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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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嶺仙人看到這群錦鯉就來氣,他漲紅了臉,擼起袖子,對千晴說: “這些臭魚又說些什么狗屁了?啊?!看老祖我不把它們一個個捏死!” “……” 千晴搖搖頭,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什么?”野嶺仙人一怔:“我記得你之前說你可以聽懂。” “之前是聽得懂,但是現(xiàn)在……” “現(xiàn)在聽不懂啦?” 野嶺仙人見縫插嘴。 千晴心頭有火“騰”的一聲躥上來,半晌,悶悶的“嗯”了一聲。 “奇了怪了。”野嶺仙人道:“沒聽說過有人修為進步,能力卻退步了。” “有什么奇怪的。”千晴忍不住辯解:“先前……我也是忽而能聽懂,忽而什么也聽不見的。” 野嶺仙人忍不住笑道:“這算是什么好事嗎?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你還敢說的這樣理直氣壯。” “你當(dāng)我想啊!” 千晴更怒,干脆扭過頭,不去看野嶺仙人。 野嶺仙人搖了搖頭:“臭小子,半點沒學(xué)會你父親的涵養(yǎng),脾氣跟你媽倒是一樣……罷了,千晴,你再指揮這些臭魚,給我瞧瞧。” 野嶺仙人修為高深,博古通今,由他來看,自然能看出千晴修行之路哪里有欠缺。 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他時而能聽懂獸語,時而聽不懂獸語的原因。 雖說千晴有些不情愿,可想到婉娘臨終前給自己看的那些畫面,還是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來。 他右手向前一揮,對著錦鯉呵道: “去。” 手指之處,無數(shù)錦鯉擺尾搖鰭,乖溫馴順。 “叫他們擺個圖案出來看看。” “什么圖案?”千晴一愣。 “你自己想。” “……” 千晴沉默了一會兒,道:“那便寫一個 ‘臨 ’字吧。” 錦鯉聞言,紛紛游動,不久后,錦鯉潭上果真浮上來了個 “臨 ”字。 “不對,”千晴抬手指揮,道:“胖頭,你往右邊些……斑點,快把尾巴收起來,不,你要浮在水面的……” “停,停。” 野嶺仙人愕然:“你……你之前指揮這些錦鯉,可不是這樣的。” 千晴臉上掛不住,哼了一聲,問:“有什么不同?” “不一樣的地方可大了。你現(xiàn)在指揮錦鯉,全是因為它們能聽懂你說的話。這沒什么特殊的,望我家的小孩,出生后便能有這樣的能力。關(guān)鍵的地方是,你聽不懂這些錦鯉的話,這些錦鯉沒辦法理解你在想什么。現(xiàn)在你的無法讓魚群做出你腦海中復(fù)雜的圖案,因為太復(fù)雜的你說不出來,它們也聽不懂。” 眾所周知,望我族人有特殊的能力,那便是他們的體質(zhì)招仙獸喜歡,無論是什么樣的獸類,均能聽懂望我族人說話內(nèi)容。 這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 然而仙獸能聽懂修士的話,不意味著修士也能聽到仙獸的聲音。 這是一門極為復(fù)雜、高深又玄妙的學(xué)問。 好比修士與修士的元神交融。 仙獸也要同修士元神合一,才能讓修士聽到獸類的聲音。 這樣的修士與野獸幾乎合為一體,思維合并,修士甚至不用說話,只要一個想法,一個眼神,仙獸便能理解他們想的是什么。 譬如當(dāng)年東昆仙主cao控錦鯉群,他一句話也沒說,便如之前千晴做的那樣,伸手輕輕一揮。 無論多么復(fù)雜的圖形,只要東昆想得到,錦鯉群便做得到。 哪兒像千晴現(xiàn)在這樣,指手畫腳,大聲提點? 千晴有些急了,他開口便要問:“為……” “什么”兩個字還沒出口,千晴就停下了。 野嶺仙人精通占卜之術(shù),卻沒聽說過他精通馭獸之術(shù)。 若是精通,也不會被這潭水里的錦鯉捉弄二十多年了。 千晴問他,還不如自己仔細想想。 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為什么我有的時候能聽懂仙獸說話,有時候不能?” 千晴冥思苦想,蹲在地上,喃喃自語。 野嶺仙人到底是大乘修士,見狀提點: “不要想這個問題。千晴,我問你,你第一次聽懂仙獸言語,是什么時候?” “是……” 千晴頓了頓,道:“是我重傷瀕死,見到我的本命神獸時。” 野嶺仙人抬手一指,對著千晴額間銀色的圓點,問:“可是仙獸——伏龍?” “嗯。” “那你大可以再去同它說說話。” “我試過幾次,”千晴道:“可它一直在睡覺,我沒辦法同它說話。” “為什么?” “我說了它在睡覺啊。”千晴不由得提高了聲調(diào),眼睛也睜大了,似乎是在責(zé)怪野嶺仙人不停地追問。 野嶺仙人不解道:“你可以大聲叫醒它。叫不醒地話,可以搖晃它。也還不醒,掄起拳頭揍一頓。這是問題嗎?” 野嶺仙人的話,便如一道閃電自千晴腦海中閃過,轟然照亮了大半天地。 “這……” 千晴的手都有些抖了。 “你說得對,我……我為什么不叫醒它?我……我應(yīng)該叫醒它的。” 便見千晴的眼睛忽明忽暗,他長身而起,似乎遇到了什么極為迫切的事,逼著他不斷踱步。 過了一會兒,千晴終于下定決心。 他盤膝坐在野嶺仙人身前,恭恭敬敬道: “師祖,請你為我護法,若一會兒我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罷了。師祖,我道侶的性命,便交給你了。” 野嶺仙人應(yīng)了一聲。 千晴閉上了眼,神識不斷探入額間,伏龍棲息之地。 ——白。 無窮無盡的虛空,所見之地,盡是蒼白。 千晴站在一片虛空之中,分不清上下左右。 他竭力遠視,過了許久,方才見到遠處一個蜷縮在一起的白色銀點。 那銀點猶如山巒般巨大,呼吸間鱗片滑動,胡須振振,發(fā)出酣睡聲響。 伏龍。 以往千晴遠遠見到它沉睡的樣子,是不會上前打擾的。 直到今日被野嶺仙人點出,千晴方才想明白了。 原來自己內(nèi)心深處,對這條伏龍十分復(fù)雜的情感之中,恐懼竟然占了半數(shù)以上。 這有些令人難以理解,卻又在情理之中。 當(dāng)伏龍還是一片龍鱗,便將少年時期的千晴折磨得死去活來。 逼得他說出“還不如死了的好”這樣的話。 那時,對于幼年千晴來說,死亡最具體的體現(xiàn)有二。一是饑餓,一是伏龍鱗。 是以即便日后千晴頭痛大有好轉(zhuǎn),也仍不能忘記當(dāng)初恨不得將腦漿挖出來的痛楚。 連帶著,似乎見到伏龍,額頭便開始隱隱作痛,胸口沉悶,眼前發(fā)黑,有了死亡的征兆。 可是,可是。 這條伏龍,這條與千晴朝夕相處,一起長大的伏龍,真的想讓千晴死嗎? 想到這里,千晴閉上了眼,他深吸一口氣。 忽然睜開雙眼,眼神凌厲。他大喊一聲,向前疾行,猶如奔雷赫赫,將沉睡的巨龍吵醒。 便見伏龍山巒般大的腦袋,從蜷縮的身體中抬了起來。 這伏龍眼神兇惡,遍布血絲。 帶著被人從夢中吵醒的陰冷神情。 “吼!!” 一聲怒吼,沖天而起。 伏龍游動著朝千晴撲來,四根腳爪比鋼鐵還要堅硬,泛著陰森的光。 “小龍!” 千晴大聲道,便覺有寒風(fēng)撲面而來,他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瞬,身體猛地一沉,而后冰冷的龍鱗整個將他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