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他并沒有刻意引來海水。 然而就好像天地規(guī)則一樣,海妖多的地方,自然會有足夠它們生存的海水。海國鈴鹿山舉國之力皆集中于此,加之有他這個海族大妖坐鎮(zhèn),與陣法結(jié)合的妖力強大精純得可怕,引來作為妖力源頭的海水自然再正常不過。 麾下海妖大多生性兇殘,對占領(lǐng)與破壞這片土地躍躍欲試,或許的確會做出引海水吸取靈氣的事,就像現(xiàn)在狩獵人類的行為一樣。可他對破壞本身沒有任何興趣——當(dāng)然也不會刻意阻止——不過既然子民喜歡,就隨他們?nèi)チ恕?/br> 妖怪本就是殘忍自利的典型,一生都無法擺脫原形的影響。有一戰(zhàn)之力的海妖本體大都極為兇殘,自然渴望肆意破壞、渴望人類血rou。這不過是順應(yīng)本性的做法,他沒理由阻止,也并不打算阻止。 且不說兩方交戰(zhàn),人類皆是敵人,沒有無不無辜這一說,即便真是無辜的人類又如何,與他何干。 他在乎的不過一隅之地的安康,既連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實現(xiàn)不了,何必對不相干的人仁慈。 熟悉又陌生的、源自家鄉(xiāng)被污染的海水安靜的蕩起波紋。 他站在高處垂眼下望,看見一銀一粉緊緊相擁抱頭痛哭的畫面,不知為什么覺得既好笑又心酸,不禁輕輕嘆出一口氣。 ……哭什么呀,他還沒死呢。 說起來小家伙們居然都膽敢擅自小看他,難不成他真的一點身為少主的威嚴(yán)都不剩了嗎…… “需要把她們叫回來嗎,少主?”屬下垂首站在他身后,注意到他視線長久的落點,輕聲問。 “沒必要。”他擺擺手,“她們也很久沒一起聊天了,就讓她們單獨待一會兒吧。” 久次良:“……”寡言的屬下似乎很不安,眼神總盯在兩個同伴的方向,大概是在擔(dān)心她們的安危吧。 怎么說呢,盡管明知道不該指責(zé)對方什么,對方也不一定有所圖謀,可他還是心懷芥蒂。……被覬覦只屬于自己的東西,無論對方是多么信任的人——不,不如說正因為是信任的人才更加介意——果然都會很不快啊。 ……不過已經(jīng)到了這個階段,就算介意也沒用了。 “你有聞到嗎?”他半分無聊的問,對屬下究竟會帶來怎樣的回答感到好奇。 大概是相處太久又太熟悉的緣故,即便隔著不近的距離,他還是能嗅到混在海潮味里雌性發(fā)情的甜膩味道。 是你獨特的、混雜幾分血腥氣的味道。 久次良:“……” 他似乎很難堪,默不作聲的抿起唇。 “又不會真的責(zé)罰你,別一提到她就這么緊張。” 雖說看起來在聊不著邊際的話題,可實際上處于戰(zhàn)中位置的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維持陣法的運轉(zhuǎn),即便是下方看似松懈的兩個小家伙都在控制妖力的輸出。這些天來日夜如此,即便是再笨拙的人也該學(xué)會一心二用了。兵力仍未攻到他們所在的中心位置,在枯燥的輸出中找點兒話題聊聊,也算是他們的放松方式。 久次良:“……并非如此。”跟懲罰什么的根本沒關(guān)系,他只是…很痛苦。 可這又不是能說出來的話。 幸好少主并沒有非要折磨他的想法——也只有你能做出那么惡劣的事,偏要把人的傷口血淋淋的翻開,再笑嘻嘻的贊嘆對方的血液美味香甜——而是盤膝飄在半空中,若有所思的問起另一個問題: “你覺得她會喜歡什么? “…什么?”他怔了怔,壓下與主人一起談?wù)撃愕哪枪刹贿m,聲音微啞的答,“只要是少主送的,她應(yīng)該都會喜歡吧。” “也不是那種能隨便送的東西……”少主好像真的很苦惱,“小鯊魚不是要我在她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印痕嗎?你記得吧,那天的事——最好是像耳環(huán)一樣的裝飾品?” ……那天的事。 這么一說,他腦子里出現(xiàn)的就全是些糟糕的東西了。 他竭力把自己的思想從奇怪的地方扯出來,勉強挑了個最無傷大雅的回答:“比如,妖紋?” “那東西還是自己捏比較好吧?”少主撐著腦袋說——他前些天一直表現(xiàn)得很壓抑,最近戰(zhàn)事進展到最終階段,局勢對己方逐漸不利,反倒放松下來,“況且要說弄到她身上的妖紋,我能想到的只有○紋了……” ……實話實說,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那個。 果然不是他們思想的問題,你提出的這個要求本身就很奇怪,況且思及你提出要求的場景,任誰都沒辦法不往那個方向想。 大岳丸:“如果不是非限定在她自己身上,我本來打算送一塊我的骨頭——” 久次良:“?!少主?!這未免太過了!” 大岳丸:“——開玩笑的,難得你反應(yīng)這么大。如果真的送骨頭她肯定第一時間就會吞進肚子里了。”他輕松的說,視線再次落在下方的小家伙身上。 兩個小妖怪早就和好如初,躺在水面上漂浮,仰望著天空閑聊。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銀發(fā)紅瞳的鯊魚精彎著脖頸用一個扭曲到詭異的姿態(tài)對他咧開嘴笑……看起來相當(dāng)驚悚。 然而你什么樣子他沒看過,就連一半魚頭一半人身、魚頭頂?shù)蒙鲜畟€人身的樣子他都習(xí)慣了,現(xiàn)在擺出這幅姿態(tài),他也只覺可愛幼稚。 “總要留點什么當(dāng)做紀(jì)念。”他移開視線,停了停,聲音很輕,“現(xiàn)在還什么都沒發(fā)生呢,她就哭成這幅不爭氣的樣子,我要是真的出事了,那張哭臉一定會相當(dāng)慘烈吧。” “……少主不會出事。”久次良對這種交代后事一樣的語氣非常不適,生硬的反駁,沉默片刻才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鮫姬離不開您,少主。”語氣仍很生硬。 “沒有什么離不開的人。”少主托腮說,話語分明冷漠,看向小妖怪的眼神卻溫柔得像融化的蜜,“以前我也以為自己離不開重要的家人,那個人突然消失時、我又痛苦又不知所措,以為以后的生活都會變得陌生……但世界不會變,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是原來的樣子,沒有同伴會因為她的離開背叛鈴鹿山。只是缺少了一個領(lǐng)導(dǎo)者而已,生活還是會繼續(xù)。” “無論一開始多痛苦難熬,度過一個又一個沒有她的日常后,總有一天,會習(xí)慣的。” “可是……”家人和愛人,是不一樣的啊。 ——她如果離開您,會死的。 “她太依賴我了,這樣不行。”少主搖搖頭,垂下的金瞳中憐愛隱著郁氣,“現(xiàn)在我還可以保護她,但總有一天,我會像這座城一樣被遠(yuǎn)方的海水淹沒……她總要長大的。” 不是身體的催熟,而是真正意義上的成熟。 他最近總會想到以前在鈴鹿山的日子,那些安穩(wěn)幸福的時光明明沒過多久,卻好像已經(jīng)是上個百年的事情,像穿透霧氣的光點,遙遠(yuǎn)而清晰,不可觸碰。 他還記得以前聽過的勇者與惡龍的故事。 失去龍守護的珍寶,會被不知輕重的手摘掉,全部歸于擊敗惡龍的勇者。 “早點長大吧,小鯊魚。” 快點變成食人花吧,或者,變成新的惡龍也可以。 他望著下方的那抹銀,對著空氣虛虛地戳了戳,“快點成長起來,讓少主安心啊。” 一定要漂亮地吃掉覬覦你的壞家伙們。 千萬,不能被傷害呀。 * * * * ——那天的事。 指兩個人談?wù)摴聲r突然被發(fā)○期的小鯊魚破窗而入,可憐下屬被迫進行了奇怪的旁觀pl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