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韓鐸的奇跡

    過了不知多久, 周圍的畫面才漸漸清晰回來。

    林景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從外面的山谷轉(zhuǎn)移到了山洞中，周圍全是黑壓壓的石壁，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這里大概就是所謂的昆侖龍墓, 山谷懸崖里的那處山腹。

    他回憶了一下，記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進來的，便索性不去想了，打算趕緊找路離開這里。

    誰知，剛邁動步伐，便聽到一個清清涼涼的童音在黑暗中說：“你是誰？”

    林景渾身一僵。

    這里……怎么會有個孩子？

    順著聲音的源頭勉強看過去，那孩子竟然離他這么近, 就站在他的跟前。

    小男孩伸出手來摸他, 似乎是想要確定他的身份, 然后, 在兩個人震驚的注視下，那雙手匪夷所思地摸空了。

    小男孩摸不到林景, 林景也摸不到小男孩。

    他們明明各自都有實體，卻像處在不同的時空一樣，產(chǎn)生了一種離譜的錯位。

    林景想到太上三才陣穿越時空的能力，瞬間福至心靈, 問道：“你是韓鐸？”

    小男孩似乎把他認成了某種神秘的存在，仰起頭來, 瞪著眼睛說：“你怎么知道？你是、你是龍龍嗎？”

    林景隔空摸了摸他的頭, 在心里說, 我不是龍龍，龍龍已經(jīng)寄居到你身上了。

    他難得對韓鐸開天眼不會被黑氣刺瞎, 此時的小韓鐸渾身噗滋噗滋冒著金光，周身還纏繞著一條金色的小龍, 就像個可可愛愛的小天使。

    現(xiàn)在大概是當(dāng)初帝尸陣接近尾聲的時候，韓盡等人在龍墓外維持陣法，韓鐸自己在里面，按照流程應(yīng)該是吸收龍脈的力量，結(jié)果他直接幫了龍脈一把。

    現(xiàn)在龍脈已經(jīng)在小韓鐸身上安定下來，外面韓盡等人的法術(shù)大概也快要結(jié)束了，“背叛”的事也快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

    林景不知道這是往事的回放，還是真正的時空錯位，亦或者只是幻覺，他甚至不知道讓自己看到這個有什么意義。

    意識到這些很有可能是二十年前的畫面，他就開始認真留意，想弄清楚韓鐸的業(yè)力是怎么和龍脈綁起來的。

    畢竟，現(xiàn)在的他還是個滿身金光的小天使，善業(yè)還沒有送給龍脈當(dāng)養(yǎng)料。

    可是，直到洞口外若有若無的法訣聲停止，小韓鐸和龍脈交換業(yè)力的情況依舊沒有出現(xiàn)。

    林景迷惑了，突然之間，一道靈光擊中了他，讓他整個人一下子僵在原地，幾乎無法思考。

    一種來自靈魂的冰凍感讓他忍不住牙齒打顫。

    不知道這樣僵了多久，又一個人“撲通”一下摔進這片黑暗。

    是大人版的韓鐸。

    后者見了他，欣喜道：“果然找到你了！大師說你入夢了，我們身上有一絲氣機交纏，所以我可以進來找你。快跟我出去吧。”

    林景道：“入夢？真的只是夢嗎？亦或者，這里其實是現(xiàn)實？”

    “景景，你怎么了？”

    “韓鐸，這里是二十年前的昆侖龍墓，這個小男孩就是你。”

    “……你說什么？”

    林景沒說話，直接開天眼，看到了他滿身的惡業(yè)。

    他忍著劇痛直視那深淵一樣的惡，探出一絲業(yè)力牽引線，纏繞了上去。

    果不其然，牽引線分出兩縷，一縷系在大人身上，一縷系在旁邊不明所以的孩子身上。

    韓鐸看看小男孩又看看自己，在黑暗中認出來了。然后他突然渾身一顫，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景。

    事實上，林景也對自己荒唐的設(shè)想感到難以置信。

    但他看著那兩縷業(yè)力牽引線，依舊說道：

    “我以天道代言人的身份，現(xiàn)在，要給你滿身的惡業(yè)造一個惡果。”

    “這個惡果是，從今往后，你將與龍脈共享業(yè)力，善業(yè)全部歸他，惡業(yè)全部歸你。”

    “你可以剝奪其他人身上等量的善和惡，以收集善業(yè)，保持龍脈的生機，但那代價是……”

    “但那代價是，越來越多的罪惡將會在你身上積累，讓你變成一個罪惡纏身的人……”

    林景從來都沒有嘗試過自己制造惡果，然后宣判給別人。

    這是唯一的一次，他成功了。

    韓鐸整個人怔在那里。

    林景猜不出此時此刻他心里的想法，半點都猜不出。

    但是無論如何，他身上的惡業(yè)正在散去。

    煙消云散，那漆黑再也不能刺痛林景的眼睛，黑氣背后露出男人清俊的面龐。

    這份惡業(yè)，盡數(shù)化作一個惡果。

    這惡果應(yīng)在他的身上，也應(yīng)在了時空錯位讓他們撞見的這個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從此便背上沉重的擔(dān)子，走入一個永遠也無法跳出的宿命。

    他會再次將自己變成那副罪惡纏身的樣子，再次遇見一個名叫林景的人，并且再次來到今天，把自己二十年后的惡業(yè)，化作二十年前的因或者果。

    怪不得天道測算不出他的命運，只說他是一個“因果顛倒”的人。

    因因果果，又何止顛倒，何止宿命？

    韓鐸仍沒回過神來。看著他怔忪的面龐，一瞬間，林景有些驚惶。

    他上前，抓住他的衣服說：“你在想什么？”

    “韓鐸，我答應(yīng)了天道幫他修復(fù)因果業(yè)報，我也能看見你滿身的惡。你知不知道，我決定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做足了所有的要親手殺死你的準(zhǔn)備……”

    林景從未這樣對某人剖白心跡。

    “韓鐸，你懂唔……”

    韓鐸狠狠吻住了他，一股狠勁兒像是要把他揉進骨血里。

    “那你現(xiàn)在肯定要后悔了。”最后他說。

    “因為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把每一天都當(dāng)成世界末日一樣的愛你了，我會把它平均分配到余生的每一秒鐘，你就等著后悔吧，我對你的愛肯定會少掉很多很多的，因為我們的余生……”

    他突然哽咽到不能言語。

    “我們的余生，突然變得好長好長了。”

    ——

    太上三才陣所造成的短暫時空錯位效果很快就過去了，兩人再次醒來時，皆還是躺在原地，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夢。

    但韓鐸身上的惡業(yè)真的盡數(shù)消失了。

    他們沒有把夢中發(fā)生的一切說出來，只道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太上三才陣就算沒有口訣也可以布陣。

    于是，眾人坐回原位，重啟大羅七星陣與太上三才陣，一面收集加諸于林景身上的愿力，一面收集全國人民對災(zāi)區(qū)祈福的愿力，將這些正面愿力灌輸給小破天道。

    怨氣和愿力的打斗陷入白熱化，持續(xù)了半天多的時間，最終以白光轟然劈向山巔結(jié)束。

    當(dāng)硝煙彌散，山頂上再也沒有了一丁點兒怨氣，眾人興奮地向上狂奔，果然連路上各種各樣的障礙也消失不見了。

    “反噬！肯定是全員反噬！要不怎么解釋這些法術(shù)突然消失了！韓家每個人都被反噬了咩哈哈哈哈哈！”

    登上山頂，果然就見一地歪七豎八的青袍人，個個翻著白眼，有氣出沒氣進。祭壇倒是仍舊嚴(yán)整華麗，顯得仿佛特別正派一樣。

    韓盡自然是遭受反噬最嚴(yán)重的那個，幾乎奄奄一息。特勤組上前銬了手銬把他拖走了，拖走之前，韓鐸的眼睛與他對上，卻見他嘴唇不斷地翕動。

    “他在說什么？”韓鐸瞬間有不好的預(yù)感，“快阻……”

    話說到一半，他直接一口血吐了出來。

    “怎么了？”

    韓鐸抬起頭來，恍惚地說：“龍脈……”

    “龍脈……消失不見了。”

    第83章 華夏的奇跡

    天高氣爽, 風(fēng)和日麗，白雪覆蓋群山，任由午后暖陽在雪地灑落一層珠光, 從山巔看去，群山各處都閃耀著星星一樣晶瑩的碎光。這是一幅多么美妙的畫面。

    可是，這美不勝收的大自然畫卷，此時此刻，卻無人欣賞。

    伴隨著龍脈的離去，在場所有玄學(xué)人士同時感到心旌搖動，即便是從未修煉過的普通人, 也感覺到了一陣沒來由的心慌意亂。

    似是某種無形的瘟疫一般, 以昆侖山為中心, 這感覺很快蔓延開去。

    山腳下正在放牧的牛娃不慎摔倒在地, 城市里穿行的人群不約而同出現(xiàn)了短暫的恍惚，辦公室里正在敲擊鍵盤的白領(lǐng)指尖突然顫抖, 學(xué)校里奮筆疾書的學(xué)生莫名寫錯了筆劃……

    這感覺只存在于一瞬，快得讓人以為是場錯覺，甚至有更多的人連注意都未曾注意到，一瞬之后, 便繼續(xù)該做什么做什么，像是生活從未被打擾過, 更無從得知在無盡的遠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可是站在昆侖山上的人, 無法忽視這種感覺。

    玄學(xué)大師們同韓鐸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怔怔地抬起頭來，恍惚道：“那是……什么？”

    韓鐸用盡各種方法, 再也不能感受到龍脈的一絲絲生機。他陷入了巨大的荒謬感和滿心的不可思議中，夢囈似地從喉嚨擠出虛無縹緲的聲音：“龍脈消失了……”

    “韓小友……你說什么？”

    韓鐸低下頭來, 掃視著周圍盡是一副難以置信神情的眾人，按住胸口，良久，不肯再說一句話。

    除了韓鐸之外，林景是感受最深的一個人。

    那種感覺是心頭一跳，仿佛永遠失去了什么，最初像一閃即逝的錯覺，可是胸中的空虛感隨之彌漫開來，越來越不容忽視。他忍不住喚道：“天道，你在嗎？”

    “他離開了。”一道細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林景轉(zhuǎn)頭看去，天道的虛影正飄在旁邊。他從前向來是幻化成林景的模樣，這次卻幻化成了一條金色的小龍，也不知是在告慰什么，抑或是祭奠什么。

    金色的小龍對他說：“韓盡離開之前，引動了最后一手布置，那不是什么嚴(yán)重的大事，可是也許就成了壓垮龍脈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消散了，連我也感受不到絲毫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