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不可能,不可能。 如若不是男女私情,那就是還有別的貓膩。 他要不要直接把問題甩給周子耀,看他怎么說? 這好像有些不太厚道,還是另外派人去查查的好。 裴昶然眼珠子轉了一個圈,想起一個人來,此人游.走江湖,不久前在大街上遇到,幾年前他曾救過她的性命,也許可以派她出馬,這有問題不搞清楚難說就是一種隱患。 熱水漸漸涼了,他從木桶中站起身來,擦干身子穿上家常舊袍,直接走到了臥房中,珍珠還是沉沉地睡著,他掀開被子在她身側躺了下來,沒過多久也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他睡到日頭高照,吃了一塊糕點飲了一杯茶,帶著珍珠換了家常便服去周大人家做客。 他也沒提前知會人,帶著珍珠就直奔周子耀府上,門房聽他自報家門,驚得即刻就飛奔進去傳話,隔了不到幾分鐘就見周子耀疾步走出來,朗聲道:“裴大人大駕光臨,周某不勝榮幸,快進來,快進來!” 周子耀當先往前走,裴昶然和珍珠跟在他身后。 裴昶然目光一掃,周子耀的府上不大,看著并不奢華,只是院中一角卻種著幾株罕見的山茶花,在榆木川這個地方他是第一次看見,這花要放京城也算是個稀罕物,尤其還是抓破臉這樣名貴的品種,一般人很難見到。 榆木川常見的是榆木林,如若有花也是些零星野花。 裴昶然只在他皇兄的宮中見過此花,還專門著人照看。 周子耀可知這花的稀罕之處? 他正暗暗思酌,就見一女子穿著一身紅裝,熱情地喊道:“哎呀,稀客稀客,珍珠meimei難得上門啊,還有裴大人快進來快進來,我這就叫人準備午膳去,今兒可要在我這里吃個飯再走。” 這是裴昶然第一次見到周夫人,看樣子不是陰沉沉甚有心機之人,不過人不可貌相,很多人把心思藏在心里,普通瞧不出端倪來。 裴昶然平日話不多,但他是從宮中出來的人,察言觀色是從小就練就的本事,一頓飯下來他瞧出了幾點。 周子耀以為他是特特過來談公事的,一邊給他夾菜,一邊不停地說著他如何如何上心,而曲文鈞卻頻頻搗亂擾亂他心神,此次折了二萬兵士和他周某斷然沒半點關系。 周夫人每到周子耀說起曲文鈞時,神色都有些微妙,看起來倒好似有些不以為然。 他的珍珠好奇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卻不插嘴,是個機靈的姑娘。 一頓飯下來,他得出一個結論:周子耀此人看著一副為國為民的架勢,卻是個膽小怕事之人,唯恐壞事掉到自己身上,沒得落了一個官職不保。 他想保住官職,也不想想自己干了些什么! 裴昶然冷冷地想。 午膳后,他就告辭了,打算把珍珠送回將軍府,再去兵營。 這次來因為珍珠穿裙裝,他陪著她坐了馬車。 兩人在馬車中沉默了一會兒,聽見珍珠說:“這周大人不好。” 裴昶然呆了呆,沒想到連珍珠都瞧出來了,聽得她說:“難怪周jiejie想另外找個男人,想必周大人平常也是一副窩囊廢的樣子,我瞧他上回見我家那么多東西直皺眉頭,多半是又小氣又不愛擔事兒,我們袁家莊的女人頂瞧不起這種男人啦,嫁了這種男人都是要倒霉的。” 他愣了楞道:“那按著你們袁家莊的標準,我算是好還是不好?” 珍珠笑嘻嘻地說:“你把銀錢給交與我,隨我怎么花都不說,自然是好的啦!要是回去王府后,王府的銀錢也都歸我隨便花,那就更好了!” 她說著小臉微微揚起,滿臉神往的表情,看著讓他覺得莫名好笑。 于是他笑著道:“等我打敗了韃子,再想辦法把曲建章拉下馬,到時候就把那曲玲瓏送回家去,你就當我的王妃可好?這么一來,我的銀錢就真的都歸你管了?” 珍珠疑惑道:“為什么要等你把曲建章拉下馬才送王妃回去?她在你府上一直耗下去也怪可憐的啊!” 裴昶然神情一肅,心道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珍珠說得沒錯,他怕曲建章作甚,早晚要送回去的人,還不如早早了接,是驢子是馬大家當面來個你死我活也沒甚可怕的?。?/br> 他道:“如此,都聽你的?!?/br> 他這么一說,珍珠反倒有些訕訕了。 忽聽得他說:“珍珠,我們在這里今兒不知明兒事的,你也不小了,我就更不小了,不如今夜我們就洞房吧!省得韃子打過來了,我枉活了這么些年卻連一個女子都還沒碰過!” 珍珠:“……” 他說前半句話的時候,她還想答應呢,這人都嫁給他了,說是不打算早要孩子,可早晚都是他的人。 聽到他說后半句的時候,她有些想笑又有些難言的心情,這人是堂堂王爺,當今皇上是他的哥哥,年齡也小了,卻說連一個女子都沒碰過。 這話說出去想必都不會有人相信。 更何況,以他的性子決不可能隨便和人說起這個。 可他為什么要碰她? 又聽他道:“嗯?你倒是說句話啊,是好還是不好?我絕不強求?!?/br> 珍珠心道,你倒是強求啊!你不強求我怎么說好,真是氣死人了! 兩人話說到這里,馬車就停下來了,周府離將軍府也真是不遠,珍珠氣呼呼地下了馬車,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扭頭就回房。 裴昶然看著她的背影遠去,很是有幾分摸不著頭腦。 第32章 遁走 裴昶然送了珍珠回府, 見日頭高照轉頭就回了軍中大營。 他在大營中獨坐良久, 腦中久久地浮現出那句極為有名的話:將在外, 君命有所不授。 他已經把查探周夫人和曲文鈞之間有什么秘事的想法拋在一邊, 這法子太過曲折且無用,倒不如痛痛快快干點實事。 曲文鈞在此地逗留, 有百害而無一利, 他站起身來找到門口守著的小兵道:“去把幾位總兵給我喊來,就說本王有事與他們商議?!?/br> 七位總兵排成一排在裴昶然面前站定, 他看著高矮胖瘦均不同的七人,不由就想起了已經折了的兩位總兵,悲涼從心頭油然而生。 這七位除了二位是后面升上來的,剩下的五位曾經都是他的部下, 已經死去的那兩位其中一位還做過他的副將,當年他把他放在榆木川大營中,萬萬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七位將領見他表情肅穆,均目視腳下一寸處,不敢胡亂開口。 裴昶然來回走了幾步,看著其中一人道:“王大軍,你倒說說看,曲文鈞與周子耀延誤戰機, 按軍律該如何處置?” 王大軍臉色黝黑, 虎背熊腰長得甚是高大,卻是個憨厚的漢子,見裴昶然第一個就問他, 沉默了片刻,沉聲道:“按說,這兩位都是俺的頭兒,也輪不到我說怎么處置,可要不是這兩人你推我讓沒一個人敢站出來,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要我說人都不能白死了,怎么著也得打上三十軍棍出出氣吧?!” 一旁站著的瘦子金嶸嗤笑道:“三十軍棍不是便宜他了?要我說就打完了直接轟出榆木川,這兩廢物要來何用,白白擱在那里,還礙了爺們的大事,他們若不在,我們幾個商議商議倒也成??!” 剩下的幾個見裴昶然面上并無慍色,紛紛七嘴八舌地道:“就是,就是,那天我還說咱們得打起精神來小心應對,我都和陳爺說了,他們不下命咱們不如就來個先斬后奏,總比人折了強吧,偏他是個死性子硬是沒敢做出什么應對來,要說先頭那位沒了算是突襲,第二回怎么著也該有些法子啊!” 裴昶然抬了抬手道:“好了,事情既然已出,現在再來說道也于事無補,不如商議商議今后該怎么辦吧!本王覺得今兒不如就把曲文鈞給請了出去,至于那周子耀就直接去他家執行軍法吧,榆木川指揮使一職今后也由我兼任,過兩日就把他轟出城去,朝廷上有什么責任都由我擔著!” 幾人紛紛道:“將軍說怎么辦,我等無不從命!” 裴昶然點了金嶸道:“你下去后派十名兵士跟我回將軍府辦此事,至于周子耀你自己上門,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兄弟們若是有人想瞧個熱鬧就去,只一點切莫誤了軍機大事,韃子這一回折了五千人,探子來報還有四萬五千人大軍在十里外駐扎,明日巳時再聚在此處商議大事?!?/br> 金嶸回去后先派了十名精兵去了裴昶然帳外守著,又帶了三十名兵士往周子耀的指揮府衙門去,王大軍一聽他這就要去,回去交代了一聲也帶著十名精兵跟著一起去瞧熱鬧。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指揮府衙門,外頭守著幾名兵勇見來勢洶洶都嚇得夠嗆,一問之下才知,這位大人果然過了午時就家去了。 金嶸和王大軍并肩往周府走,一邊走,金嶸一邊叨叨道:“這位周大人果然心寬,他是不是還覺得自個兒做得一點錯處也無,這倒好家中妻兒一并都要受驚嚇了!” 王大軍嘻嘻一笑道:“我聽說這周大人年紀不小了,如今這房是繼室來的,他膝下并無一兒半女,大概是哪里不成吧!” 金嶸瞪他一眼裝模作樣怒道:“你怎的娘們唧唧啥都知道!”說著自己倒是笑了出來…… 二人邊說笑著邊大步往前行去,周府就在榆木川中心的一條大街邊上,周邊的百姓見這么多兵士浩浩蕩蕩地過來,紛紛站到一邊好奇地談了起來,一時呱噪聲大起! 周府的門房見情形不對,一溜煙地跑了進去。 須臾,周子耀滿臉怒氣地走出來,道:“你們這是干什么?見了本官還不下跪行禮,如此莽撞意欲何為?” 他的身后,周夫人遠遠地站在房門口,一手輕扶門框,一身紅色紗衣整個看著如同風中飄零的紅葉隨時都會凋落。 金嶸懶得與他多做口舌之爭,轉頭就吩咐道:“來人,把周大人給我按倒按結實了,本將今日奉了裴將軍的軍令,將周子耀重責三十軍棍,把軍棍給我拿上來,本將要親自執法?!?/br> 周子耀胡亂掙扎著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定是公報私仇胡言亂語,裴王爺怎么可能叫你這等莽夫來打我,我可是科舉出身,有功名在身!” 他一邊說著一邊揮手掙扎:“走開,走開!” 奈何他本是文人出身手無縛雞之力,幾個兵士上來迅速就把他按倒在地,金嶸冷笑一聲接過軍棍大力就揮了下去! 周子耀哪受過這種苦頭,當下就扯著嗓子嚎叫,金嶸聽了他的嚎叫聲益發興奮了起來,一邊打一邊恨聲道:“叫你花言巧語糊弄人,叫你不把二萬兵士當做人,當日我這許多兄弟折在了外頭,怎么就沒見你流一滴眼淚,如今反倒哭嚎了起來,你算是個什么東西!” 一旁的王大軍見他打得過癮,手癢癢地道:“哎,我說兄弟,你可別一氣兒都給打完了啊,這軍棍也給兄弟我使使,這死的可不只是你的兄弟,他們也是我兄弟!” 金嶸瞥了他一眼,把軍棍順手遞給他道:“你可把勁給我使足嘍,不然對不起兄弟們!” 王大軍原就是個彪形大漢,力氣自然比金嶸還大上許多,他打不到幾棍,那周子耀已經皮開rou綻昏了過去,他也不手軟接著打完了剩下的幾棍,順手把軍棍遞給旁邊站著的兵士,雙手一拍就走了出去! 一行人來去匆匆,浩浩蕩蕩又走了回去。 背后的老百勝們有的叫好,有得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周夫人瑟瑟發抖,叫人來把周子耀抬了進去,又命人趕緊去請醫官上門。 金嶸痛快地打了周子耀三十軍棍回來就找裴昶然覆命,裴昶然聽后問了一句:“沒把人給打死吧?” 金嶸腆著臉笑道:“哪能呢?我這點數還是有的,就把人打暈過去了而已,而已……” 裴昶然淡道:“找人上門去看看他,給他請個醫師,不管怎么說他都是朝廷命官,把人弄死了就不好,快去!” 金嶸口中應了,心中暗道:哪有這么容易死的,再說周家還不會趕緊去請醫師啊,一會兒派人去瞧一眼就是了。 裴昶然弄完手頭的事務,到了申時就帶人往將軍府去了,進了府中見珍珠在廊下等他,見了他就急急地道:“你怎么才回來,剛才有人上門來和曲大公子說了幾句話,他收拾東西就跟著走了!坐的馬車這會子應該早就出城了吧!” 裴昶然愣了楞,轉身和后面跟著來的十位精兵道:“這里沒你們什么事了,都回去吧!” 他說完話,見兵士們都出了將軍府大門,才拉著珍珠的手道:“你進來和我細說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珍珠見他神色不對,也不敢和他拉拉扯扯,被他牽著手往房里走,邊走邊道:“我也沒見到那人啊,都是王大福說的,要不咱們把他叫過來問問?” 裴昶然頓住腳大聲喊人:“王大福,你滾哪里去,快給本王滾出來!” 王大福本在廚房門口縮著看動靜,一聽見裴王爺這么大聲地喊他,連滾帶爬地跑來道:“來了,來了,奴才在這呢,王爺有何吩咐?” 裴昶然掉頭往廳堂這邊走,邊走邊道:“跟上來,本王有事問你!” 裴昶然走到廳堂中央的花雕紅木椅子中坐下來,珍珠站在一旁,王大福站在兩人對面約一丈處站著不動了。 裴昶然皺了皺眉道:“你站那么遠做什么?還不給我滾近些回話!” 王大福哆哆嗦嗦的往前挪動了幾步,又站著不動了! 裴昶然怒道:“再滾近了,瞧你這德行,本王是要吃了你不成,再不走近些,本王就…”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王大福嚇得麻溜站到他跟前道:“王爺息怒!” 珍珠在一旁捂嘴偷樂,這王大福未免膽子太小了些吧,就是一慫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