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然而望我一族乃是千晴父族,此事棘手,不得不考慮。 白藏長嘆一聲,道: “昭明,待你恢復,便挑其他三位仙君,共同護送這孩子回望我宗家。” “是,師尊。” 擎天之柱,九曲八關。 一個看上去約莫七八歲的小女孩,坐在一張簡陋的木椅上,晃悠著雙腿,手拿黑棋,與面前女修博弈。 走了幾步,女孩便不耐煩,四處張望。 而后女孩睜大雙眼,道:“師父!” 急忙從木凳上跳下,沖到屋內唯一一張同樣簡陋的木床上。 便見木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白衣少年,他嘴唇如紙。此時分明還是夏天,可他喘息時,卻吐出宛若寒冰的氣息,好似內臟都被凍結。 臨子初掙扎著要從床上站起,只是身體虛弱,連坐起的動作都很困難,看臨子初搖搖欲墜的模樣,那小女孩便上前攙扶。 臨子初眼神急切,望向女修,斷斷續續道: “前輩……前輩,前幾日我昏迷時,好似聽到你說正陽仙宗已經找回仙主之子……可有此事?” 那白衣女修點點頭,說:“確有此事,聽聞仙主之子開脈絕佳,更勝東昆仙主一籌,乃至額間。更引仙獸伏龍做本命仙獸,收服卻炎二鶴,資質舉世無儔。” 臨子初單手撐身,捂住咽喉,情不自禁地微笑。 但很快神情變得嚴肅,他認真地看著白衣女修,道:“前輩,小子有個不情之請……可否懇求你帶我上山,拜訪正陽仙宗?” “不可。”女修毫不猶豫,道:“你周身靈力混亂,若不好好調養個十年功夫,必定爆體而亡。你我見面是緣,我救你一命,便不能看你再去送死。” 臨子初大急,一震手臂,輕輕推開身邊女孩,而后猛地滾到地上。 他劇烈咳了幾聲,勉強收攏雙腿,擺出跪地姿勢。 額頭用力觸地。 用顫抖的聲音說: “前輩……我……晚輩哪怕要搭上性命,也……非去不可。” 兩滴淚順著眼角,滴在地面。 擎天之柱,望晴峰內。 “你手上拿的白嵐仙劍,便是你母親嵐秋桂的佩劍。她與我同姓,秋桂二字,取自‘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她資質上佳,引得白嵐仙劍認主,而后此劍一直伴她左右。” 白藏仙尊盤膝坐在千晴身側,說到此處,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年的嵐秋桂仙子,自己唯一的愛女。 她性格潑辣爽朗,心地善良。 那時東昆仙主位列仙尊,比嵐秋桂年長一輩。 誰都沒想過,正梧洲高門貴族的望我東昆,最后會選擇這個女子,做自己一生的伴侶。 如果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災禍…… 白藏仙尊沉默了,他內心疼痛難過,令他不忍開口。 而坐在一旁的千晴卻不能理解這白發老者的沉重心情,他聽得很不耐煩,好不容易等這老人不講了,插口問: “老爺子,我來擎天之柱,是為了治療頭痛,但不知怎么和同伴走失。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同伴?還有我的阿毛到底在哪里啊?” 白藏仙尊聽到千晴的聲音,心頭的陰霾登時被吹散,他笑了兩聲,說:“你來此處,是跟著一個名叫臨子初的少莊主,他受你庇佑,逃脫危難,但目前上不知蹤跡,是以派了不少宗門弟子下山尋找。你要見他,可能要等上幾日。至于阿毛,可是跟在你身邊的萬仞蛛嗎?” 千晴道:“是那個頭上有毛的小蜘蛛。” “它脊背受傷,此刻在束忠仙君那邊修養治療。一旦恢復,便會來找你啦。”白藏仙尊說著,伸手虛空撫摸千晴的頭發,動作輕緩,而后道:“孩兒,你額頭經常痛嗎?” “你叫我千晴就好,不要喊得這么奇怪。”千晴說著,抬起右手,輕輕觸摸額間突起的銀點,道:“就是這里了,最近幾天還沒有發作,可之前總是弄得我死去活來。” “是了,你開脈之前,體內無法自行承受靈力,伏龍鱗的靈力太強,積攢下來,就會引你頭痛。”白藏仙尊笑著說:“不過,此刻你已開脈,可還覺得頭痛?” 盡管用力按的時候還有點躁郁,但千晴毫不介意,道:“果然不痛了,既然如此,多謝老爺子救命之恩,我似乎忘了些什么很重要的東西,要回臨家莊找尋,就此別過了。” 白藏一愣,道:“你這孩子,這樣開玩笑。有要找的東西,派人去找不就行了。你……你可知你的父親是誰?” 說著,白藏仙尊自寬袖里掏出一個畫軸,畫軸攤開,露出里面一個身著紅白大袍的儒雅男修。 那男子坐于茂林修竹間,閉目撫琴,神情柔和。 白藏仙尊道:“這是東昆仙主,他當年……” “我不想聽什么東昆仙主!”千晴赫然站起,暴跳這在房間內打轉:“我是個乞丐,被臨家莊收養,為了治療頭痛才來擎天之柱,不知怎么就變成了仙主之子。管他是不是,我只想知道,我忘了什么?我忘了什么!” 千晴如轟雷般大吼,雙目赤紅,顯然焦躁到了極點。 他渾身顫抖,喃喃道:“我要見瘦喜,他一定知道……” 白藏仙尊默默將畫軸放回,長嘆一聲。 他早知這孩子在外不會好過,對父母也定然沒有什么實際的感覺,是以見千晴焦躁,不愿配合,也沒有強求。 待千晴冷靜一些,白藏仙尊拉住千晴的手,坐在他身旁。 這孩子性格與他母親一般,雖然急躁,可也不會當真做出傷人的事來。 千晴胸膛劇烈起伏,好像一面小皮鼓,看得出情緒仍然激動,卻沒甩開白藏拉過來的手。 白藏聲音慈祥溫和,用商量的語氣安撫:“千晴,你要見瘦喜,要見臨家莊的人,仙宗弟子都會替你找來。可你不必親自下山,那太危險了……你可知腳下這座山峰,叫做什么?” 千晴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此峰昨日才取名,叫做望晴峰。”白藏仙尊道:“以你之名做名,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在此修行成長……可否莫要再提離開的事,千晴?” “……”千晴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要見阿毛。” 他知道臨家莊離擎天之柱甚遠,而與自己同來的少莊主也下落不明,要見瘦喜或者臨子初,都非一日可成,是以退而求其,讓了一步。 白藏仙尊微笑著點頭,而后輕聲說:“此事簡單,不過,千晴,另有一件十萬火急之事,與你父宗望我一族有關……” 望我一族,去天尺五。 若說正陽仙宗位于擎天之柱頂端,抬額觸天。那么望我一族,距離蒼穹,也不過只有五尺距離。 這話說的太過夸張,但也能從側面看出,望我一族滔天權勢、極競豪奢。 望我一族與正陽仙宗關系密切,不僅是上代仙主望我東昆的宗族,傳聞中,正陽仙宗的開山仙主,也是望我族人。 是以,望我一族雖然血脈繁衍不興旺,卻仍能以一族之威,立于擎天之柱,尤勝其他規模龐大的仙宗。 上一代東昆仙主便是望我一族的獨苗。 千晴失蹤的這十幾年來,望我一族群龍無首,只盼小公爺早日回歸。 而今找到千晴,他雖年幼,卻也是望我一族唯一一個有資格成為家主的人。是以這些日子望我一族不斷催促,持續施壓,希望早日見到千晴一面。 第63章 白藏仙尊并未將望我一族現狀告訴千晴, 只說他們想要早日見到千晴, 不敢透露太多,唯恐千晴緊張。 千晴也根本不知道望我一族實情, 只問:“什么時候去?” “最好在近幾日。免得千晴苦盼瘦喜等人, 太過無聊。” 千晴不情不愿地問:“要去幾天?” “正陽仙宗離望我一族很近, 恐怕也要不了幾日。” “……” 千晴微微仰頭,看著這白發蒼蒼的老人, 眼珠溫潤慈愛, 帶著一絲期盼渴求。 他猶豫了一會兒,說:“那好罷。老爺子, 我求你一件事, 這塊石頭……” 千晴珍而重之的將幾塊碎石口袋中取出。那石塊被烤成焦黑色, 隱隱露著綠色的光,卻顯得極為暗淡。 他道:“你幫我把它修好,我總覺得這好像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我……記不得了。” 白藏仙尊見千晴眼神悲傷, 嘆了口氣, 將他摟在懷中, 說道:“好孩子,我都答應你。” 另一側。 擎天之柱,鎮穢峰,攘邪閣。 鳳昭明仙君盤膝坐于閣內,而他面前,有一青綠色袍子的化神修士, 正凝神觀察鳳昭明的傷勢。 良久,束忠仙君嘆了口氣,道:“鳳仙君,你體內筋脈錯亂,理應好好休養。” 鳳昭明靜聲不答。 束忠道:“若放著不理,半月左右便可恢復。你問我能否一日復原,我想了想,也不是沒有法子。” 聞言,鳳昭明想也不想,道:“便用此法。” 束忠仙君長眉緊皺,他擅長醫道,所謂醫者仁心,見鳳昭明如此果斷,仍忍不住提醒:“但此法太過危險,且疼痛異常,需要你自己用手……將筋脈撥正。一旦昏迷,前功盡棄。 鳳昭明一雙冷靜的眼眸掃了過來,看著同宗緊張的表情,輕聲道: “本君自有分寸。” “聽說了嗎?”紅袍男修御劍疾飛,對同伴說道:“今日仙主之子到靈堂祭拜仙主靈位,所有位屬‘夏尊’一脈的弟子,均可旁觀。” 身旁同樣身著紅白大袍的男修道:“是的,師兄,我二人迅速前往靈堂,說不定還能見到仙主之子。” “小仙主流落人間,日子過得好嗎?身體可算康健?” “身體不錯,但聽人道,小仙主幼年無父無母,四處流浪,靠乞討為生。” “……這,”紅袍男修御劍疾馳,猶豫了一會兒,說:“望我一族豈不是要發瘋嗎……” 另一修士嘆了口氣:“貴族都很在意這些,望我一族的管家歸皂尤其古板,不曉得他會不會為難小仙主……” 很快又重新振奮精神,道:“不知小仙主到底長什么模樣?” 紅袍修士笑道:“聽說更像東昆仙主,相貌極是俊秀。” “他開脈資質比仙主還要更勝一籌,體內并有仙獸伏龍、卻炎二鶴,好生厲害!” “不錯!”修士興奮得滿面紅光:“小仙主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能耐,且看他日后能否降服仙獸伏龍?真不知他日后能有何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