我們單位的副高名額一直很緊張，尤其這幾年，博士生越來越多，我們這種研究生就更加沒有優勢了。”

    “所以嘛，好好寫論文。博士學位固然很有用，能讓你少好幾年等待的時間，但也同樣，你多了這幾年繼續寫論文研究新課題的時間。而且不管怎么說，論文的發表數量和質量，都是最重要的評定條件。不要糾結于學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