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一道好聽的聲音傳來,威嚴中透著平和。 「臣婦參見皇太后,太后娘娘萬福金安?!?/br> 她跪下,照著張嬤嬤教的姿態行了大禮。 「快快起來。」 成太后眼神定在她的身上,見她起身后,道:「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你是不是長得像夕顏那丫頭?」 她照做,頭抬起,眼眸不敢直視。 成太后心驚了一下,果然長得像夕顏! 「你們看看,錦安侯夫人這長相,真像安妃。安妃長得極似她苦命的大姐…」成太后說著,神色傷感。 郁云慈留意到,宮殿里還坐著幾位女子,應該就是宮妃之類的。 「哎喲,太后娘娘說得是。錦安侯夫人這模樣,可不是長得像安妃meimei?!拐f話的是德妃。 除了德妃,在座的還有皇后以及安妃。 至于良妃,當然還是病著,恐怕短時間內都好不了。除非那丟人的事情被人慢慢遺忘,她才敢出來見人。 安妃聞言,看向郁云慈,神色間都是懷念。 她似是有所觸動,纖手抽出錦帕,按著眼角,「慈姐兒這模樣,臣妾見著,還以為看到了大姐…」 「可不是,確實長得像郁夫人?!够屎笠哺锌?。 「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夕顏去得早,她這些年,吃了不少的苦頭。偏生性子倔,什么事情都自己擔著,想想都讓人心疼?!?/br> 「太后娘娘,臣婦不覺得苦。臣婦的娘在天上看著,必會保佑臣婦的?!?/br>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成太后傷感著,命人給郁云慈賜座。 郁云慈坐在最下面,覺得自在了一些。剛才她一人站在殿中,聽著她們的話,就像是個待人欣賞的物件,感覺極不舒服。 她謹記著自己的身份,只敢屁股輕輕地坐在春凳的邊上,不敢全坐上去。 成太后暗自點頭,昨夜里張嬤嬤回宮后,就說過慈姐兒儀態不佳,但性情極好。自己就想著應是方氏有心疏忽,對慈姐兒不盡心。 今日見著,動作雖不完美,卻也還算能過得去。 且觀她年紀不大,性子倒是沉穩。 其實成太后不知道,她心里很緊張,手心都在冒汗。可她到底不是真正土生土長的古代女子,在現代也見過不少的大場面。緊張雖有,但不至于害怕。 她坐的位置,剛好在安妃的身邊。 不用抬頭,僅從眼角的余光中,她就能看得到安妃。 安妃長得很美,整個人嫻靜淑婉,透著一股仙氣兒。關鍵是,安妃與她確實長得像,怪不得外祖母一想到原主的親娘,就進宮看安妃娘娘。 她自以為自己偷瞄得不露痕跡,不想安妃的眼神一側,正對上她。 便是這么隨意地側著眼神,都是說不出的美。她暗想著,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帝。當了皇帝,就能享盡天下的美人。 「莫要害怕,我是你六姨?!?/br> 安妃說著,對她微笑著。 她亦報以微笑,帶著羞澀。 「你們瞧瞧著,安妃meimei與錦安侯夫人在一起,就像雙生姐妹似的?!沟洛f著,捂著嘴笑起來。 成太后眉頭舒展,笑了起來。 此時,殿門外現出一道明黃的身影。守在殿門外的太監正欲高唱,被正康帝阻止。 正康帝一進大殿,視線就落在那長得極為相似的兩張臉上。 安妃臉色一凝,收斂笑容,忙起身迎駕。 皇后與德妃亦是如此,郁云慈跟在她們的后面,跪了下來。 那明黃的靴子停在皇后的面前,親后將皇后扶起。然后對后面的兩位妃子道:「平身吧?!?/br> 德妃和良妃起身,看著他朝殿上走去,經過郁云慈的身邊時,腳步停了一下,「這位是…」 「是錦安侯夫人?!?/br> 他點了點頭,沉聲道:「朕記得,錦安侯夫人是愛妃的外甥女?」 「回陛下的話,正是?!拱插暤卮鹬?。 「抬起頭來!」 郁云慈聽到正康帝的聲音,依言抬頭。 正康帝幽暗的瞳孔微縮一下,很快恢復平常,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安妃,「果然長得與愛妃很像?!?/br> 第44章 不屑 安妃溫婉地笑著,抬首脈脈地看向正康帝。 「臣妾姐妹幾人都長得像臣妾的娘,臣妾與大姐最像。錦安侯夫人肖似她的生母,自然長得像臣妾?!?/br> 「說來也是,謝少夫人與安妃meimei也長得極為相似,聽說安妃meimei新歸家的meimei也長得像安妃。國公夫人可真會生,生的女兒各各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兒。」德妃說著,美目盈情,亦看向正康帝。 謝少夫人是謝太傅家的長媳,亦是安妃的四姐。長相上確實有安妃很相似,卻沒有郁云慈這般相像。 正康帝沒說什么,徑直上殿,坐在成太后的身邊。 他落座后,德妃和安妃及郁云慈才歸位。 郁云慈垂著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扎眼。她雖與安妃長得極似,但神態舉止比起安妃來講有云泥之別。 若說安妃是神仙妃子,那她就是一個空有美貌的普通女子。 正康帝的眼神再沒有多瞧她一眼,而是關切地詢問起成太后的身體。她心道,福公公沒有說錯,陛下對成太后這個嫡母很是敬重。 她靜靜地聽著上座傳來的聲音,皇后和兩位妃子亦是含著笑,所有人都在聆聽著天下最尊貴的母子在說著家常話。 她們沒有一人插話,直到正康帝起身,她們恭送出殿。 正康帝一走,殿內氣氛緩和起來,話題又回到了郁云慈的身上。 無非是一些關于錦安侯府的家長里短,她小心地答著,謹記著侯爺說過的少說少錯原則,盡量回答得簡練又不失規矩。 大部分都是德妃在問,其他人聽著?;屎蟮难凵耖W了閃,看向她的目光多了那么一絲考慮。原以為是一個有些愚笨的女子,不想傳言不實。 話題轉著,一會兒就轉到良妃那邊。 「也不知良妃meimei身子怎么樣?聽說是臥病不起,都有好幾日沒有露面了?!沟洛f著,悠悠長嘆著氣。 眼神卻是瞥向郁云慈的,郁云慈心知這位良妃娘娘生病是假,丟臉是真。 說到良妃,成太后便看了一眼安妃,「錦安侯夫人難得進宮,不如你帶她四處轉轉?!?/br> 安妃便起身,「是,太后娘娘,臣妾正想著帶錦安侯夫人去方太后那里請個安。」 命婦進宮,按規矩都要給太后皇后請安。方太后那里肯定是要去的,否則別人會說郁云慈不懂規矩,不識禮數。 成太后頷首,程皇后便扶著她進到內殿去歇著。 德妃安妃及郁云慈又是一番彎腰恭送,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明黃的屏風后才起身。德妃抿唇笑著,「本宮就不打擾你們姨甥二人說悌己話,正好大公主應該下學了,本宮就就失陪了?!?/br> 「德妃jiejie走好。」 郁云慈只覺得自己一直在不停地迎人送人,臉上的笑已僵硬。 「可是有些不習慣?」安妃溫柔地說著,與她一起出了祥寧宮。 祥寧宮在東邊,而方太后的壽安宮則在西邊,取之東西兩宮之意。成太后原是嫡皇后,自是在東,方太后育有陛下有功,是為西宮。 宮中太監宮女私下稱呼,皆以東西宮太后代替。 御花園很美,奇石假山,怪松曲柏。還有各色鮮艷的名品花卉,爭奇斗妍,競相開放。偶爾穿梭而過的宮女,見到她們都停下行禮。 安妃神色淡然,長裙曳地。幸好地磚光滑可鑒,一塵不染,若不然這織金的長裙一直拖著,下次就別想再穿了。 郁云慈感嘆著皇宮的奢靡,或許不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與琳瑯滿目的珍寶,而在這種細微之處。如此干凈的地磚,得花費多少的人力打掃清理。 還有宮妃們的裙子,成天這樣在地上拖來拖去,應該是穿不到兩次就會棄之。 「一看到你,本宮就覺得看到了大姐。大姐去得早,你那時候不過七歲,不知你還記不記得她的長相?」 同樣的問題,范氏也問過。 她們莫不是怕自己忘本,被方氏養了十年,連親生母親都忘記了。只是原主或許是真的忘記了,所以才會視方氏為親娘。 她搖了搖頭,「云慈不孝,已記不太清娘的長相,只記得她生得極美,就像天上的仙女兒。」 安妃嘴角泛起一個憐愛的笑,「哪有這么夸自己的,你說你娘是仙女兒,不就是暗指自己美如天仙?!?/br> 她一愣,好像確實有些夸自己的意思。 「娘娘莫要取笑臣婦,臣女已羞愧到無地自容?!?/br> 兩人閑步走著,一個溫婉含笑,一個嬌羞低頭。遠遠看去,她們就像就穿行在花叢之中,恰似一對妍麗的雙生花。 御花園的那頭,一位十五六左右的少年駐足而立。 「安母妃身邊的女子是誰?」 小太監忙回道:「殿下,聽說今日錦安侯夫人進宮,想來安妃娘娘身邊的女子就是錦安侯夫人。」 「錦安侯夫人?」少年玩味道,狹長的鳳眼輕蔑一笑,「原來是那個蠢貨,沒想到打扮一番,還能入眼。」 少年正是二皇子寧王,良妃所出。 寧王自是聽說過郁云慈的,不過都是從方家人的口中。論輩份,方氏是他的小姑祖母,若不是隔了輩,只怕方氏早就打上幾位王爺的主意,把郁霜清塞進皇家。 皇家雖不太忌諱輩分,但若是親緣太近的錯輩,還是會避開的。 在方家人的描述中,這位錦安侯夫人不僅蠢,且性子懦弱。他也曾遠遠看過兩眼,畏畏縮縮的,躲在郁霜清的后面,確實上不了臺面。 而且他還從廣昌侯世子的口中,不止一次聽到對這女子的不屑。這女子與侯府那個低賤的庶子有首尾,可見是個極其輕浮的。 可是觸目所及之處,那嬌不勝羞的女子,就像是突然綻放的花朵,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