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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女尊之恃寵而嬌在線閱讀 - 第52節

第52節

    蘇枕流此人最是愛吃愛玩,前幾日才說身子不適卸了協理的職責,轉頭就去鉆研戲曲折子、研究吃喝去了。

    晏遲這幾日寫賬本寫得累了,看著一旁的印冊都覺得疲憊。他轉過身,問了一句:“都有誰在?”

    芳洲答到:“三位新晉宮的郎君也在。”

    整個大殷皇帝的后宮,也就這么幾人了。晏遲點了點頭,一邊由著百歲給他加上衣袍披風、拿了暖手的爐子,一邊道:“好,我們這就去。”

    披風上有一塊淡金色的云肩,上面的幾個扣子有些隱蔽繁瑣,百歲系的慢了些。晏遲偏頭看了東吾一眼,道:“……一起去?”

    東吾聽了這句話,整個人才如同突然活過來似的,立即應道:“好。”

    ————

    靖安宮的主殿叫合歡殿,上回晏遲來時,還是來拜會主位。

    蘇枕流似是有些等不得了,見人齊了,便將燒好的四方格火鍋抬了上來,里面半紅半清,另有一個翻滾著菌菇的小格,沾了辣的底料又鮮又香,隨著湯水咕咚而冒出香氣。

    那三個新進宮的一個比一個坐的端莊板正,一一見禮。蘇枕流也沒有分席的意思,將備好的各類蔬菜rou類、飲食材料依次擺上來。一旁有一個拿著長柄勺、冷木筷的侍奴侍奉,至于添水、調料等事務,盡有靖安宮的小廚房折騰。

    蘇枕流坐在晏遲旁,坐主人位,不過他其實并不大將就主次,也沒說什么等人先動筷子的虛禮,開了鍋就吃,動作雖然隨意,但還算很是斯文。

    紅湯鍋里冒出令人目眩的辣椒味道,又辣又香,里面的薄rou片燙得去除了紅色,軟嫩流湯,泛著紅湯的淡淡光澤。另一邊下了幾樣菜,底下的湯底是熬住出來的濃香骨湯,從清甜口味中帶著香氣,將碧綠的菜品帶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來。

    不得不說,蘇枕流對吃這事兒上,還是十分上心的。不管是香油還是芝麻醬,都絕對是精心挑選過的。

    原本晏遲還以為他會文雅一些,做個詩、玩一個飛花令之類的,沒想到這位上來就是吃,要不就是填酒勸飲,不過六個人的小席面,里面還有兩個不大飲酒的,竟然上了兩壇的桃花釀。

    一開始另外那三個還板板正正,拘束著自己,后來飲了酒,交談得密切些,一個個也展露了本性。荊如愿這小狐貍吃醉了,一邊盯著蘇枕流,一邊夸晏遲真好看。蘇枕流沒工夫搭理他,隨意道:“你也好看你也好看,別擋著我。”

    晏遲只飲了一點,除了蘇枕流,沒人敢勸他的酒。一旁的東吾倒是喝了不少,一邊眼前冒星星一邊跟添水的侍奴說自己是千杯不醉的草原明珠。

    他自己也住明珠殿,倒真是一顆草原明珠,只不過是白面皮兒芝麻餡的,從外頭一戳,里面的粘稠黑汁兒就往外流。

    晏遲一手拉回這顆草原明珠,一手用公筷給他加菜,一直喂到嘴邊上:“快別說了,明珠吃飯,不許再喝。”

    東吾嚼了嚼嘴里的東西,也不知道嘗沒嘗出來是什么。水加了兩遍,蘇枕流手旁又上了一疊搗碎的蝦rou,一點點地往紅湯沸水里加。

    他環顧一周,看著桌子上就他跟晏遲、還有那個叫謝瑾的郎君還算目光清明了,便對晏遲道:“晏郎君什么酒量啊,人家草原來的,比你還先趴下。”

    晏遲心說誰知道他醉沒醉,東吾這人裝醉有誰能看出來?

    他沒有說出來,而且覺得這種時候,可以說是十分難得的了。無論是曾經周貴君治宮時、還是應如許掌權之間,宮中的暗流涌動都太多太多了,沒有人敢做這樣的宴請。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這種事情,還是只有蘇枕流能做、會做,也做得出來。

    這位賢卿可一點兒都不規矩賢良,他夾了一塊蝦rou放進碗中,偏頭端詳了晏遲片刻,忽地舉杯:“敬你。”

    晏遲跟著舉杯,笑了一下:“敬我什么?”

    蘇枕流沒有回答,而是抬杯喝下,將這些燙過的熱酒,順著咽喉一直灌進肺腑之中,醇厚微辣。

    他放下酒杯,抬眸道:“敬你入宮至今,衣不染塵。”

    蘇枕流也跟著笑了笑,那種笑意說不清是什么,他杯中酒已空,又添了半盞,可他的手稍稍有些不穩,酒杯未滿。

    晏遲聽到他低柔的聲線,像釀沉了的一壇清酒。

    “衣不染塵……”蘇枕流慢慢地閉上眼,趴到自己的手臂上,“……何其有幸。”

    他的聲音消逝在咕咚咕咚的火鍋沸湯之中,消逝在濃香與麻辣交疊的氣息之間。搗爛的蝦rou在水中凝聚,慢慢地浮上來,露出鮮嫩可口的光澤。

    的確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晏遲看了他一會兒,轉而望向半透窗紗之外,明月皎皎,清光滿簾。

    作者有話要說:  吃喝玩樂的代表~蘇小哥哥。

    第70章 鴛鴦春酒

    薄雪覆朱墻。

    室內的暖爐本就燒得熱, 加上沸騰的四方格火鍋,即便是在凜寒深冬,卻依舊讓人熱得有些發悶。

    晏遲跟蘇枕流說了一句, 帶著百歲出去透一口氣。掀了門簾步出后, 里面的食物與美酒的香氣慢慢淡去, 換上天地之間的一片冰冷之感。

    夜風拂衣袖,驅散所有的紅塵氣息。

    明月清光滿。晏遲立在階上佇立了片刻, 覺得那股微微的胸悶散去了, 腦海中頓時清醒了許多。他想起那一日在善刑司之中白皚所請求的那件事。

    佛堂里的活兒并沒有那么累, 只是不夠錦衣玉食罷了。這件事還要問問無逍自己的意思, 他是徐澤留下的人, 如果可以,也該幫著照應一二, 但卻不能強行決定,不顧當事人的意愿。

    晏遲正想到一半,忽地聽到一旁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轉過頭一望, 在欄桿底下的小石臺上,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上面,手里拿著一截折下來的枯枝。

    是鉞兒。

    他快要六歲了,身上穿著一件棗紅的白絨小襖, 里頭是燦金花紋的錦袍,發絲只收攏了一半,碎發在夜風中微微拂動, 不知道坐了多久。

    晏遲之前以為這個時候,鉞兒早該睡了,如今見他在一片薄雪邊上上畫畫,便走了過去,坐在他身邊。

    殷鉞愣了一下,抬頭見到是他,稍稍猶豫,道:“請晏千歲安。”

    他記得晏遲,當日的宣政殿上,晏遲將他從那個冰冷陰暗的地方抱了出來,他的懷抱里有一絲梅香,正適合嚴寒冷冬。

    晏遲坐在他旁邊,見到他畫在雪上的圖案,是一只老虎,栩栩如生。

    “怎么不進去?”

    月華滿襟,夜幕有些泛藍,遠處枝上的雪被夜風吹下一些,簌簌地掉落,刮向了半個內院。

    鉞兒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一下,才道:“蘇千歲不喜歡我。”

    晏遲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歡你?”

    “他說,他這一世,就不是能有子嗣后代的命。”鉞兒扔下枯枝,看向皎皎明月,“他說我是合歡殿多出來的,孩子大了,一般都養不久。”

    晏遲沒有想到是這種回答,他看著鉞兒玉白的側臉,慢慢地安慰道:“他只是沒跟你熟悉起來,以后會變得越來越好的。”

    鉞兒轉過頭看著他,時隔近一年,面前的這位元君千歲,仍是去年此時的模樣。如果真有什么不一樣,那便是此刻的冷月更柔,映出一雙溫柔的眼眸。

    他收回視線,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道:“千歲。我母皇她……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晏遲愣了愣,聽到他繼續道:“我爹親從前在我身邊時,雖不說母皇的不好,但與她沒有半分溫情。可我爹親離世后,我母皇待我依然如故,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之前也問了蘇千歲……”

    他話語稍頓,晏遲輕輕問道:“蘇千歲怎么說?”

    “他說……”殷鉞伸手捧住臉頰,道,“他說我母皇是天底下第一的有情人,也是天底下第一的無情人。如若知道她無情,那便什么也不用爭,退得越遠越好,休再看她一眼,否則,多情滿身傷。”

    晏遲一時緘默,微微地品味出了蘇枕流的意思。蘇枕流曾經受寵過多年,他大約已處在最容易情動的位置,可這個人抽身得也快,放棄了之后就什么都不想了。

    包括宮中這么多年的爭與不爭,也是在人的一念之間的。或許蘇枕流也曾經細心謀算、覆手風云,但他如今,卻連吃東西都想叫來全宮的人陪他。

    晏遲想一想,看到鉞兒望過來的目光,開口道:“你母皇……像一只貓。”

    鉞兒愣了愣,似是從沒有聽過這種言論。

    “她即便是高興了,尚且覺得紆尊降貴,要人伸手去接她,總得順著毛撫,才能讓她平靜下來一些。”

    內里是紅塵煙火,酒香與火鍋的香氣醞釀其中,外頭是滿院月華,晏遲身上厚絨披風的邊角上漫溢著熏衣的淡梅香。

    鉞兒坐在他身邊,聽到對方的溫聲低語。

    “人的心終究是軟的,即便表面上看起來堅不可摧,寒冷如冰,但實際上,如若她真的心痛,卻一言不發,又有誰能知道呢?”

    鉞兒嗯了一聲,垂首看著地面上被畫出來的老虎,半晌沒有應答。

    正在此時,內里的厚門簾被兩側侍奴挪起來一些。蘇枕流從中步出,走近幾步,對晏遲道:“里頭東吾還找你,你怎么跟孩子聊起來了。”

    他伸出手,給鉞兒扣合了一下衣領上的扣子,道:“回去睡吧。”

    鉞兒沒有躲,但是也沒有什么對待父親的親昵,只是站起身恭恭敬敬對他行了個禮,便轉身走了。

    蘇枕流轉過目光,看向晏遲,似乎原本有些微醺的腦海也被風吹醒了不少。

    他沒有開口,晏遲卻能感覺到對方注視的目光,慢慢地游移過來,隨后,蘇枕流笑了一下,忽然道:“我聽見了。”

    “……什么?”

    蘇枕流想了想,道:“你說陛下是貓,我要告狀。”

    晏遲完全沒想到他說得是這個,愣了一下,隨即被蘇枕流拉走了。等到他的手觸碰到簾子時,卻稍稍停了一下,回眸道:“好好珍惜。”

    晏遲怔怔地望著他。

    月色落在蘇枕流的眉目之間,他的眉峰很好看,眼尾精致,眸光宛若一泊安靜的湖水,從水面之上泛出如波的漣漪。

    “晏遲,”他第一次喚這個名字,“她只這么待你,我已明白了。”

    隨后,眼前的垂簾慢慢掀開,里面的溫暖之意復又籠罩而來。

    ————

    等到撤下席時,諸人已醉得差不多了,這或許是這些人入宮以來最為肆意放松的一天。

    到了最后,荊如愿和傅冬年他們兩個已困得暈頭,讓人備好了轎子。謝瑾看上去文文靜靜的,沒想到喝醉了開始給東吾講故事,兩個人一通瞎扯,上句不對下句,居然還能聊得下去。

    連不大喝酒的晏遲都被蘇枕流帶著有些醉,這人叫人拿上來幾盅清澄如水的酒液,喝下去倒是沒有什么沖勁兒,但晏遲感到醉時,就先停了手。

    諸位都是帶著人來的,轎輦都備著。等晏遲進了轎子之后,那幾盅燒過的烈酒才反上后勁兒來,他這才明白蘇枕流的“險惡用心”,非得讓這幫人都陪他醉一回。

    等到這頂轎子回到明德殿時,外頭已停著御輦。殷璇正好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從宣政殿過來。

    她哪知道她的賢卿千歲都干了什么,見晏遲這時候才回來,便沒有進屋,而是直接過去問了一句,一邊聽百歲說是從蘇枕流那邊回來的,一邊伸手掀開轎簾。

    簾子上的繡圖也是雙面三異繡的,外面的圖案是只鸞鳥,里頭的圖案則是墨色蛟龍,隨著殷璇的動作而歸攏到一邊。

    里面的人好似困極了,伸手撐著額頭,渾身霜白發冷的膚色都往上泛了一點兒淡淡的紅,仿佛被風吹到了,才抬起眼望過來,雙眸如同浸潤了水光的墨玉。

    晏遲伸出手,搭在殷璇的掌心上。他的眼尾有些紅,被對方帶了出來,但沒站穩,直接撲在了殷璇的懷里。

    氣息是燙的,有一點兒清酒的味道,從沒聽說過能把人灌成這樣的清酒。

    晏遲緩了一下,勉強認出人來,他一開始還覺得自己醉,后面真醉了反而記不得,就直接趴在殷璇的懷里停了一下,聲音有點啞,還帶著些微的纏綿味道。

    “乾君……”他小聲地叫殷璇告知給自己的小名,聲線壓低了些,“有點熱。”

    殷璇知道晏遲的性子,他哪有醉過?這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也就有些新奇地抱著他,讓對方慢慢地在脖頸間磨蹭,從腰間繞過去的手勾住背,然后習慣成自然地啪嗒解開了殷璇腰上的盤扣。

    殷璇:……?

    熱了脫別人衣服?

    這里可不是明德殿內,外頭的院子豈止有二三十人,添燈掃雪的、看門掀簾的、起轎停輦的,那么多人在這等著吩咐伺候著,縱然害怕不敢直視,也得有一小半兒眼神往這邊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