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
“當然。” “那為何……現下的玄英仙尊對你毫不動心?” 刁拙愣了一下。 “這不對啊。”束忠恍然道:“玄英仙尊對你沒有半點喜歡的感情也就罷了, 為何他表現的甚至有些……厭惡?” 刁拙沉默著, 雙拳逐漸握緊。 “……約莫是, 大概……” 良久,刁拙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束忠便沒再開口多說了。 想來刁拙辦事利落,卻是個癡人。 若玄英仙尊當真真心對他,無論仙尊之位如何重要,也不會舍他而去。 而現在玄英拒絕解除封印記憶的態度,更是一目了然。 當年玄英仙尊……恐怕, 也許,只是為了刁拙的爐鼎資質,而與他交好。 這些事情束忠雖然隱隱發現了,卻不敢告知刁拙。 免得他惱羞成怒,到了最后,不愿放走束忠。 “真是個傻的。” 束忠嘆了口氣,旋即想到:“我被柯婪奕這個小混蛋蒙在鼓里二十幾年,將大敵當成接班人悉心培養,與這刁拙仙君,不是半斤八兩嗎?” 正在悵然。 忽聽不遠處有人朗聲道: “好熱鬧啊,兩位仙君,為何都綁著交談?難道,這樣會令談話的內容更有趣不成?” 束忠抬頭一看。 就見一個身著寶藍色長袍,面色蒼白,雙眼無神的高個修士,笑著站在門口。 他雖然笑著,笑容卻顯得很冰冷,帶著一絲嘲弄的神情。 此人赫然是百忍宗主了。 他并入開源劍宗,成為當家長老,乃是正梧洲風頭無兩的風云人物。 “你!” 束忠再也忍不住了,他大聲道:“百忍!你怎么也出現在這里?” 百忍眼神涼涼的:“束忠仙君,你能在這里,本尊為何不能了?” “什么?”束忠大怒:“百忍宗主!你也要離經叛道不成?果然非我族類,其心可誅……” 聽到“非我族類”這四個字,百忍宗主臉色瞬時變得十分難看,他上前一步逼近,睜著那雙無神的眼睛,陰森森地說: “束忠仙君,身處險境,你還是謹言慎行的好。本尊可沒有刁拙仙君那般好脾氣。你信不信,本尊能叫你立時后悔有這張惹事的嘴巴?” 束忠冷哼一聲,側過頭去不再看百忍宗主的眼睛,他表情冷硬,卻終究沒再說話。 百忍笑了,道:“這才是識時務的好仙君呢。你放心,本尊來這里,并不是伙同刁拙背叛正陽仙宗。” 束忠長松口氣,心道不錯,這位宗主心悅鳳昭明仙君,想必不會做什么傻事叫心愛之人為難。 他又覺得奇怪:“既然如此,你到這里做什么?” 百忍宗主但笑不答,眼神冷冰冰的。 刁拙坦言道:“單憑我一人的能力,恐怕無法解開師尊封印的記憶,是以請百忍宗主前來助我一臂之力。” 原來,百忍宗主少年時有一成名招數,名喚“勸君惜取少年時”,能夠使中招之人修為倒退。 若這招使在玄英仙尊身上,封印他記憶的招數修為也會倒退。 此時玄英仙尊有出竅修為,刁拙解不開出竅修士的封印。 若他修為倒退,哪怕是僅僅倒退一步,退為化神修為的封印,同為化神修士的刁拙,也有辦法能將其解開。 這刁拙仙君好生算計,謀劃多時,卻硬生生忍耐,直到將己身修為提高到化神境界,方才施展大計劃,動輒雷霆手段,將堂堂正陽仙宗的仙尊之一脅迫而來。 想到這些年來,刁拙仙君鞠躬盡瘁,兢兢業業,以一人之身,守下襄和、功德兩座險峰,為人敬仰;可內心深處,卻均是陰謀算計,束忠不由的打了個顫。 他額間有冷汗落下,寬慰自己:玄英仙尊修為高深,人又精明,看刁拙對他似乎是有些情意的,他落在這里,未必能受到什么傷害。 反觀自己,身受重傷,靈力被廢。實在是不應該再分過多心神,考慮玄英仙尊的安危。 束忠仙君雖然明白這些道理,卻始終無法掩飾自己憂心忡忡的神情。 卻說,正陽仙宗演武會后。 望我家的獨子,望我千晴,以二十幾歲的年紀一舉奪得演武會的桂冠,成為萬萬年來年歲最小的甲首修士,一時間風光無限,蓋世無雙。 他想做的事,沒人再違背他。 所有人都圍著千晴打轉,滿足他想做的一切事情。 當真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了。 可不知為何,今日白藏仙尊所住的仙殿內,卻傳來了千晴憤怒的吼聲。 只聽千晴提高聲調,不敢置信地問: “外公,你說什么?” 白藏仙殿內,有一白首老人,垂目駝背,神情嚴肅。 他看著臺下激動地站起身來的千晴,心中微微嘆了口氣。 白藏仙尊揮了揮手,道: “千晴,坐下。” 千晴滿臉怒容,上前一步,道:“外公,你的意思是,不同意我與萬水城臨門子初的婚事了?” 白藏仙尊搖了搖頭,說:“不,千晴,外公同意你二人成親。你可以娶臨子初,將他納入望我尊族中。但有個條件。那便是,你這一生,不可只有他一個道侶!” 此言一出,臨子初臉色登時變得煞白。 “放……!” 千晴大怒揮袖,舉起手臂,身體都在顫抖。他連忙轉身將破口而出的臟字咽了下去,忍了忍,他聲音沙啞,道: “……外公,你一向是最疼我的。這一次,我卻是想不出,你究竟為何要這般為難我了!” 白藏仙尊看了看千晴鐵青的臉色,又看向站在他身邊的臨子初,張口欲言。 “好了,”千晴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若你要說那些什么門不當戶不對的鬼話,請不要說了,我一句也不想聽。” 千晴這話說得頗為無禮,似乎不應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長輩。 可是白藏仙尊卻不以為忤,只是點了點頭,而后道: “此事與門戶無關。子初,我如此這般是因為……” 臨子初面色蒼白,見白藏仙尊猶豫著沒明說,心中了然,接口道:“正梧洲男修之間難以孕育子嗣。望我族血脈本就稀薄,仙尊是在擔心望我尊族的后代子嗣。” 白藏仙尊神情肅穆,點了點頭。 臨子初開口道:“當年千晴之母以己身之rou,誕下一子。她能如此,百十年后,難道我便不行嗎?” 臨子初言語時,這個一向高雅淡泊的仙家修士,眉眼間盡是倔強剛硬的神情,與千晴如出一轍。 白藏仙尊嘆道:“你有多大的能耐,能使出當年我小女施展的逆天禁術?即便你能使出,子初,你有仙主脊骨嗎?” 千晴道:“我們兩個的事,你便不要管了。” “千晴,莫要胡鬧啦。你以為這是你們兩個的事嗎?”白藏仙尊道:“你站在了這個位置上,便要為天下人考慮,不能只顧一己之私,圖自己痛快,不顧宗門家族。” “外公!” 千晴滿臉怒容,上前一步,要與白藏仙尊好好理論清楚。 便在這時,臨子初抬起左手,將千晴擋在身后。 他眉端緊蹙,眼神中有揮之不去的陰郁神情。 似乎是思索了許久,臨子初方才開口,語氣冷硬。 “白藏仙尊,你不必擔憂。” 臨子初雙手緊握成拳,發出骨骼擠壓的“咯咯”聲。 “若我與阿晴久久未有所出,便由得他另娶佳人,在下絕不會有一句怨言。” 千晴滿臉錯愕的神情,他看著臨子初的背影,忽然覺得這人十分陌生。 千晴又氣又急,滿臉通紅,忽然大喊一聲,轉身離開白藏仙殿。 只留下臨子初一人,靜寂的站在原地。 良久,白藏仙尊長嘆口氣,溫和地看著臺下身體僵硬的少年修士,忽而招了招手,道: “子初,過來,到我這里。” 臨子初應了一聲,一步一步,仿佛極為疲憊地走了上去。 待一靠近,便見瑤臺之上,白藏仙尊的臉忽而變得極為蒼老,皺紋橫生,眼皮垂耷,須發盡白。 很快的,他的臉又重新鼓起,變得十分飽滿年輕,露出嬰兒般紅潤的光澤。 臨子初心中一驚。 ——出竅修士,天人早衰! 在演武會時,臨子初率先突破了元嬰修為,比千晴修為要高上一些。 是以他能看出,此刻坐在自己面前,貴為仙宗三尊之一的修士,性命已如風中殘燭,枯竭干涸了。 “白藏仙尊,阿晴不知道你……,出言頂撞,還望莫要介懷。” “呵呵,那個臭小子,將他母親的壞脾氣學了個十足十,半點沒有他父親的君子風度。” 白藏仙尊又嘆了口氣,他的神情凝重,愛憐地看著臨子初,忽而伸出手,摸了摸臨子初的手背。 “當初東昆仙主執意要娶我女,多年未有所出,最后只好施展奪命禁術,弄得他們夫妻二人只能安置衣冠冢的下場……我實在是對不住望我尊族,小女虧欠東昆仙主太多,這一生一世都無法彌補……孩子,幸而你想得明白。只是,這可苦了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