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秘書之前給他的照片很像，而且看上去，這人的相貌，似乎總讓他覺得有幾分眼熟，但他又實在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這張臉。最終，也只能認定為“海馬效應”。穆蔚曦自然記憶力不差，要是真的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張臉的話，沒理由會忘得一干二凈。

    再看他身上的衣服，每一件都是商場的普通牌子，全身上下連鞋子都不是高定的，可以判定這人并非上流世家。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多了。

    穆蔚曦跟他寒暄了幾句，跟著兩人走進了包間。

    明景晏彎下腰悄悄跟蘇涼吐槽：“他是不是有毛病？看我的上衣又看我的褲子，還盯著我的鞋子看了好幾眼，你是不是也給他買過同樣的？”

    ——沒錯兒，明景晏從頭到腳這一身都是蘇涼給置辦的。自從有了女朋友，明教授就恨不能昭告天下，衣服自然也肯定要優先選擇女朋友買的。這樣，別人問起來的時候，他就可以說是“女朋友”買的，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告訴大家，我有女朋友了，已經不是單身狗了！

    蘇涼木著一張臉：“人家只穿高定，我買得起嗎？”

    明景晏就放心了，隨即又罵了一句：“毛病！活該他只能跟江晚晚鎖死了。”

    穆蔚曦一進去，就驚呆了，這一屋子的人，是準備打群架的嗎？這么多人，他還怎么威逼利誘蘇涼？

    穆蔚曦甚至已經開始想著，要不要先借口溜了……

    周文淵主動跟他打招呼：“穆總。”

    穆蔚曦心里更加忐忑了，他一向謹慎，又因為最近的項目反復失利，讓他更加不敢大意，哪怕對面的人是蘇涼這種菜鳥，他也仍是帶了兩個律師。

    但是在看到周文淵的時候，穆蔚曦就知道，這倆律師，怕是白來了。

    穆蔚曦熱情友好地跟周律師握了手，打了招呼，言辭十分懇切，卻仍是老舊一套，希望周文淵的事務所，能夠接管他公司的部分法務事項。

    周文淵也仍是冷靜又不失禮貌地拒絕了：“穆氏集團有專門的法務部，我要是橫叉進去，豈不是雙方都不自在？若是有機會，我也很希望有能夠跟穆總合作的機會。”

    敘舊完了，坐到位子上的時候，穆蔚曦才仔細看了看包間里的人，心里暗罵一聲“艸”，然后去看旁邊的范之林以及，更旁邊的喬銘信。

    明景晏也坐回到了周文淵身邊，顯然并不想給他與前男友們通氣的機會，直接開口說道：“人都到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喬銘信一臉懵逼地抬起頭來，越發覺得這場景實在太詭異了！

    范之林也依舊直愣愣看著他面前的黑咖啡，一臉漫不經心的樣子。

    張天成主動將合同和全部的材料都推到穆蔚曦跟前一份，說道：“這是‘411’材料的全部鑒定結果，請穆總過目。”

    穆蔚曦：“？？？”

    他還什么都沒說呢。

    明景晏好心解釋：“明人不說暗話，穆總今天約我女朋友見面，不就是為的這個新材料嗎？我跟張主任呢，都是識時務的人，新材料合成出來了，賣給誰都一樣，穆總出價合適的話，我們也省得再找別的買家，您說是吧？”

    穆蔚曦心里“撲通”“撲通”跳的厲害，總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這時候喬銘信又忍不住了：“你們買賣新材料，關我什么事啊？”

    “別急，這才第一階段呢，馬上第二階段就輪到你了。”明景晏敲了敲桌子，“多坐幾分鐘又不會長痔瘡，喬少爺著什么急？”

    蘇涼又掐了他一把，好好說話！

    明教授握了握她的小手，光明正大的：“你掐我做什么？我又沒說錯。”

    蘇涼：“……”

    算了，愛咋咋的，就先看他演完全套再說吧。

    不管怎么說，穆蔚曦確實心情激動，并沒有去看材料的指標，反正他也看不懂，而是將合同遞給了身邊的律師，讓他們看看，是否有什么陷阱。

    大約十分鐘之后，律師點頭，表示確實是“411”材料的專利授權合同，而且還是獨家，一點兒都不摻假。

    穆蔚曦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和天上掉陷阱的夢幻，看向明景晏：“現在可以簽合同了嗎？”

    明景晏點頭，又說道：“不著急，在簽訂合同之前，我還有一件事，需要穆總的認同。”

    穆蔚曦突然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你說。”

    “蘇涼曾經從您那兒得到過一筆分手費，這事兒穆總應該還有印象吧？數額也不小，五千萬，這可是是我們倆一輩子的工資都賺不到的錢。”

    喬銘信猛地抬起頭來，滿臉訝異，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范之林眼皮也跳了一下，抬起眼來，若有所思的樣子。

    穆蔚曦更加摸不著頭腦，下意識地看向蘇涼，這種事她竟然也告訴前男友？這女人是腦子有坑嗎？

    “所以呢？”穆蔚曦沉著氣問道。

    “哦，沒什么，就是最近看到一些不太好的新聞，怕以后這筆錢起糾紛，所以我就請了各位來，為這筆錢過個明路。”明景晏站了起來，走到了公證處的楊主任身邊。

    楊主任遞給他一個文件夾，說道：“都在里面了，總共三份，還有兩份多余的，省的寫錯了。”

    明景晏點了點頭，將里面的文件拿了出來，分發給穆蔚曦、喬銘信和范之林三個人，又說道：“這一位，是咱們港城公證處的楊主任。我的意思呢，就是希望你們給過蘇涼分手費的各位，填寫一下這張公證聲明，由楊主任和公證處，以及周律師，給咱們做個公證，這筆錢是由各位贈予蘇涼的青春損失費，沒困難吧？”

    喬銘信都驚呆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頭一回聽說，給前女友的分手費，還特么要公證的！

    蘇涼的這個男朋友，真特么狗啊！

    不僅是喬銘信，范之林也有些懵逼，萬萬沒想到，明教授竟然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來……

    雖然損，但真的好使。沒有什么，比法律認證更加有用的了。

    頓了一頓，范之林倒是快樂地將公證聲明填寫好了，反正是打印好的固定格式，只需要填寫數額就可以了，再就是簽上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就完事了。

    穆蔚曦坐在那里，整個人猶如石化了一般，半天沒有動一動，連眼珠兒都沒動一下……

    周延深在后面的沙發上，都快要笑成煞筆了……偏偏他還不敢笑的太放肆，萬一出聲了，惹來眾怒，蘇涼的一個億打了水漂，自己可賠不起啊。

    果然，文化人套路就是多，他就想不出這樣的法子……

    張天成和公證處的楊主任也是一臉懵逼。活到這么大歲數，他們也沒聽說過，有人拿著分手費來公證的，還能把小姑娘的前男友們都匯聚一堂，一塊兒把這事兒給辦了。

    楊主任思索了一下，跟張天成說道：“我覺得這個法子可以推廣一下。”他家也是個姑娘，總害怕遇到渣男，但若是分手的時候，將雙方互相贈予過的貴重物品都公證一下的話，那以后再糾纏也沒得用。

    張天成也點頭：“我也覺得，挺合適，省的起糾紛。”

    看到范之林將公證聲明刷刷兩筆填完，交給了周文淵，喬銘信也懵逼著一張臉，將自己那份兒給填寫了。

    這下，就只剩穆蔚曦了。

    明景晏也不再客氣：“我就直說了，穆總，這是交易。您是生意人，應當比我懂。這五千萬轉賬，來路不明，我是擔心得寢食難安啊，但是要還回去呢，你看我們倆這小家小戶的，也沒見過這么多錢，舍不得啊……”

    “所以呢，剛好就打聽到，您需要這個材料的授權，而我呢，需要一份能睡好覺吃好飯的公證聲明，保證這錢在我老婆腰包里，不會出幺蛾子。我們各取所需，這不好嗎？”

    穆總他終于回過神來，先是嗲下頭將公證聲明認真看了一遍，壓抑著內心極度的暴躁和難堪，然后看向蘇涼，輕笑了一聲：“蘇涼，錢財不外露，你堂堂b大畢業生，都不懂這個道理嗎？”

    蘇涼還沒來得及開口呢，周文淵就先說了：“穆總想是記錯了，這份公證聲明的日期，在蘇涼結婚領證之前，是屬于她的個人財產，任何人都分不走。”

    穆蔚曦又說：“在座這么多人，現在可是都知道蘇涼小姐手里有一個多億了。”

    明景晏很杠：“那又怎么了？除了你們三個當事人，另外的幾個——這是我們研究所張主任，算是我的長輩，這位是公證處的楊主任，人家遵守國家法律，每一份公證聲明都會替當事人保密，這一位呢，是周大律師，他的品格不用我多說吧？你身邊那兩位，也是律師，我相信他們的職業道德。”

    明景晏又看向喻女士那邊：“至于那兩位，一個是我的發小，從小一起長大，連他一夜幾次我都知道，斷然沒有出賣我們的可能性……”

    周延深：“滾蛋！勞資沒跟你說過這個！”

    明景晏沒理他，繼續說道：“旁邊的喻女士，是我親媽，有問題？”

    穆蔚曦這才注意到沙發上的紅衣中年美婦人，在對上她看過來的視線時，腦子里“嗡”的一聲，炸開了……

    他終于想起來，為什么會覺得蘇涼男朋友的臉熟悉了。

    ——這張臉，在他十歲之前，曾經見過很多次。

    明景晏。

    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相遇。

    喻女士笑著打招呼：“小伙子們好啊，不用我多做介紹了吧？”指了指明景晏，“我兒子，”又指了指蘇涼，“我未來兒媳。”

    喬銘信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過去，呆愣了將近半分鐘的時間，才眨了眨眼，目光復雜地看向蘇涼。

    傻人有傻福啊，沒想到這傻妞兒，竟然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喬銘信心情復雜，說不出是什么感受，就覺得，太傻了，他真的是太傻了……現在他算是知道明景晏為什么要說“誰丑誰尷尬”了。

    可不是嘛，尷尬的肯定不是蘇涼和她現男友啊。

    喬銘信耷拉著腦袋坐在那里，一臉生無可戀的頹喪氣息。

    穆蔚曦扯了扯唇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同為b市的天之驕子，他跟明景晏年齡差不多，起跑線也差不多，自然也有著共同的很大程度上重合的圈子。

    當然，那僅僅是在他十歲之前。

    后來，明景晏進了少年班，他則依舊按部就班地一邊讀書一邊學習企業管理知識。再后來，明景晏十四歲考入了q大，并發表了第一篇核心刊的論文，隨之作為交換生出國，再回來就已經是材料行業赫赫有名的專家。

    而他也在十八歲的時候接管家里的部分事業，成了人人稱道的年輕有為的“穆總”。

    兩人在不同的領域都大放光彩，卻也漸行漸遠，自此之后從未再見過。要不是喻女士一直在貴婦圈子里十分活躍，穆蔚曦有時候，都不會記起來，這個已經跟他完全不是同一類的人的材料專家明景晏，也是b市名流。

    而從進入少年班開始，明景晏就未曾在上流圈子里出現過，一次都沒有，導致他已經完全記不起，這個人的模樣了。

    也只有眉眼，明景晏還殘留著少年時候的模樣，讓他意外地覺得熟悉。

    穆蔚曦手里拿著筆，明知道眼前的一切已經成定局，卻怎么都下不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明杠杠：我是文明人，怎么會動手動腳呢？有什么是法律解決不了的嗎？

    喬銘信穆總：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蘇涼談戀愛，蛋打雞飛……

    蘇涼：這把豬毛真的賊爽！

    第42章

    三個律師，一個公證處主任，足以為蘇涼這筆錢款的來路作證了。況且，范之林和喬銘信，還都已經簽字摁完手印了。

    而當明景晏乍一說出這話的時候，穆蔚曦還在震驚于對方的身份，并沒有第一時間反駁，今天這個場景，這么多人，他也確實無法反駁。

    明景晏可以不要臉不要皮，為了幾千萬，大張旗鼓弄出這一堆事兒來，但是他穆蔚曦卻是丟不起這個臉。

    就算是要挾，他也只會在只有自己和蘇涼在場的情況下，絕不會將自己無恥的心思，赤裸裸地暴露在這么多人跟前。

    所以，穆蔚曦心里清楚的很，就算他不簽這份公證，這五千萬的分手費，也已經對蘇涼無法造成任何威脅了。

    而若他不簽，恐怕就會成為他人的笑柄。

    但要是簽了，他心里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雖然目的的確達到了，他也拿到了新材料的授權，但，穆蔚曦從未想過，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不是他想要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