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若是遇到元嬰修為的萬蚊王,又該如何?” “你……” 臨子初心中煩躁,咄咄逼人。然而他也知道,除了等待,似乎當真沒有其他辦法了。 他嘆了口氣,頓了頓,問身后的千晴:“阿晴,你有什么看法?” 大概是方才情緒釋放的太過頭,讓千晴有深深的疲倦感,他一路上都沒怎么說話。 即便是聽說自己可能是仙主遺脈,也沒什么興奮、激動的。 畢竟,那可是東昆仙主之子,位尊而貴。而他只不過是個小小棄兒,臨家莊的奴役管家,開脈下等資質,哪能高攀? 多半是李閑幾人猜錯了。 千晴低聲說:“我……不想去,我只想留在大哥身邊。” 言語充滿抵觸,李閑一愣,只覺得千晴與臨子初之間的感情未免太好,似乎不似尋常兄弟。 臨子初扭過頭,唇貼千晴耳畔,極輕聲道:“我自然也陪你去正陽仙宗。” 千晴小聲回答:“大哥……若我不是仙主之子,只是個下等資質的,你會不會……” 猶豫了一會兒,坦言問:“輕視我?” 臨子初更壓低聲,與千晴竊竊耳語。 李閑看向旁處,裝作什么都沒聽見。然而金丹修為,耳力自然極佳。他們兩個不用傳音術,再怎么小聲,他也能聽見啊。 千晴與臨子初說了好一會兒,李閑聽得有些尷尬,等他二人言語間有停頓,連忙插嘴道:“臨兄弟,我們下劍步行吧。” 臨子初‘嗯’了一聲,御劍向下,踩到實地后,將寒鼠劍收了回去。 千晴默默走在臨子初身邊。因為天色昏暗,千晴又沒辦法看清路,于是左手緊緊拉住臨子初,兩人十指相扣,手臂相貼。 他的右手握著一把遍布裂紋的劍。劍身毫無光澤,滿是血污。剛才臨子初解開綁腿,將那劍的劍身包裹住。 大概是這劍看上去太過脆弱,臨子初擔心不包一下,沿路可能會有裂紋碎裂掉落,也說不定。 自從手握這把劍后,一種悲涼的情緒縈繞千晴心頭,揮之不去,讓他想放聲大哭,卻也不知為何。 他竭力忍耐心情波動,千晴大腦空白,挪眼看了看右手的劍,忽然看到腰間一蹦一蹦的口袋。 原來遇到李閑時,千晴擔心遇到危險,強行把阿毛塞到口袋中,至今沒有放出來。 他用單手將口袋解開,阿毛一聲歡呼,毛手毛腳地爬到千晴右手手背上。它靠近那把仙劍,用腳蹭了蹭,而后順著千晴手臂,爬到主人肩膀。 臨子初正與李閑說如何攀上擎天之柱的事,忽然察覺到什么,他扭頭看見千晴將阿毛放出,心情一緩,頓了頓,住口不再多說。 李閑道:“臨兄弟,你要是有更好的辦法,就算要李某人上刀山下油鍋也無不可。只是……咦?孩子,你肩膀上的,可是萬仞蛛嗎?” 帶著復雜的情感,類似于近鄉情怯,見千晴表情懨懨,一路上,李閑并不敢主動與千晴說話。 這會兒帶著示好的主動搭話,雖然李閑不指望千晴回答,但心中還是充滿期待。 只是過了好一會兒,千晴都沒有說話。 一行四人寂靜無聲,李閑正要說其他的,緩解尷尬的氣氛。 忽然聽千晴‘啊’了一聲,慢吞吞的問:“什么是萬仞蛛?” 李閑一愣,隨后有些結巴地說:“你肩上的這只應該就、就是。” “你說阿毛嗎?” 李閑連連點頭,看著千晴,眼神溫順熱切:“我聽聞,萬仞蛛性情兇殘,難以馴服。其中,‘望我’一族,能有族人可習得收服萬仞蛛的方法。” 一條毛茸茸的腿撫摸千晴的臉頰,千晴扭頭看了看,無精打采地問:“什么是‘望我’一族?” “……是正梧洲貴族之首,東昆仙主的母族。” 第51章 李閑幾乎已經能夠確定了, 他言語間的激動難以掩飾, 道:“東昆仙主,尊姓望我, 也曾將萬仞蛛收為獸寵, 那仙蛛能力強大, 雖為獸仙,亦可化為人形。幼時仙主賜其名為‘婉婉’, 仙主修為到化神期后, 改獸寵名‘婉仙’。小兄弟,你……你不用擔心, 你能收服萬仞蛛這等兇獸, 理應就是仙主之子了。” 萬仞蛛適應能力強, 蹤跡遍布于正梧洲各處。但因為性情暴烈,即便是遇見同類,也多半要拼個你死我活,是以數量稀少, 常人難見。 悍勇之名, 比起沼澤蚊王, 還要更甚。 千晴表情難辨喜怒,他沉默了一會兒,看向李閑,緩緩說:“聽你的意思,我的名字應該是望我千晴了,是嗎?可我只是一個……下等資質。你有金丹修為, 是很厲害的了,可會不會認錯什么?” 李閑道:“這其中定然是有誤會了,待我們到了正陽仙宗,一切就都明白了……” 幾人邊說邊向前走,此時山中多霧氣,罩住叢林。千晴眼前黑朧朧的一片,他看不到任何東西,于是握著臨子初的手更緊了。 在千晴心中,是不是仙主之子,倒無所謂。 只是見大哥好像很期待的模樣,就讓千晴很害怕自己不是,令他失望,這才與李閑多說了幾句。 他正百無聊賴地聽李閑胡扯。 忽聽前方有人朗聲道: “幾位道友從何而來?此處乃九曲八關入口,因菩岳宗宗主百忍大人來訪正陽仙宗,此地謝絕入內,還望見諒!” 幾人聞聲站住,隨后大喜,急忙向前。 李閑邊跑邊喊:“道友!道友可是正陽仙宗弟子?不知是哪位仙尊位下高徒?” 那弟子‘咦’了一聲,說:“我是白藏仙尊麾下,幾位道友可是遇到麻煩,尋求幫助?” “正是!有要事求助!” 那弟子似乎是個熱心腸,上前迎來,問:“何事?” 不一會兒,千晴就見到了這位正陽仙宗白藏仙尊麾下的弟子。那是一個看上去約莫二十幾歲的青年,濃眉如墨,身著杏黃色勁裝,手握一把星芒寶劍,正義凜然,全是仙宗弟子浩氣模樣。 這青年眼神一掃,將幾人修為看過后,便對修為最高的李閑說:“在下木門七,不知有何能幫助你們的?” 李閑急道:“我們有要事求見白藏仙尊,求你帶我們上山。” 木門七一怔,否決:“不行。我的任務就是駐守此處,不能放菩岳宗之外的人上山。” “此事非同小可!!”李閑額上青筋暴起,伸手指向千晴,道:“你可知……你可知他是誰?” 木門七又驚又疑,他仔細看著千晴,搖搖頭:“在下不知。” “他……” 一旁臨子初一抬手,擋住李閑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看著木門七,道:“你說你是正陽仙宗白藏仙尊麾下弟子,證明給我看。” 木門七見這四人身上有傷,修為都不高,也沒什么惡意。想了想,掏出一塊令牌,令牌上刻著一朵渾珍,幽幽吐露靈力。 上面寫著數字‘五萬八千九百’。 正是白藏仙尊麾下第五萬八千九百席入門弟子令牌。 臨子初神情略緩,朝李閑點點頭。 李閑說:“快帶我們去見白藏仙尊。我們……找到了仙主之子!” 聽了這話,木門七臉色驟然一變。 他原本是熱心腸的親熱模樣,一聽到仙主之子四字,冷哼一聲,臉色難看: “幾位可是在同我開玩笑?” “誰有功夫和你開玩笑!” “既然如此,就別戲弄在下!”木門七怒而拔劍:“再敢亂借東昆仙主之名,讓你嘗嘗這把七星寶劍的滋味!” 木門七之所以如此憤怒,理由可想而知。 須知,仙主之妻嵐秋桂是白藏仙尊愛女,后嫁與東昆仙主。嵐仙子殉情之前,施展逆天之術,留下仙主遺脈。 是以仙主之子,論輩而談,實是白藏仙尊的小外孫。 比起其他仙尊,白藏仙尊找尋仙主遺脈,自然更費心。 然而孽龍一戰,白藏仙尊受傷頗重,天人早衰。加上痛失至親,心情抑郁,難以復原,至今不可離開白藏仙殿半步。 木門七雖為白藏仙尊座下,這些年來,卻從未見過仙尊一面。 他性格直烈,做事認真,為找仙主之子,傾盡全力。 也因為太過用力,鬧出不少笑話。 其他仙尊麾下弟子,見他如此,偶爾善意調侃,對他說‘看見一個小孩,似乎是仙主之子’。 待看木門七驚喜神色,再哄笑而散。 次數多了,木門七對這類玩笑敬謝不敏,他提劍反對李閑,逆向抽出劍身。月光下,劍身閃耀。他肅然道:“你是哪位師兄派來的?” 李閑道:“什么師兄師弟的,你且來看。” 說著,一把拉住木門七,將他拉到千晴面前。 木門七道:“拉拉扯扯的,要做什么?” 有些生氣地看著千晴,上下打量一番。 李閑指著千晴肩上的阿毛,道:“你看,這是萬仞蛛。要收服這等兇獸,非有仙主血脈不可。” 木門七凝神細看,皺眉不語,實則無法確定。 因為,萬仞蛛長相與尋常蜘蛛差不多,唯有頭部、腹部有毛,特征不突出,大多數修士見到它,也難以分辨。 千晴見他嚴肅,左手手指抬起,搭在阿毛面前,示意阿毛上來。 而后放到木門七面前,說:“你仔細看看。” 眼看阿毛眼珠黑亮,八腿猙獰。木門七略微上前,它就齜牙咧嘴,大螯咔咔作響,口中發出威嚇的吼聲。 木門七搖頭道:“在下無法分辨這是尋常蜘蛛,還是萬仞蛛。若真是萬仞蛛,想必小兄弟如此年紀,要馴服它也是困難。” “哎呀!”李閑急道:“這當然是萬仞蛛!十足的萬仞蛛。” 千晴用手撫摸蜘蛛的頭,喊:“阿毛。” 阿毛便‘噗’的一聲,從口中吐出細絲,落在木門七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