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否。嚴重。 “我的生活很有意義” 否。嚴重。 “我仍舊喜愛自己平時喜愛的東西 否。嚴重。 “我吃飯仍然像平常一樣多” 否。較嚴重。 …… 每一個選項,林水程全部如實填寫。 他平靜地接受了這樣的詰問與自審,然后將它交到他手中。 “嫂子居然全部認真填了!”蘇瑜在辦公室里瞪大眼睛,“負二,有你的!嫂子能認識到問題,接受問題,這件事已經特別好了!你搬過去還真有用!我還以為他會特別抗拒接受治療……” 傅落銀笑了笑,但是那笑容有些難看。 他在想林水程。 他發現自己無時不刻不在想著林水程。 即使他和他就隔著一層樓,距離兩百米不到,即使他們剛剛分別五分鐘,他依然想他。 想他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時候經歷了什么,有多少個不眠的夜晚……只要想到這些事情,傅落銀就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猛地揪了起來。 他低聲說:“給他開藥吧。” “準備好了,按照你說的,所有藥都裝在維生素瓶子里,看起來就是正常的維生素片,嫂子自己看到了也不會難受。這幾種藥的區分你別忘了——我給你列了個表單和使用注意事項。記得要嫂子按時服用,還有一定要注意不良反應,抗抑郁藥物的副作用都很大。”蘇瑜說。 傅落銀點了點頭:“好。” * 他下樓時,林水程在陪護區抽了本雜志看。 傅落銀調整了一下笑容,把幾種藥塞給他看:“你的藥,按時吃,我會監督你。” 林水程接過來看了看——全是維生素片包裝盒,不過打開后別有乾坤。 開的四種藥,四種他都認識——即使沒有外包裝,單看藥丸,林水程也能認出那是什么藥。 其中那款淡藍色的還是他親手參與研發的,副作用是幾乎無休止的睡眠。 林水程把藍色的藥打開讓傅落銀看,然后問道:“這是什么?” 傅落銀面不改色:“維生素a,本來應該是淡黃色的不過為了好看加了藍色糖衣。” 林水程說:“我不喜歡維生素a,這種可以先不吃嗎?我吃了它會想睡覺。” 傅落銀愣了一下:“我給蘇瑜打個電話。” “好。”林水程把其他三種藥收了起來。 蘇瑜接了電話。 傅落銀硬著頭皮:“那個……林水程說他不喜歡維生素a,吃了想睡覺,就是那個藍色的,他一定要吃這種嗎?” 蘇瑜壓低聲音:“那種不吃也行,差不多是等效替代物,而且是第二階段的藥,到時候你再來我這邊換就是了。其他三種藥沒有嗜睡副作用,我給嫂子找副作用小的。” “好。辛苦你了小魚。” 傅落銀放下電話,小心翼翼地告訴林水程:“我問了,可以不吃,沒事的。” 林水程垂下眼,很乖地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傅:感覺同居生活有在變好! 小林:該配合你演出的我認真出演 首長:莫挨老子,莫對老子唱歌 第79章 風暴前夕06 傅落銀給林水程做了一個按時吃藥計劃表,其中有一種藥是吃一周之后要改變次數,還有一種是其他種類的藥吃過的第二周才能啟用的,總之就是變化多端。 他把做好的表格時間全部填入了手機備忘錄里,每天嗡嗡地按時震動起來,他就會催促林水程趕快吃藥。 有時候林水程在睡覺或者沒醒,但是又確實到了要吃藥的時候,傅落銀去叫他,他就咬他,一口下去不輕不重,然后蒙頭繼續睡,惹得傅落銀也沒什么脾氣。 這種情況下,傅落銀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后來他琢磨出了一個主意,那就是在兩只貓之間煽風點火,讓它們鬧到林水程跟前去,把他弄醒。 隨后,他再非常自然地提醒他吃藥,一切都順理成章。 這天眼看著又要到吃藥時間了,傅落銀退出會議指導資料的觀看,去把林水程要吃的藥拿出來放好,溫水也倒好。 林水程在睡午覺。 他昨天沒睡好,夜里驚醒五六次,后來跑去了客廳抽煙——抽傅落銀的薄荷煙。 他就那樣一個人坐在幽暗的客廳,手里的香煙火星明滅,光芒暗淡照亮他一部分淡漠的輪廓。 傅落銀察覺了,但是沒有出聲,等林水程帶著一身薄荷清香回來的時候,他只是默默地把他往懷里帶了帶,一直到他睡著又醒來,他都隱約感覺到了——林水程之后的整夜都無眠。 首長正以貴婦姿態趴在窗臺上,隔著窄窄的小天窗,橫臥成一條奶牛色的面包棍。 這個地方是首長這幾天來占領的高地——足夠高,適合趴臥,還只能容下一條貓,而不是兩條貓。小灰貓幾度想跳上來,但是屢屢被首長趕走,最后只能蔫頭蔫腦地在桌上卷成一團,就在傅落銀身邊繼續打呼嚕放屁。 傅落銀站起身,去窗臺邊把首長拎起來——這貓最近肯屈尊讓他摸一摸了;然后丟去了林水程床上。 首長渾身的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警惕地看著他。 傅落銀沒管,他繼續去拎小灰貓。 這只灰貓倒是乖順得多,乖乖被他抱著過來了。 接著,傅落銀捏起小灰貓的爪子,往首長頭頂一拍,而后把聲音放得極輕,用類似哄騙的語氣對滿臉驚恐的首長說:“你看,它打你。” 小灰貓甩開他的手指,湊過來想嗅一嗅首長,舔舔首長的毛,首長爪子一蹬就要跑,卻反被小灰貓摁住了,兩只貓立刻在床上滾了起來。 林水程動了動。 傅落銀趕緊往外跑,過了一會兒拿著一個水杯和提前準備好的藥出來。一抬眼,林水程揉著頭發從床上坐了起來,眼底有點憔悴和疲憊。 他看著床上打成一團的貓咪們。 傅落銀趕緊走過去,哄他:“來,把藥吃了再睡覺。” 林水程吃了藥,把杯子遞給他,又沒動了,整個人呆呆的。 傅落銀耐心地在床邊坐下:“還想睡一會兒嗎?我給兩只貓關禁閉?我陪你睡會兒?” 林水程不置可否,傅落銀于是把兩只貓關去了房門外,而后閉上房門。所謂的“關禁閉”其實就是把貓趕出臥室而已。 傅落銀迅速爬上床,隔著被子摟住林水程,還要感嘆道:“這兩個小東西真是太壞了。” 林水程這回都懶得瞥他。 半個小時后,林水程再度醒來,覺得渾身都沒力氣。 他翻了個身,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解鎖后繼續看。 這幾天他的手機頁面就沒換過,一直是他從電腦上拷貝下來的九處資料。清醒的時候,想起來就看一看。 那些事故里面沒有他想看的,但是林水程這兩天依然看了下去。 他正在看的案例是一個與他在盤山公路上經歷的一切極其雷同的案例,而整個事故效應鏈條都是極長的。 時間是三年前,聯盟舉行各分部火炬傳遞賽,規劃路線時因為與一個已經開始建造的私人醫院動工選址有所沖突,所以臨時決定改道。這個改道決定及時上傳了聯盟線路規劃中,如果由ai控制行進,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當天進行巨型橫幅車cao作帶頭人的卻剛好是真人cao控——為了響應聯盟的重大賽事,車輛領隊都是真人cao控。 那一天下大雨,司機行進到一半,突然被通知線路改變,而后進行了調頭,整體調度時間因此產生了兩分鐘左右的推遲。就是這兩分鐘的時間差,導致了追隨這輛車之后的cao控車輛也有了部分時間上的推遲,最后一輛巨型橫幅車沒趕上正常入場時間,當它入場時,司機拐了個彎,直接在視野盲區中撞碎了整個火炬手陣列! 這輛車按照預計路線行動前往預計線路,在車輛系統檢測到拐彎處有大批人流的同時,司機迅速從較高的車速中進行緊急剎車,但是慣性依然導致了二十四人受傷,其中五人遇難。 在場沒有任何一個火炬手意識到,死亡的陰影會突然從他們身后出現。現場直接全盤崩潰,慘不忍睹。 這件事就是兩年前頗為出名的“火炬慘案”,有關此事,“幽靈車”的相關言論層出不窮,吸引了大批玄學愛好者和陰謀論者,當事司機因為承受不了輿論壓力而自殺謝罪。 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鑒于社會影響,聯盟要求大型活動中禁用人機合作的模式,全面推行ai線路規劃,這種要求被規范到了各行各業的方方面面。失業人數上升,盡管聯盟提供了相當好的失業福利,但是大部分人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都度過了落差極強的時間。 這種環境下催生了許多激進分子,曾經一度聯合起來向聯盟政府抗議,要求聯盟注重人民的自我價值需求,聯盟嘗試協商無果后,一夜之間涌現了大量自創的宗教組織和反政府集會,對聯盟本身造成了非常重大的影響,在與不法分子的斡旋中,甚至出現了警員犧牲的情況。 而其中一個曾經出現過的團體,曾用名是random。 它只出現了一天,淹沒在各種各樣的標語中,至今能找到與之相關的資料只有一條無法追蹤、無法確認用戶所在地的動態。 那一天,一個三無小號發布了一條語焉不詳的信息:“we are at random。”(我們是隨機的) 用戶名為uable(無法預測)。 這一條紀錄,正是這個事件被九處列入“不確定性”案例中的原因。盡管那個組織已經湮滅毫無聲息,幾年前的抗議活動已經銷聲匿跡,但是只要知道這件事的人,都不免會把它與現今的random組織聯系起來。 “醒了,在看什么呢?”傅落銀從背后抱著林水程,隨口問道。 他以為林水程在看普通的學術資料,結果掃了幾眼,看見的卻是類似陰謀論八卦之類的東西,不由得心頭一凜——林水程現在本來精神就不太穩定,而且對于連鎖反應、蝴蝶效應、意外事故等等反應特別大,這個時候再接觸這種不怎么正能量的信息源,怎么了得? 他剛想把林水程手機拿走,抓他過來跟自己一起斗地主的時候,卻聽見林水程輕輕說話了。 他問他:“radom這個組織,到底是什么樣的?” 傅落銀想起來,林水程在名畫案時算是跟r組織打過交道,羅松案件因為巧合避開了,但是也不免讓人心有余悸,好奇也是正常的。 他沉吟了一會兒:“具體的不好說,我也沒太接觸過這個組織的信息,七處牽涉不大。目前只知道的是,對面應該擁有難以復制的高科技手段,具體多高,我們七處沒有接到相關文件。再其他的不能告訴你,涉密了。” 他神情凝重起來,假裝若無其事地問林水程:“怎么突然對這個感興趣?” “看到一個案例。”林水程照著手機上看到的跟他念了一下,隨后說,“覺得這種蝴蝶效應很有意思。” 傅落銀唯恐他又陷入什么可解不可解的學術怪圈里,趕緊清了清嗓子:“要我看,壓根兒不是這么回事,跟蝴蝶效應沒關系。” 林水程抬起頭瞅他。 傅落銀趁機又把他往懷里撈了撈:“我跟你分析一下啊,所謂蝴蝶效應,其實就是事情和事情之間的相互影響,這是遵從因果律的自然事實——因果就是事情之間最直接自然的關系。你要查清楚蝴蝶效應,那就等于掌握了因果律武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