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她逐客令下的明白,夏恪反而渾然不覺地扯了張椅子坐下,“我存心來擠兌你?我有那么無聊么?我是來……”他欲言又止,轉頭對葡萄吩咐道,“小丫頭,你去隔壁何記飯莊,給我要十個梅干菜rou餅來,記得要薄皮厚餡,煎到兩面金黃,趁出鍋熱熱地給我包回來,快去!” 葡萄正驚訝這自來熟的家伙是誰,卻見她家王妃沖她遞個眼色,只得放下手里的繃帶,噘著嘴不情不愿地去了。 夏恪支走了葡萄,方回眸看了看蘇柒被包得鼓鼓囊囊的手:“指頭斷了?” 蘇柒在心底告誡自己淡定淡定,莫要與這廝一般見識,咬牙道:“被碎瓷劃傷了而已。” “這是動手兒了?被慕家那混蛋給氣的?” 蘇柒驚詫地望他一眼:這你都知道?八卦水平見長啊! 夏恪從她的目光中得到了肯定,一臉憤慨地敲了敲桌子:“讓我說你什么好?世家子弟皆紈绔,富貴人家多敗兒,你開風水鋪子的,不該不懂得這個道理,偏還要跟慕家的子弟糾纏不清,何苦來哉?” 蘇柒實在忍不住回一句:“這話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富二代似的。” “我……”夏恪一時語塞,隨即胡亂一揮手,“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是富二代中的翹楚,世家子中的楷模,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聽哥哥一句勸,趁著涉世未深,趕緊抽身而退,跟你師兄我往西京耍耍去,從此與那姓慕的小子相隔千里,老死不相往來!” 涉世未深?往西京去?蘇柒在心底苦笑:姑娘我身家清白都搭進去了,如何抽身而退?如何老死不相往來? 早聽說這世間男子皆如狐貍,吃不到的葡萄都是甜的,吃到嘴里的卻是酸的。當初被他一腔爆發的神情燃得忘乎所以,以為覓得良人,輕易托付了終身,卻不料男人喜新厭舊乃是秉性,得到的便再不珍惜。 你新人在懷樂不思蜀,可我要怎么辦?我托付的一片深情要怎么辦? 夏恪見她愣愣地出神,索性屈指敲她腦門道:“多大點事兒,值當的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西京去不去的且不說,我今兒是來告訴你,晚上仇老爺請客,在鏡湖的畫舫上看戲,哥哥帶你一起去?” 蘇柒正傷感著,哪有什么心思聽戲,隨口拒絕:“不去。” “不去?你從小不是最好這口兒么?連二師兄喝醉了唱得鬼哭狼嚎不似人聲,你都說好聽。”夏恪不依不饒,“聽說請的是德勝班,在京城都頗有名氣的,里面幾個扮青衣花旦的小倌更是生得風琉俊俏,比那姓慕的小子好看多了!你若看上了哪個,哥哥我花錢給你包下來,讓他給你端茶倒水、暖被鋪床,如何?” 蘇柒驚了:你這個想法也太……“大哥,我可是個良家女,便是受了點情傷,也不至于豢養戲子罷!” 夏恪也覺得自己說得有點過頭,忙不迭圓回來:“咱這不是為了氣氣姓慕那小子么,許他逛秦樓找樂子,就不許你聽曲兒看戲子?咱不能輸給他!” 夏恪說罷,看蘇柒依舊一副猶豫的樣子,索性添上一句:“你若不去,我就邀隔壁飯莊的漂亮內掌柜去,白吃了人家許多rou餅,總要還個人情的。” 蘇柒馬上抬頭惡狠狠威脅:“不許打我家采蓮的主意!” 是夜,停泊在鏡湖岸邊的如意畫舫裝點一新,燈火通明,伴著男子的恭維客套聲,女子的嬌笑鶯啼聲,一派熱鬧景象。 舉步登船的剎那,采蓮忐忑不安地拉著蘇柒的衣袖,低聲道:“這要讓我爹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蘇柒沒好氣兒地瞪她一眼:“那你還答應夏公子來?” 采蓮表示委屈:“他說你哭著鬧著執意要來看戲,我不放心你才答應來的!” 蘇柒忿忿然地給了夏恪一記眼刀:你這廝,還真是滿嘴里跑馬,沒一句實話。 夏恪毫不猶豫地瞪回去,轉頭卻向一個圓胖富商介紹道:“仇老爺,這兩位姑娘皆是在下的朋友。這位是仇和仇老爺,三代皇商,在廣寧城德高望重,日后可要多多照顧這二位姑娘家的生意。” 這仇老爺身形猶如狗熊般憨態可掬,一雙小眼睛卻精明,仿佛時時在心里打著算盤一般,將蘇柒和采蓮二女打量了一番,顯然將她們當做了云夏二人的紅顏知己,遂堆起一臉油膩笑容贊道:“二位姑娘天生麗質、貌若天仙,真是世間難得的妙人兒!” 他這一副夸清倌人似的態度令蘇柒著實不爽,象征性地略略頷首便再不愿搭理,仇老爺也不以為意,向云公子點頭哈腰道:“公子請上船。” 說著,對門口迎客的小廝道:“二樓臨仙閣。” 小廝忙不迭地致歉:“不好意思仇爺,二樓臨仙閣已被其他貴客定去了,要不您一樓聽風閣?也是看戲的好位置。” 仇老爺偷瞄了身旁的云公子一眼,見他面露不悅,立時駭然,擺出個著實氣惱的態:“我幾日前便跟你們邵老板打過招呼,怎地還能被別人搶了去?叫那姓邵的給我滾過來說話!” 小廝知道仇老爺是個不好惹的主兒,忙請他們稍待,轉身尋船老板去。須臾,便見一蠟黃面皮的中年男子疾步迎來,遠遠便沖仇老爺拱手道:“仇老爺見諒!不是小人敢言而無信,實在是……那位貴客來頭極大,小人賠上身家性命也惹不起啊!” 第208回 貴圈真亂吶 船老板抹了抹額角的汗,擺出個搖尾乞憐的可憐狀,向仇老爺一行人拱手道:“諸位爺大人有大量,今日您一行的吃喝玩樂全包在我身上,半文錢不收,只當諸位菩薩心腸,可憐小人則個,可好?” 聽船老板這么一說,夏恪反勾唇笑了,“你倒跟爺說說,這貴客來頭有多大?” “這……”船老板一張黃臉上滿是為難,“不是小人不愿意說,實在是……說不得呀!” 夏恪正被這吞吞吐吐的船老板惹得惱火,忽聞身后一陣低低的喧嘩聲,回頭便見十余個侍衛模樣之人,正手持繡春長刀喝開眾人,擁簇著一男二女向船上行來。 那男子身形高大,穿一身藏藍色銀線繡云紋的云錦直裰,衣擺上繡一只威武麒麟,頭上玉冠束發,面容冷峻、貴氣逼人。 他左右各跟著一個女子,左邊的被一襲狐毛白裘披風遮住了嬌顏,身形卻翩然搖曳如弱柳扶風;右邊的從頭到腳一襲黑衣長裙,胸前掛一只雪亮的銀環,充滿異域風情的臉龐美得勾魂攝魄。 他三人被眾侍衛前呼后擁著登上船來,男子目光從夏恪一行人身上冷冷掃過,卻未做片刻停留,只伸手將那狐裘女子攬了一把,便在船老板的諂媚引導下,一路往二樓臨仙閣去。 夏恪一路盯著他們行遠,忽而面露譏諷道:“原來是北靖王爺,難怪這樣大的做派!”轉頭向云公子問道,“公子,今兒這戲只怕也沒什么意思,要不咱們別處走走?” 他這話一出,便見做東的仇老爺滿面的尷尬,卻又不敢說什么,只惶恐地等著云公子示下。 云公子卻盯著北靖王離去的方向,意味深長笑道:“不必,北靖王爺派頭大,咱們低調些便是。” 仇老爺這才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氣,引著云公子往一樓聽風閣坐下,又一疊聲地喚人端茶倒水上點心,還貼心地引來幾個姿色極佳的歌舞伎作陪,卻被夏恪一一擺手攔下。 夏恪忙了一陣,回頭再去找兩個姑娘,卻發現二人早已不見了身影。 “這丫頭,又跑哪去了?”夏恪東張西望了一番,“一看眼不見就亂跑,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蘇柒和采蓮此時,正在二樓臨仙間門外的一座盆景后面躲著。 采蓮看著來來往往的小丫鬟們,將各色果子吃食、美酒香茶,乃至面巾靜盆等物一連串兒地往雅間里送,狐疑地用手碰了碰蘇柒,在她耳邊低聲問道:“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唄。”蘇柒低頭望腳尖,聲音酸酸澀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