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御馬的小廝手一抖,“您、您剛剛說去哪兒?” —— 蘭沁禾看著手上的信,眉頭緊鎖。 皇上突然沉迷新來的秀女,竟是連朝都不去上了。 一句話里兩件事情都對她們不利,若那殷貴人真是個有本事的,酥酥回去就會非常危險。往日的囂張跋扈,一旦沒有了圣寵少不了有人下手。 另外有一點讓蘭沁禾很疑惑的是,酥酥明明寵冠六宮,皇帝幾乎夜夜宿在她那兒,為何肚子遲遲沒有動靜。 不過皇帝這幾年體虛,懷不上孩子倒也不是沒可能。只是她希望酥酥能有個孩子傍身,等皇帝去后,日子也好過一些。 至于朝堂上的事情…… 蘭沁禾頭疼,敵軍都快把家門打爛了皇帝還沉溺在溫柔鄉,若不是先皇那一代治理有方又留下一群股肱之臣,這江山社稷早就移了主了。 如今的皇帝真是讓人恨鐵不成鋼,自登基之后就懶散了下來,每日愈發墮落。 聽聞今日宋太傅暴斃與養心殿門口,滿朝哀痛震驚。而皇帝不僅不發聲哀悼,連門都不開。 如此,大明的結局顯而易見了。 “銀耳,支一百兩銀票拿給母親。讓她去宋府的時候幫本宮帶話,就說皇貴妃和貴妃深感悲慟,不便到場還望見諒,會在寺中為宋太傅的英靈超度。” 銀耳應是,心中卻有些猶豫。 上次為了替貴妃洗名聲,主子把所有家底都捐了出去。后來千歲爺給的錢,主子也只收了個零頭多余的還了回去。 皇后那里的兩千兩主子也立刻湊齊還讓人打了幾副面頭一并送去。 緊接著就是過年,坤云宮現銀吃緊,連給各個小輩的禮物壓歲錢都是提前問內務府支的。 現在好不容易緩和了一些,這一趟禮佛捐的香火錢、給下面妃子的打點錢一花,主子手上根本就沒有那么多銀子了。 一百兩勉強拿得出來,只是扣除后,主子接下來該怎么過? 秋天宮中宴會繁多,冬天又要去各處送禮,下半年要花錢的地方可少不了。 她心里不住的發愁。 有什么法子給主子弄些錢來呢…… 她們平日里倒是常常做些小玩意托人拿出去賣,只是只能賺些零花錢,派不上什么用場。 銀耳微微皺眉,難道只能去那里了嗎…… 可就算她能弄回來錢,又該怎么給主子呢?畢竟不是什么好事,主子知道了必定會生氣的。 銀耳想著心都疼了,歷朝哪個皇貴妃像她家主子這般拮據的?若不是貴妃進宮,主子不知道該活的多么輕松,哪有那么多糟心事。 但多想無益,現在還是得找個辦法又自然又能給主子弄到錢。 銀耳一路糾結躊躇著,不知覺已經進到了邊緣的小樹林。 這片樹林是風水林,茂密翠綠的一片,旁邊卻沒什么建筑物,所以鮮有人經過,分外清幽。 她提步向前,突然聽到上方有什么聲音。猛地抬頭一看,只見一白衣少年正懶洋洋的躺在枝杈上。 他雙手墊在腦后,右腿折疊踩在樹干上,左腿悠閑的垂下晃蕩,正瞇著眼睛乘涼,嘴角帶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太陽自樹葉的間隙里穿透灑下,斑斑勃勃的照在少年的白衣上。他長發微卷,可愛的臉上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稚氣和陽光。 那是在后宮深宅里少見的神情,像是小太陽一樣燦爛溫暖,分外的吸引人。 “呀,”少年終于注意到了下面的人,他縱身從樹干上躍下,白袍翻動后那甜膩膩的聲音傳來,“真是太有緣了呢,銀耳jiejie~” 逆著光的白衣少年笑嘻嘻的撓了撓后腦勺,原本就有些卷的頭發被他弄得更亂。 銀耳瞇著眼睛,只覺得少年身后的陽光格外耀眼。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想劇透 第54章 “見過秋公子。”銀耳欠了身草草行了禮就想往旁邊繞開,卻被少年攔住。 “銀耳jiejie你看看,你看看我!”他低下頭,把頭上那頂銀色的小冠搖的左搖右晃的差點掉下來。 “……”銀耳還是沒忍住,伸手幫秋瞿重新綁了一遍,“您似乎還未弱冠?” “對!今年秋天就要成年了,這是我偷了哥哥的發冠來戴的。”秋瞿猛地抬起頭,雙眼亮晶晶的看向銀耳,像是要撲食的小奶狗一樣,“我已經長大了,所以可以給你下聘了嗎?” “您這樣頑皮,大公子回頭又要說您了。” “你別扯開話題!”秋瞿嘟起嘴,“還有啊,為什么每次你都叫我秋公子,聽起來一點都不親昵。” 銀耳嘴角略微抽搐,我為什么要和你親昵…… “您是秋家的小公子,奴婢自然是得這么稱呼您啊。” “秋家那么多公子,以后我們要是站一起,誰知道銀耳jiejie叫的是誰?”少年笑嘻嘻的貼過來,“叫我的名字嘛~” 銀耳后退兩步,“好的秋瞿公子。” 秋瞿愣了一下,然后聳肩嘆氣,“好吧好吧,銀耳jiejie喜歡這么叫的話就秋瞿公子吧,不過把公子兩個字省去,叫起來會比較方便哦!” “奴婢知道了,秋瞿公子。”銀耳面無表情的往旁邊移了些距離,“您要是沒有事的話,奴婢就先告退了。皇貴妃娘娘有命在身,奴婢不敢耽擱。” “皇貴妃娘娘啊……”秋瞿食指點著下巴,拖長了聲音斜睨著銀耳,“說起來,娘娘來這金山寺好幾日,我似乎還沒去拜訪過。” 他撣了撣衣裳,“不如現在就去拜訪她一下吧!” “你!”銀耳氣急,“你給我站住!” 秋瞿露出個狡黠的笑來,“銀耳jiejie終于不自稱奴婢了,早這樣多好,省的你我麻煩。” “你到底想怎樣,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是不會離開主子的。” 銀耳警惕的看著面前的少年,心里后悔不已,當初怎么就……怎么就有了那種念頭。 現在秋家一片烏煙瘴氣,主子一早就提醒過不要和秋家的人扯上關系,若是因為她的緣故連累了主子老爺,那真是千刀萬剮也難咎其責。 “銀耳jiejie不要這樣嘛。”少年委屈巴巴的抬頭,“我是喜歡你的啊。” 銀耳側身,眼里隱隱有了不耐煩。她下巴內收,壓低了嗓子喝到,“讓開。” 語氣平平,卻是中氣十足,比起平時要低了好幾個度。 秋瞿臉上表情微收,隨后無趣的撇了撇嘴,往邊上推開了兩步,“好吧好吧,我不鬧你了。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散玉亭吃飯好不好?” 銀耳和他擦肩,并未理睬。 一直溫溫柔柔的小姑娘此時面無表情,眸色深幽。 那是和納蘭玨一樣的眼神,一樣的狠厲,如出鞘的寶劍一般,叫人頭皮發麻。 —— 蘭賀櫟下車時,慕良竟是已經站在門口了,他微微一愣,隨后急忙抱拳,“冒昧來訪,打擾了千歲休息。” 慕良轉身,示意他跟進來,“右侍郎客氣。” 待到廳內兩人坐下之后,蘭賀櫟便開口,“聽聞兩位娘娘在宮中多受千歲照拂,下官特帶來些禮品,還望千歲笑納。” 他揮手,身后的小廝捧著一小匣子上前,匣子不過小半臂長短,慕良看了一眼就淡淡收回了目光。 蘭賀櫟勾唇接著道,“下官自知一般的俗物進不了千歲的眼,不過這匣子里的飾物乃皇貴妃娘娘幼時所制,雖不值錢,卻也都是些別出心裁的小玩意兒,還請千歲過目。” 原本面無表情的慕良果然眼睛一亮,隨后掩蓋似的輕咳了一聲,“右侍郎有事請直言。” 蘭賀櫟笑道,沒有直接接話,“千歲今日沒有上朝,可是身體不適?” “偶感風寒。”他向后靠去,心里默念,蘭賀櫟此人言辭小心謹慎,說話迂回,卻又行動大膽,居然真敢拿娘娘的東西公然討好他。且陪他坐了許久都按耐住了性子,不驕不躁,不愧能升遷如此之快。 今日的事情他自是聽說了,蘭賀櫟此番前來的目的他也能猜測三分。 這邊雙方心里各有計較,面上卻還是周旋著客套。 “既如此,還是得請御醫來瞧瞧為好。”蘭賀櫟面上一片憂心忡忡,“千歲乃我大明之棟梁,萬萬不可有閃失。否則恐天下動蕩。” 慕良眼眸微抬,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看著那和娘娘有著五分相像的臉,很給面子的接話道,“右侍郎言重,良不過區區一人,怎能撼動天下?” “非也,”蘭賀櫟起身,“千歲可知,如今有一殷氏女子,就有這通天的本事。” “你說的是,新封的殷妃?” 殷糯,皇后的親侄女,進宮不過小小的貴人,半月不到竟是被封了妃,皇上沉溺與她,罷朝數日。 慕良不知為何,心里總有一股無名火。 就是這樣的男人,竟是擁有著他的娘娘。 當然,若是皇上整日去坤云宮,九千歲估計氣的更甚。 “正是。”蘭賀櫟嘆了口氣,“本來皇上的家事我等做臣子的自是不好多嘴。只是家父有十萬火急的軍情須得稟告皇上,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這般的美男子眉間微蹙,神色忡忡,憂郁的讓人心疼。慕良手指微點扶手,片刻頷首,“軍情大事,須得盡快稟明皇上。” “我午后進宮,可讓蘭相在太和門與我會和。” 蘭賀櫟精神一震,彎腰向慕良行禮,“多謝千歲!” “千歲深明大義,下官自愧不如,下官替六十萬將士謝過千歲。” “舉手之勞,右侍郎不必多禮。”慕良起身,黑色的衣袍動作之間私有水光瑩瑩,蘭賀櫟暗自慶幸,果然這東廠廠督有錢的很,若他真拿一般的寶物送來,人家未必有興趣瞧一眼。 心里覺得似乎有些對不起meimei,可仔細一想,若沒有蘭沁禾,九千歲未必會被拉入這趟渾水,誰對不起誰還真說不定…… 那種“我和meimei一起聯手坑了慕良”的想法,一定是錯覺,錯覺。 其實蘭賀櫟想多了,邊疆告急,皇帝又十日不上朝,慕良本就打算今天進宮上諫,只是早上被事情耽擱了,不想中午蘭賀櫟就來了。 額外獲得娘娘的手工藝品的九千歲懵逼中帶著竊喜。 于是九千歲心情很好的客套了一句,“這個時間右侍郎不若留下來吃完飯再走。”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慕良嘴角的一點點微笑淡去,無波的黑眸幽幽盯著面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