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蘭家的姐妹一旦出宮,她的計劃便能順利實施。 只不過…… “沁禾,你真是好狠的心。”她撫著唇苦笑,“竟是這般討厭我嗎……” 明明我是那么喜歡你,真是讓我傷心啊…… 面前的皇后面容依舊溫柔和善,可眼里卻夾雜著讓人心驚的癡狂。 攬月后退了半步,她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這莊嚴華美的坤寧宮,莫名讓她覺得骨血生涼。 蘭沁禾寫了張字條傳給慕良告訴他自己出宮的消息后就開始準備行李了。 雖然說可能字條還沒到慕良手里他就已經知道了,但是走前還是有必要親自告訴他的。 九千歲立刻就派人送來了一盒金子。 一盒金子? 蘭沁禾有點哭笑不得,腦子里補出小女孩出門,然后內心擔憂的父親往她口袋里塞錢的畫面來。 “出門帶點錢沒錯的”“不夠了再來和爸爸說”“外面花錢不用省著,我有錢,多吃點好的” 這么想著,她捂著唇笑了出來。 好像一點都不違和呢。 “娘娘可要帶上?” “帶著吧。”蘭沁禾頷首,“到時候捐給寺廟就是了。” “是。” 似是想到了什么,蘭沁禾突然開口,“你去翊坤宮看看,讓貴妃帶些素色的衣服,否則她那一身行頭,哪里像是個去給人祈福的。” “再去買些蜜餞零嘴的包好,藏得小心些別讓人發現了” 酥酥口味重些,廟里的齋飯怕是吃不下去,有點小零食,也好叫她安分一些,不要亂發脾氣。 既是想起了酥酥,蘭沁禾索性把下面的妃子一并照料了,“妙音,你撥些銀子給這次一起去的嬪妃,讓她們去做身衣服。” 蓮兒不解,“上月剛剛給宮妃們做過衣裳,娘娘這錢出的好冤枉。” 銀耳搖搖頭,敲了一下傻乎乎的丫頭,“娘娘哪是讓她們做衣服,是怕下邊的妃子們拮據,出不了香火錢。做衣服不過是找個好聽的由頭罷了。” “真是個傻丫頭。”妙音捂著嘴在一旁笑了,被蓮兒瞪了兩眼。 十日后,禮佛的隊伍從宮門出去了。 皇后站在高樓上目送,直到人馬再也看不見后,她才開口,“殷糯那里還有多久?” 攬月欠身,“明日就滿月可以侍寢了。” “你今晚去見她。”皇后搭在欄桿上的手指點了點,“別讓本宮失望。” “是。” 高處罡風整整,皇后的衣袍被吹得鼓鼓作響,她望著遠處,面無表情,神色冷淡。 …… 出了宮門,蘭沁禾莫名的松了口氣,她總覺得外面的空氣都要比宮里的好一點。 轎子路過蘭府門口時,她沒忍住掀起了簾子,目光剛剛接觸到那朱紅大門時,就被外邊的侍從蓋上了簾子。 “娘娘……”侍衛略帶提醒的聲音響起,蘭沁禾只好放棄。 不過后妃出宮,街道上人人回避,她也不可能見到父母兄弟。 進宮之后,她再也沒回家看過,不知道此生還有沒有機會能回去看一眼。 蘭沁禾微一嘆息,心里默默盤算著要去金山寺替家人求幾張平安福送過去。自己無法躬身陪伴,送點東西也是好的。 搖搖擺擺了一路,終于趕在天黑之前到了山腳下。 “娘娘,我們到了。” 蘭沁禾下了轎子,領著眾人和方丈見過面后派丫鬟去布置廂房。 等晚上躺在床上時,她莫名的覺得又輕松又快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擔心。 這樣的生活,或許才是她一直想要的。 第53章 “讓開!我等有要事面見皇上。” 早朝時間已過,十數名官員站在養心殿門口,各個神情憤慨怒氣沖沖的喊道,“陛下今日為何罷朝!” 舒察德向左右兩邊的侍衛遞了個眼神,然后抬著下巴道,“皇上說了,今天不見客。諸位大人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惹了天怒。” 蘭國騎憤懣上前,一雙大手緊緊握著玉笏,“皇上已經罷朝了十日,卻也不給個說法。若是真的圣體不適,也好讓我們知道,早早請御醫來看。這般連個話都不給,是何道理!” 身后的臣子們跟著大喊,“對啊,是何道理!” 眾人不滿的高聲齊問,聲音磅礴,把舒察德震的后退了半步,隨后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似是有些丟人,他立刻清了清嗓子呵斥道,“你們這是要造反不成!” “左右,還不制住他們!萬萬不能驚擾到了皇上!” “你!” 多少大臣還是第一次被侍衛拿刀逼迫,當即羞憤不堪,恨不得立刻上前攥住舒察德的脖子。 左相眼看不妙,急忙站出來。 “諸位莫急,”他雙臂高振,寬廣的袖子里露出一截細瘦的小臂來。 隨后他雙手胸前交握,對著舒察德拜了下去。 眾人被他的舉動大吃一驚,頓時安靜了下來。 “我們知道公公的難處,只是此次邊疆告急,六十萬戰士危在旦夕,城池不日將破。我大明的社稷已岌岌可危了!還請您稟告皇上。”他抬頭,一雙有些渾濁的眼微微泛紅,隨后又是一記大禮,撩起衣袍直對著舒察德和養心殿大門跪了下去,膝蓋砸在石板上,發出悶響。 “軍情緊急啊公公!” 身后的大臣們錯愕的忘了動作,似是有人暫停了時間一般,轉瞬之后,十多位朝臣一并咬牙跪了下去。 “請公公行個方便!” 聲音艱澀卻洪亮,震響了京城頭上的青天。 這些人,位極人臣,或是久居高位多年,或是從小天資聰穎仕途順利。 他們跪天跪地跪父母君臣,卻是第一次向一個小小的太監總管跪下。 “請公公行個方便。” 舒察德瞇著眼睛,“大人這般大禮,奴才怎么受得起。奴才也不是有意刁難你們,只是皇上不愿意見你們,我一個小小的太監,又有什么辦法。” 他轉身揮了揮袖子,“天氣熱,大人們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隨后關上了門,只留數名帶刀侍衛站在門口,神色冷峻。 “天要亡我大明啊!”半晌,有老臣哭泣著捶地,“天要亡我啊!” “宋大人快起來,我們再想辦法就是。” “沒辦法了,沒有辦法了啊!”他伏在地上,七十歲的老人此時淚流滿面,“老臣,對不起先帝!對不起這大明的百姓!我宋家世代食明祿,可到頭來,卻不能輔佐大明乃至昌盛。” “我,無顏面對先皇,無顏面對列祖列宗,無顏面對天下的百姓!”他嘶聲高呼著,脖子上爆出無數青筋。 他看著天上那輪明日,眼睛死死睜大,突然身體一僵倒在了地上。 “宋大人!宋大人!” 有人上前扶他,手指放置鼻前,卻是沒有呼吸了。 左相跪在地上,他抬頭看天,用力的閉了閉眼。 “蘭相……”他突然開口道,“不若,請貴妃回宮吧……” 蘭國騎低著頭,握拳的雙手指縫中,隱隱有著血色。 —— “父親,今日可有見到皇上?”蘭賀櫟一見蘭國騎回來,急忙起身相迎。 蘭國騎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快步走向主座坐下。他這一路都沒有騎馬,一直從宮門走到蘭府,像是要把全身的怒氣撒在地上似的,腳步又重又快。 蘭賀櫟沉默,看父親的表情,果然又是沒有見到皇上。 原本小妹出宮,以為皇上終于能專心朝政一段時間,不想那殷糯勢如破竹一般立刻取代了小妹原本的位置。皇帝陷在她身上,竟是十日沒有上朝了。就是小妹最鼎盛時也沒有這樣的“殊榮”。 “父親,”他略微沉吟后抬頭,“這殷糯是皇后的親侄,不若讓母親聯名眾夫人進宮去求皇后,皇后深明大義,必定會幫我們勸說殷糯一二。” “勸說殷糯?”蘭國騎冷哼了一聲,“今天是殷糯,明天呢?王糯李糯天下那么多女子莫不是要一個個的勸說過來?!” 蘭國騎閉著眼搖了搖頭,“今日,左相要我去請貴妃回來……” “您是說……讓貴妃回來求皇上回朝?” 蘭國騎點頭,“我又何嘗沒有想過這個方法,只是貴妃娘娘侍奉了皇上數年,皇上現在卻是貪鮮,她未必就能比得上那殷糯。不若在金山寺里避避風頭還安全些。” 蘭賀櫟心下微動,“父親為何不去找找那位?” “那位?”蘭國騎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當即一拳砸在桌上,“讓我去求他?不可能!我堂堂一國丞相,怎能去低聲下氣的求一個閹人?!況且今日滿朝文武在養心殿跪下求舒察德,他愣是毫不理會,還敢讓侍衛拿刀逼迫。可見這閹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只知道眼前的富貴,哪里會在意國家百姓的死活!” “父親稍安勿躁,我上次見他,不似傳聞中那般冷血無情,更何況看在皇貴妃娘娘的面子上……” “混賬!”蘭國騎拍桌而起,虎眸怒瞪,“你這是要老夫去賣女兒不成!” “父親……” “此事不必再議!”蘭國騎一甩袖子,怒氣沖沖的大步朝門口走去。 蘭賀櫟皺眉,繞著廳室慢慢走了兩圈,半晌他抬頭,目光如炬,“來人,準備車馬!” 不過片刻,一輛藏青馬車從蘭府的后門悄悄溜了出去。 “大少爺,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千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