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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掌柜假嬌媚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今晚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用她的酒杯喝酒怪怪的,說的話也怪怪的,姜檸愈想愈不對勁。

    莫不是今晚見到因為他的退親,而把自己推上眾人輿論的風(fēng)口浪尖,心有愧疚?

    “其實你不必愧疚,今晚筵席上,我道與皇后娘娘之言,并非句句屬實。”姜檸凝著他,掂量了幾下話里的輕重:

    “你不留情面的退婚,我不可能沒有怨言。不過我還是會告訴自己,雖然你如今貴為將軍,位至侯爵,身份比從前高了不知多少去,但,”

    她話尾一頓,“是我太好了,是你配不上我。”

    唐忱眼角一抖,有些怔愣,本就晦暗的眸色更加黯淡了下。卻又在下一刻,聽到姜檸意味深長地說:“但也并不完全,是假的。”

    “嗯?”唐忱不解,耐著性子等她的下文。

    “至少,想你是真的。”她眸眼的亮意guntang,有些飄飄然。唐忱看著她,亦好似被這份guntang灼燒,一路延續(xù)至心窩塌陷處,燒得那里一塌糊涂。

    她在俘獲他。

    姜檸卻并不自知,幽幽輕嘆了口氣,“闊別七年,我原有好多件事想跟你說,可真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手上動作仍為松開,“一件一件說。”他出奇地耐心道。

    “那我此刻,最想說的是,”她突然抬起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覆在他握著自己皓腕的手背上,“你的手好暖呀~”

    說著,沁涼地手心摩挲著輕蹭了幾下,纖指甚至靈動恣肆地鉆進他的掌心里。剎那,溫暖干冽的舒適感前赴后繼地裹上來,緩釋了她指間的涼意。

    恍然間,唐忱只覺得將手浸泡在了山澗清涼的泉水里,如美稠般緩緩滑過,溫柔沒頂,酥軟入骨。

    是那份再熟悉不過的觸感。一如七夕那晚,一如從前的每一晚。

    “還是跟兒時一樣。”她小拇指指腹習(xí)慣性地刮撓著他虎口處的薄繭,一下一下地,若有似無地,好像睡眼惺忪的懶貓兒在撒嬌一般。

    京城位北,一入冬便是刺骨的寒。姜檸常常出了門沒多會兒,就喊著手冷,撒著嬌讓唐忱為她暖手。

    每回,她小拇指都會有這樣不安分的小動作。

    說起來,倒也不算她矯情。實為姜檸兒時生過場大病,因此落下了個體寒的毛病,常年四季手腳冰涼,姜家二老不知難受了多少個日夜,請了多少個郎中,簡直cao碎了心。

    姜檸依稀記得,唐忱臨要西去塞北的那年初秋,突然消失了半月有余,她與唐忱自小一處玩耍,未曾分開這么久,惹得小姜檸日日去唐府,磨著唐母問阿忱何時回來,去了何處,唐母只笑不語。

    后來她才知道,原來那時唐忱隨唐父南下至姑墨林?jǐn)?shù)十日,親手獵了兩只白狐,回京后尋了最好的鋪子連夜趕制,終是在他臨行前的頭一晚,贈了她一件狐白裘,一套狐毛手籠,卻只字未留。

    盡管那兩樣?xùn)|西,無論多冷,姜檸一次都未用過。

    離別總是苦的,此后數(shù)年里,姜檸每每想起這段潮濕的記憶,心里難免有些空落落的澀。

    手上的溫暖倏地撤離,將她從回憶里撈了回來,緩過勁兒,才發(fā)現(xiàn)唐忱已經(jīng)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

    不知往事,唐忱還記得幾分。

    如今身份對了,按理說可以理直氣壯地問上一句“為何要退婚?”,然而此情此景,她卻又覺得原因究竟是何,不重要了。

    因為比起這些,她更想知道:“所以現(xiàn)在輪到你說了,”

    姜檸穩(wěn)了穩(wěn)心思,微醺似的瞇了下眼,語速極慢,幾乎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想我嗎?”

    第22章 怒了

    中秋將至,這日一早唐母便喊了唐忱往街市采辦。

    雖說平日府中采辦事宜有管家婆子等人專門打理, 但細(xì)節(jié)上的物什唐母慣是喜歡親自去置辦。何況唐忱平日里軍中事物繁瑣, 難得擠出半日空閑,也算略作消遣了。

    唐母細(xì)致, 一應(yīng)物什選完已是晌午,從流駕輦途徑南鄲街, 恰巧打「鄲水舫」跟前兒過。唐母隨手掀簾兒打眼一瞧, 余光瞥見一抹倩影兒裊裊而入。

    “逛得許久也有些乏了,左右無事,去舫里吃杯茶歇會子腳再回府里去罷。”唐母放下簾兒說道。

    從流耳根子尖, 未等唐忱應(yīng), 已極利索地拉了韁繩,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兒地停了舫間門口。

    「鄲水舫」地處鼓樓以南,三面皆臨鄲水湖, 正門銜接南鄲街之尾。因風(fēng)景雋秀, 環(huán)境幽靜,因而多為京中名士之流、富家名媛閑遣麇集之地,

    唐母常來這聽曲兒。

    此舫別具一格,不同于京中大多的玉樓金閣。其分設(shè)兩層,外呈冥色, 門匾并無, 只于右側(cè)墨色梁柱之上,刻一暗金漆的“鄲”字草書。白日光影灑下,亦可隱隱見百種微小“鄲”字樣書, 暗刻于此梁柱金字之上,也可算作奇觀之一。

    舫內(nèi)一層以戲曲賞舞為主,二層主評彈說書,兩層格局相同,皆設(shè)鏤空雕花落地罩作隔斷,以屏風(fēng)交錯相連,屏風(fēng)左右分置茶座、棋盤各數(shù)十,可品茗對弈。

    唐忱算是被唐母半扯著進了舫門,心里并不太情愿,畢竟午后軍中尚有要事,時間緊了些。

    只是在他發(fā)現(xiàn)某道云鬟纖腰的熟悉身影時,身形微頓,正要拒絕出口的話又驀然咽了回去。

    瞇了瞇眸子,唐忱主動尋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不動聲色地看著前面。

    唐母見唐忱默許的樣子,內(nèi)心偷笑,全然一副jian計得逞般甚是滿意的神情。

    ……

    臺上一出【嬌紅記】正唱得戚戚艾艾,賺了好些女兒家的眼淚。姜檸一手支著下巴,長睫半垂,端盞小抿了口,興致索然。

    回歸了姜家小姐的身份,自然也要過回富貴名流的生活。

    晨間姜檸方梳洗完,就聽李氏千金結(jié)伴了杜家、陳家小姐來府里尋她游街市,姜檸雖興趣不高,但身份在哪兒,朋友間相互走動,維持下人際關(guān)系總還是免不了的。

    于是她應(yīng)了邀,與這三人一逛就是大半日。午間略感乏累,便來了舫里歇歇腳,吃茶聊會子天,順帶聽個戲曲兒。

    “阿檸,這是我前兒去廟里替你求得平安符,你近來身子不好——”

    “咦,這不是姜jiejie嘛?好巧呀~”突如其來地清靈聲兒,徑直打斷了李氏千金的話。

    姜檸循聲望去,見到來人,心里暗翻了個白眼,起身行禮:“姜檸見過郡主。”

    李氏等人愣了一下,待聽聞姜檸口中稱其“郡主”,方反應(yīng)過來面前人就是近來坊間傳地沸沸揚揚的“寧康郡主”,幾人連忙起身跟著行禮。

    無意間,姜檸瞥見李氏將手里的符印往后藏了藏,而后暗自收入袖中。

    寧康大大咧咧地,顧自在姜檸對面坐了下來,“姜jiejie好雅興啊。”

    終歸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姜檸雖心中無語,面上也端著禮數(shù),四兩撥千斤地笑道:“今個天兒好,閑來無事,與姐妹們出來坐坐。”

    寧康一臉喜眉笑眼地瞧著李氏幾人一眼,頗為羨慕道:“你們都是姜jiejie的朋友呀?真好,我初來乍到,到這會子都沒個朋友呢。”

    李氏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陳家小姐忙替寧康斟了茶,“郡主這話說得,若郡主不嫌棄,我等皆可做您的朋友呀。”

    “就是就是。”杜氏跟著在一旁附和道。

    寧康旋然一笑,一臉純真無暇地對姜檸道:“我瞧著jiejie精神頭尚好,看來灃哥哥退婚一事,jiejie是絲毫不在意的。”笑頓了下,又道:

    “想是這里民風(fēng)開放,與邊塞不同,女子并不會因為年齡大了便急著嫁人,幾位jiejie應(yīng)該也與姜jiejie一般,思想前衛(wèi),當(dāng)真是女中英豪呢。”

    姜檸挑挑眉,不置可否,只心中失笑。

    她當(dāng)然聽得出寧康話里話外的意思,不過是懶得同她辯駁罷了。

    李氏等人可沒她這般的好脾性,聽著寧康字里行間的暗諷,瞬即明白過境況來。

    “郡主這真真是折煞我們了。我們幾個與檸姐兒可是萬萬比不得的。檸姐兒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雖說被少將軍退了親,但這上門提親的人啊可是排到十里八鄉(xiāng)去了呢。哪兒像我們沒人瞧得上,到如今還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呢。”李家千金率先出口,語調(diào)里滿是陰陽怪氣。

    “那是自然,檸姐兒心性寬著呢,豈是你我能比的?再者說,這凡事啊就是要想開些,少將軍如今身份高貴,喜新厭舊再正常不過了。”陳家姑娘接著茬,嘴邊兒漫著譏諷地笑。

    另一頭的杜家小姐忍不住捂唇嗤笑,嬌嗔著假意斥道:“瞧你這話說的,甚喜新厭舊,咱們檸姐兒好歹也乃京中第一美人,遠了不說,那城南的李書生可是日夜惦記著咱們檸姐兒呢!”

    “那李書生瘸了條腿,如何配得上咱檸姐兒?”

    “誒這你就不懂了,他雖身殘志卻不殘,且滿肚子詩書才華,前兒不還為咱檸姐兒賦詩了兩首么?”

    幾人瞬即嬉笑連連,饒是姜檸身邊一向穩(wěn)重的大丫鬟凈余聽了,也氣得小臉兒漲紅。

    ……

    前頭這番笑鬧的聲調(diào)不小,完完整整地落了不遠處靜坐的人耳中。

    唐忱目光晦郁而不見底,臉色鐵青,削薄的唇緊抿著,整個人都浸漫著冷峭肅殺之氣。

    冷哼一聲,在他欲要起身上前之際,倏然被一旁的唐母急忙按住:“小忱,不可。”

    唐忱起身的動作被攔了下來。自己母親是何意,他當(dāng)然懂。

    論說今日這事本就因他而起,況是他們二人現(xiàn)已解除婚約,便不再有任何瓜葛。若此刻唐忱上去替她解圍,他并無立場,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會讓姜檸更加落人話柄,誤認(rèn)他們藕斷絲連,反倒平白污了她的聲譽。

    “阿檸是個有想法的孩子,她會自己處理好的。”唐母輕拍了拍唐忱的手臂,“我相信她。”

    這也是唐母最喜歡姜檸的地方,她性格獨立活絡(luò),做事果決且周全。

    唐忱緊蹙的眉宇未松,修長的手指狠攥著拳,直直地盯視著前方。

    相信她是一回事,心疼,又是另外一回事。

    ……

    姜檸瞧著幾個人坐在自己面前唧唧歪歪,柳眉微挑了挑,懂了。

    雖說這些人先前與姜檸并非是十分要好的交情,但面上總還是過得去。況且姜家地位擺在那兒,姜檸又是各世家公子追逐的對象。這幾人往日里也會象征性地噓寒問暖,討好著她,順帶跟著她出來沾沾風(fēng)光。

    如今突然變得這副嘴臉,想必是認(rèn)準(zhǔn)了寧康貴為郡主,又想攀著這份高枝兒上了。

    唇角輕勾,抬手拍了拍身側(cè)凈余的肩頭,示意她莫要太過激動。

    隨后姜檸斂了斂裙衫,云淡風(fēng)輕地坐了下來,面色不怒不惱,似乎根本沒有將方才的過分碎語放在心上。

    李氏千金等人滿以為姜檸會大發(fā)脾氣,正好順了她們心意讓她出丑。可這會子見她這般不溫不火的態(tài)度,俱是一愣,皆有些琢磨不透。

    難不成她當(dāng)真是個沒脾氣的主兒?

    “不過是被退個婚而已,也要被人嚼來嚼去,話都要給念叨碎了來回也就是那么幾句。”姜檸重新沖泡了碧螺春,纖指拎著蓋碗將茶湯緩緩倒入長把瓷盞中,“既然大家都這么愛嚼舌,又一口一個jiejie的叫著,那今日做jiejie的就陪你們好好聊聊。”

    李氏三人面面相覷,不知她葫蘆里要賣什么藥,由著凈余將茶盅一一擺放在她們面前。

    只見她酥手捻著長把,斂袖將李氏跟前兒的茶盅倒?jié)M,“聽聞令兄嗜賭好博,奈何時不走運,十賭九輸,上個月酒后又為鵲枝樓的花魁豪擲萬兩黃金,嘖嘖,這般散盡家財?shù)陌V情之舉也是人間少有,卻不知你與這位花魁嫂嫂相處得可還融洽?”

    李氏千金見自家丑聞被這樣抖摟出來,委實難堪至極,張著嘴哆嗦半天也未見憋出個聲兒來。

    姜檸輕笑一聲,不予理會,轉(zhuǎn)頭對陳家姑娘道:“令尊近來人逢喜事啊,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小嬌娘做側(cè)室,雖說這年紀(jì)比你還要小上兩歲,肚子卻爭氣的很,一擊即中,貴府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這是我的家事,與你何干!”陳家姑娘惱羞成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險些氣得要拂袖摔盞。

    “你既這般關(guān)心我,jiejie我自然也要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姜檸眼皮都懶得掀一下,徑自為她斟滿茶,溫柔笑道:“回去呢,也多勸慰下令堂夫人,這凡事啊要想開些,令尊大人如今身份高貴,喜新厭舊也是正常。”

    “你!!!”聽她將自己適才的話扔懟了回來,陳家姑娘簡直怒火中燒,可見她笑意盈盈的模樣,愣是啞口無言地不知如何將火氣發(fā)泄出來。

    姜檸笑著撅了撅唇,表示無辜。

    而此時的杜家小姐頭皮已微微發(fā)炸,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不可抑制地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