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 賜婚的旨意很快就下來了,這一日魏熙沒有去宮里,在長清觀陪著謝皎月作曲,與其說是陪著謝皎月作曲,倒不如說是謝皎月彈她聽,未聽多久,便聽婢女來通傳,說是魏琬來了。 魏熙聞言,命人迎了魏琬進來,復又看向謝皎月:“阿娘許久沒見過阿琬了吧,可要讓她進來請安?” 謝皎月搖頭:“不必了,你們去玩吧。” 魏熙應是:“那阿娘作曲吧,等我回來可要聽呢?!?/br> 謝皎月微微一笑:“好,你去吧,備好熱茶,莫讓人寒風里來一遭再凍著。” “我知道?!蔽何跽f罷,出了屋門,便索性去迎魏琬,遠遠便見魏琬在侍從的簇擁下婷婷裊裊而來,自帶一股風流韻味,對于魏琬,魏熙也很是佩服,不論穿得多厚,好似都能從她身上看出曼妙來。 “哎呀,真是三生有幸,沒想到能得公主親自來迎?!边€隔了十來步,魏熙便聽魏琬喊道。 她停住腳步,等著魏琬過來:“能得縣主來訪,長清觀才是蓬蓽生輝?!?/br> “公主可別折煞我了,玩笑也不帶這樣開的?!蔽虹f著,站在魏熙身前,矮身對她一禮,隨即直起身子,嗔道:“能見公主一面真不容易,這都回來快十天了,我才得了這個機會。” 魏熙引她往自個院中去:“得了機會?我之前可未聽說你要尋我,這機會怕是你的空閑時間吧?!?/br> 魏琬側首打量魏熙一眼,笑道:“不愧是人逢喜事,精神氣回來了,都有力氣酸人了。” 魏琬說著,攬住魏熙的胳膊:“快說說未來的駙馬是什么樣的,我可沒忘你走之前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還以為你得消沉個幾年的,沒想到領了個俏郎君回來,就活了過來。” 魏熙腳步一頓,惱道:“誰生無可戀了,我自在著呢?!?/br> 她說著,眸光一動,轉移話題:“你那次舉薦的俏郎君如今頗得阿澤重用,你的喜事也快要到了吧?!?/br> 魏琬笑意一頓:“和公主說話可真沒意思。” 魏熙道:“那便不提這些了,說些有意思的?!?/br> 二人說著,進了魏熙的院子,迎面便見瓊花懶洋洋的往門口來,見了魏熙等人也不理,慢悠悠的轉了個彎,縮到墻角曬太陽去了,魏琬上前,摘了絳子在它面前晃悠,卻不見它搭理。 魏熙見狀笑道:“別理他,都快成個球了,整天只曉得吃和睡?!?/br> 魏琬收回絳子:“除了它,我再沒見過這么懶的貓?!?/br> “何止是你,連我總是忘了自個還養了這么個東西?!?/br> 二人就貓兒如何說道了幾句,便扯到長安趣事上了,魏琬抿了一口羊乳,道:“要說好玩的,這半年長安倒也消停,不過林家二娘的事公主聽說了嗎?” “林良儉那拘儒家的?” 魏琬點頭:“正是?!?/br> 魏熙好奇道:“我自回來后不是在宮里就是在觀里,倒是不曾聽說過,他家的娘子如何了。” 魏琬故作神秘的輕聲道:“在成親前夜逃婚了?!?/br> “這有什么稀罕的?!蔽何醮蟾惺骸芭率橇旨夷镒与S著情郎跑了,又是一出棒打鴛鴦的戲,只沒想到能出在林家那種規矩人家?!?/br> 魏琬搖頭:“可沒什么情郎?!?/br> 魏熙意外:“怎么說,情娘?” 魏琬噗呲一笑:“情娘,也虧公主想得出來?!?/br> 魏熙拿了一塊畢羅慢悠悠的啃著:“笑什么,難不成是林家娘子被神仙點化,要去修仙了?” “還真差不多。”魏琬說著,伸出手指搖了搖:“不過不是神仙,是這林娘子自個?!?/br> “自個?” 魏琬點頭:“當時迎親隊伍都去了,林家才知道自己娘子逃婚了,險些弄得和新郎家絕交,好說歹說留了幾分面子,婚事卻毀了,那林良儉氣得不輕,命人去尋林娘子,結果家仆卻將一身道袍的林娘子給綁了回來?!?/br> 魏琬說著,低低一笑:“那林良儉險些氣死,當即就要傳家法,林家那娘子也硬氣,生生受了十鞭子。” 魏熙眉頭輕蹙:“她這是要做什么,不想嫁人?” “就是不想嫁人,那林娘子說自個才學甚佳,卻錯投成了女兒身,唯唯諾諾十多年,不想一輩子陷在后宅中,情愿守著神仙,一輩子編書修史。”魏琬說著,搖頭道:“將那拘儒氣的呀,當即將她逐出家門,聽說還氣病了好些日子?!?/br> 魏琬將杯中羊乳飲盡:“你說,當初崇文館那么多先生,就數他最刻板規矩,沒想到竟教出這么個女兒?!?/br> “這大概是物極必反吧。”魏熙說著,眼中有些贊賞:“那林娘子敢如此,雖太過草率,但也是個有主意的女子,放眼長安的女子,不論是規矩的還是不規矩的,真正有主意的可沒有幾個?!?/br> 作者有話要說: 旨都下了,成親還好遠嗎? 第105章 閑話間 魏琬看著眸帶贊賞之意的魏熙, 笑道:“要說主意, 誰能比得上公主?!?/br> 魏熙放下手中畢羅,懶聲道:“我自幼便是被推著走的,不過就是因身份多些考量, 至于主意, 隨波逐流,我需要什么主意?!?/br> 魏琬聞言, 垂了眼睫, 若有所思,卻聽魏熙笑道:“如此我才覺得這林家娘子有趣,改明兒有空了, 自是要見見的?!?/br> 魏琬點頭,將胳膊支在桌邊:“要說林家娘子,前兩日不是還追封了個夫人嘛, 怎么這有趣的女子都生在了姓林的人家?!?/br> 魏熙知魏琬提的是林玉娘,想起林玉娘, 她面上的笑淡了下去:“林玉娘也是可惜了?!?/br> 魏琬面帶惋惜之色:“聽說還是美人榜榜首, 我還沒來得及一覽芳容呢。” 魏琬說著, 微微一嘆:“她雖毒殺魏灝為公主效命,可魏灝再是反賊,也是陛下的骨rou, 她若是不死,說不定還撈不著這追封的?!?/br> “我既許了,自然是會給她的?!蔽何跽f著, 揉了揉額頭:“況且,她也不像是個為了身后名求死的人?!?/br> “總不會是突然看上魏灝了,要給人殉情吧?!蔽虹f著,伸出手指比劃道:“一個草莽英雄,一個絕色美人,一邊是家國,一邊是情愛,這樣的故事,都能寫成話本了。” 魏熙將魏琬伸出的手指按回去:“去你的話本,什么草莽英雄,話本都不敢如此寫?!?/br> 魏琬反問:“那公主說是為了什么?” 魏熙頓了頓,將魏琬的手按在桌上,隨后收回手,理了理衣衫:“我只管給她討封便是,何必管旁的?!?/br> 魏琬噗呲一笑:“猜不出便推脫,這般賴皮,也只有公主了?!?/br> 二人說話間,只見夷則領著魏澤身邊的內侍進來,魏熙看向內侍:“阿澤有何事?” 內侍行了禮,答道:“回公主,謝小郎君回來了,殿下喊公主一同去迎,眼下先吩咐奴婢來傳話,公主先收拾著,等過會殿下忙完了,便來和您一同去?!?/br> 魏熙點頭:“可算是回來了,也不知在那蠻荒之地邋遢成什么模樣了。” 魏琬笑道:“黑了丑了還不要緊,就怕出去一遭,建功立業回來,卻發現自家嬌表妹將要成了他人婦,這才是催人心肝呢。” 魏熙瞪了魏琬一眼,吩咐人帶內侍下去休息,隨即起身打扮:“你可要一同去?” “你們表兄表妹的,我去礙什么眼?!蔽虹f著,起身給魏熙頭上插了一只釵子,笑盈盈道:“公主小心你家駙馬吃醋。” 說罷,掩唇一笑,轉身告退了。 魏熙拔下魏琬插在她發髻上的釵子,卻見是李霽送來的,她擱下釵子,低聲嘟囔道:“你敢醋?!?/br> 給她梳頭的蕤賓問道:“公主說什么?” 魏熙搖頭:“梳個簡單發髻就行?!?/br> 魏熙和魏澤到的早,便未曾在城門干等著,就近去了城門口的一家食肆坐著。 枯坐無趣,這么一堆人候在食肆外,也擋了店家的生意,魏熙便隨意點了些吃食,分給侍從們暖身子。 魏澤看著面前的湯餅,小小嘗了一口,點評道:“湯汁太混,面也不筋道,只堪暖身罷了?!?/br> 魏熙瞋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魏澤擱下筷子:“阿姐不也沒吃。” 魏熙示意魏澤看她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我沒吃不也沒點嗎。” “我不過是好奇罷了?!?/br> 魏熙看著魏澤,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魏澤雖出過幾次宮,但多是隨駕,還從未體察過民情,她出去那段時日,雖給他寫信,但紙上所寫,終究淺薄,魏熙屈指敲了敲手爐,有意給他說些民間疾苦,卻見一抹扎眼的碧色向這而來。 裴斯見魏熙抬頭看來,對魏熙含笑行禮,魏熙點頭,看向魏澤:“這是舍弟?!?/br> 裴斯自然知道,因是在外面,便只對魏澤躬身一禮。 魏澤看向他,先是被他的袍子晃了眼,魏澤眨了眨眼,抬手示意他免禮,等裴斯站直后,一張精雕細琢的面龐暴露在魏澤眼皮子底下,魏澤又不免被這冶艷容貌晃了眼。 魏澤頓住,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魏熙,心想,有這等好顏色在身邊,自己阿姐怎么就眼瞎看上那人了。 魏熙被魏澤看的莫名其妙,往他胳膊上敲了一下,介紹道:“這是我的故友,崔家新尋回來的郎君。” 魏澤聞言,惋惜之意淡了下來,卻皆化作了好奇:“你便是裴斯?” 裴斯笑道:“沒想到您竟知道我,真是三生有幸?!?/br> 魏澤示意他坐下,笑道:“如今放眼長安,誰不知道崔珉的親子尋回來了?!?/br> 裴斯看向魏熙:“我能認祖歸宗,多虧了公主?!?/br> 魏熙搖頭:“養子終究比不上親子,你又是立功而歸,崔家如今出彩的小輩不多,你爭氣,他們自然舍不得你流落在外,要不然憑崔家門庭,我便是修書百封,也怕是無用?!?/br> 魏熙說罷,打量裴斯一眼,笑道:“不過你也是厲害,如今當了崔家那般清貴人家的郎君,竟還穿的如此花哨,也不怕惹了你阿耶不快。” 裴斯抖了抖衣袖,懶聲道:“這身綠袍取自翠竹之色,不正合了崔家的清雅風骨。” 魏澤聞言笑道:“你如此,怕更惹了崔公惱,若是他聽你這套說辭,怕是要請家法。” “請家法倒是不至于。”裴斯說著,整了整衣衫:“不過我出來時正巧遇到他,也將這說辭說給他聽了,他當即便扯了我要好說說教,勢要將我這根歪筍理平順了,我好不容易才脫身的?!?/br> 裴斯說罷,舉起袖子展示給魏熙姐弟:“瞧,這兒都讓他拽皺了?!?/br> 魏澤看著那片折痕,搖頭道:“崔公向來端正,能將你的衣服拽成這樣可見真是氣急了。” 裴斯低笑道:“現在八成是想著還不如將我逐出家門,繼續養個端正守禮的崔姓養子?!?/br> 魏澤笑意一頓,目光在裴斯和魏熙身上轉了一遭,若無其事笑道:“斷沒有親子尚在就過繼養子之說,崔公德高望重,一言一行皆為楷模,若是他如此,天底下不亂套了?!?/br> 魏澤說著,吩咐店家給裴斯添了碗湯餅,隨后又對他道:“你在揚州的事我聽說了,劍南節度使那老狐貍都能讓你耍的團團轉,可見是個得用的,我身為太子,斷沒有叫明珠蒙冤的道理?!?/br> 魏熙往魏澤頭上敲了一記:“只聽過明珠蒙塵,哪有什么蒙冤?!?/br> 魏澤捂住額頭:“我說的,阿姐這不就聽過了。” “聽過什么?”魏澤說罷,便聽一道清朗的聲音在食肆門口傳來,眾人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黛色袍子的俊美男子抬步過來。 魏澤起身迎去:“表兄回來了?!?/br> 謝宜安點頭,復又嘆道:“聽聞你們來迎,我還歡喜了好一陣呢,結果到了城門卻不見人,虧我尋了好一遭,原來都在這兒暖和著呢。” 魏澤拉著謝宜安坐了:“阿姐也在,我們男子皮糙rou厚的經得住寒,總不能讓阿姐凍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