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蘇丸子幾乎是含淚認下了自己的名字,“那我們家住何處?” 翌日清晨,蘇柒花一兩銀子雇了輛馬車,喊丸子上路。 看眼前的丸子,昨夜還一副分分鐘要去見閻王的樣子,今兒一早卻能腰板挺直地自己走出屋來,蘇柒不禁感慨:犀水丹果然是好東西!心中不免一陣心疼。 馬車行了半日,終于回到了東風鎮。蘇柒吆喝著馬兒,在一座不大的臨街院落門前停了下來。 “到了。” 丸子捂著傷口從車上下來,抬頭看到門上掛著一塊半舊的匾額:慧目齋。 低頭卻見一紅衫子綠裙的中年婦人正立在門口石階上,手捏一塊黃絹帕,踮著腳用力往里張望。 蘇柒有些好笑:“王嬸兒,你這是?” 掮婆王氏見蘇柒回來,立刻眼前一亮:“小柒,你家先生呢?” 蘇柒暗暗翻個白眼,“他不在家,哎?” 她話沒說完,便被王氏扯了胳膊往外拉:“那就你了,快跟我走一趟!” 蘇柒被她拉得嘰里咕嚕,只得從解了鑰匙扔給丸子,讓他自己先進屋歇著,她去去就來。 “干嘛去???”路上,蘇柒向王氏問道。 “你嬸兒我接了樁生意,有個外地來的人家看上了鎮北的一處院子,買之前想找明眼人看看風水。”王氏喘了口氣,“小柒啊,王嬸兒平日待你不薄,你也不必太認真,到了只夸那院子風水極好便是。事成之后,嬸兒少不了你的好兒!” “王嬸兒……”蘇柒剛要開口,卻聽王氏接口問道:“方才那年輕男子是誰?是你遠方堂兄,還是老家親戚啊?” 蘇柒心想,若說他是個江洋大盜,只怕要嚇死了你,“他是……” “嘖嘖,生得那般高大俊朗,只怕整個東風鎮都挑不出一個能比的!” 蘇柒:“……呵呵。” “他年紀幾許?家在何處?可有婚配啊?” 蘇柒汗顏:你明明是個掮婆,偏要cao媒婆的心,“他……” “哪家姑娘若能嫁了這樣的郎君,那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蘇柒索性閉了嘴,聽王氏一路嘮叨著到了鎮北。 那處院子頗為偏僻幽深。蘇柒跟著王氏七拐八拐地行了許久,才到了那院子門前。 蘇柒趁王氏叫門的空兒四處望了望,見這座不大的庭院雖然看起來頗有些年頭了,但一襲黛瓦粉墻,密密油油的薔薇藤蔓蜿蜒出墻來,還開著幾朵粉白的花兒,在夕陽下顯得格外靜謐閑適。 這院子,倒是雅致。蘇柒心想著,隨王氏進門去。 要買院子的是一家三口,男主人讀書人打扮,女主人是個和善的年輕婦人,還有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粉衫白裙,梳著雙螺髻,生得十分清秀可愛。 “這是我們東風鎮慧目堂的蘇姑娘,別看年紀不大,可是一身的本事,連我們府衙上都常常請她。” 被王氏夸了一陣,蘇柒上前與男女主人見禮,男主人便自我介紹說姓文,一家三口從南邊來,想要尋個環境好風水也好的院子,請蘇柒慧眼給看看。 蘇柒點頭應下,見一旁王氏給她遞個眼色,便在這座不大的四合院四處轉了轉,卻是越看越心驚。行至西臥房門口,蘇柒抬眼望了望房梁上隱隱約約的一片焦黑,一雙繡眉已然擰成了個“川”字。 她不動聲色地將王氏拉到僻靜處,低聲道:“王嬸兒,這宅子明明遭過災還死過人,實實在在是座兇宅,你豈能騙人家?” 第6回 兇宅有邪祟 王氏心有余悸地望望遠處的一家三口,壓低了嗓門:“我何嘗不曉得這宅子不吉利?可這宅子在我手里壓了好幾年了,本地人都知道這宅子兇,誰也不肯買,我好不容易逮著個外地來的,能將這宅子出手,你可得幫你王嬸兒一把!” “可是……”蘇柒沒法明說,這宅子不但遭過災,且有邪祟之物。 她正要果斷拒絕王氏,卻聽聞不遠處傳來銀鈴般笑聲,抬眸見庭院里一座爬滿薔薇的秋千架上,小女孩兒正蕩得歡快,春蔥似的嗓音歡叫著:“娘!我好喜歡這個家!” 蘇柒要脫口而出的兇宅又咽了回去,踱步上前,扶著秋千架問小女孩兒:“你喜歡這個院子?” “嗯!”小女孩兒蕩得臉頰紅撲撲,一雙大眼睛忽靈靈的明亮,用力點頭道:“我以前的家里,也有個秋千架子!” “婉清,要叫蘇jiejie?!币慌缘哪贻p婦人一臉溫柔地望著小女孩婉清,卻對蘇柒低聲道:“婉清這孩子命苦,三歲上便沒了父母……” “???”蘇柒著實驚詫,“您不是她娘?” “我是她養母?!眿D人嘆惋,“她家遭歹人入室搶掠,將她一家五口殺了個干凈,唯有婉清,被她娘情急之下放在水缸里,這才躲過一劫?!?/br> 蘇柒看著笑得開懷的小女孩,由衷地多了幾分憐惜。 “我們千里迢迢從南邊搬來,便是希望讓婉清換個環境長大,忘記經歷過的那些痛苦?!眿D人目光柔柔地望著女兒,“她已許久沒有這般開懷過了。對了,蘇姑娘,這院子,風水可還好?” 蘇柒望著小女孩婉清,咬了咬唇,點頭道:“好,好得很。” 從婉清家出來,蘇柒心事重重地回到慧目齋,見丸子正望著滿墻的桃木劍、護身符,以及桌案上的朱砂黃紙算命簽,眉頭緊蹙,問道:“你……是個江湖騙子?” 嘿你這人,會不會說話?蘇柒心中頓時火起:“什么叫江湖騙子?往高了說,我這叫江湖異士,捉鬼驅魔的堂堂大法師,往低了說,起碼也該尊我一聲陰陽先生、冥婚紅娘,什么江湖騙子……”你還江洋大盜呢! 見丸子將信將疑,蘇柒也不愿再費神解釋更多,打開衣柜給他找衣裳穿。 “這衣裳,是誰的?”丸子扯扯被蘇柒強行套上身的湖藍色道袍,怎么都感覺不倫不類的別扭。 蘇柒卻盯著那道袍嘆了口氣:“一個死鬼的!” “……死人留下的?” “不是死人,是死鬼!一個無情無義的臭死鬼!”蘇柒有些惱火地轉身出門,“我住在隔壁,有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