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兄長讓她比較那三人,從中選擇一個,或許會成為她的夫婿,她為什么不知不覺就想到紀云開身上去?還要去考慮他知道以后是什么心情什么反應? 她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一顆心好像被什么給捏住了,攥得她難受。一個念頭,悄然浮上她的心間。 她可能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對紀云開存了一些不可言說的心思? 周月明倒抽了一口冷氣。 第47章 喜歡 她的臉色瞬息間精彩紛呈,眼神卻直愣愣的。 怎么可能呢?她對紀云開? 周月明的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自小就討厭他,雖然說后來想開了,跟他也熟悉了,不再討厭了,甚至把他當朋友,當自己人,但也不可能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啊。 誰會喜歡上一個自己討厭了很多年的人呢?而且,她昨日還格外認真地告訴他,自己對他并無情意,希望以后不再見面…… 可是,若非如此,又怎么解釋她的心理? 短短數息間,周月明的臉色變了幾變。 因為她臉上涂了粉,周紹元看不出她的神色變化,但是明顯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他連忙問:“怎么了?是碰著腦袋了?疼么?腫了沒有?” 他說著傾身過來,一臉關切想要查看。 周月明卻伸手擋了擋,同時悄悄后退了一點。她搖搖頭:“哥,我沒事。” 疼么,倒是疼的,只是她此刻一顆心都被自己剛生的心思給纏住,無暇顧忌后腦的疼痛。她只伸手摸了摸:“沒腫,回去歇了就好了,你不要擔心。” 周紹元聞言擔憂略減,但仍是不放心,再次確定:“真沒事?” “真沒事。”周月明唇畔勉強扯出一抹笑意,心里想的卻是,腦袋上沒事,但是別的方面有事啊,而且還是大事! 她居然在她也不知道的時候對紀云開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周月明拿著折扇遮住了臉,心情異常復雜。 馬車繼續行駛著,周月明微微低垂了頭,面上雖不顯,可心內早已波濤翻滾。那個念頭如水泡咕嘟咕嘟在她腦海深處緩緩浮現,越來越清晰。 她雙目微闔,潮汐退去,記憶里的一顆顆鵝卵石便清晰地顯露出來。 五歲那年的冬天,她第一次看見他。后來的十年中,她因為父親的緣故,心存不平,一直討厭他。他們同住長寧侯府,抬頭不見低頭見,然而她只要看見他,就遠遠避開。她沒有找過他麻煩,但是不愿意見他,不愿意同他說話,似乎這樣,他這個人便能不存在一般…… 她記得,他曾數次向她示好,還曾打著父親的名義……但她那個時候一直態度很壞,她幾乎是將討厭他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 …… 在她的記憶中,與她年紀相仿的男性,能牽動她情緒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待她甚好的她最親近的兄長周紹元。另一個就是她最討厭的紀云開。 說起來,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但是真正熟悉起來,她習慣并接受他的存在,還是他變成幽魂以后。 長達半年的朝夕相處,由害怕厭惡,到后來的漸漸習慣。她不想承認,卻也不能不承認,他是這世上跟她糾葛最多的人,也不止一次在她心里留下明顯的印記。 所以,她對他有了其他心思,并非毫無緣由。或許在很久以前,他在她心里就已經不一樣了。是她不曾察覺而已。或許是他的魂魄消失后,或許是他們重逢時,抑或時他從槐樹下跳下來的時光,陽光灑在他臉上…… 只是,怎么偏生她是在這個時候發覺的呢? 周月明按了按眉心,不輕不重嘆了一口氣。要知道,她昨天才非常認真地拒絕他啊。哪怕是她早一天察覺,都不一樣啊。 她一時歡喜,一時輕嘆,雖不說話,卻再次引起了兄長周紹元的注意。 “怎么了?”周紹元問,并又提起了方才的話題,“你想的怎么樣了?” “我覺得很難。”周月明脫口而出。 “什么很難?比較不出來么?”周紹元皺眉,“這三個人各有各的好,也各有不足。其實我自己私心里比較偏向于……” “哥——”周月明眼皮一跳,猛然意識到兄長問的是什么。她打斷了他的話,小聲道:“我說的不是他們。” “那是誰?”周紹元神色微微一變,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個也不中意?” 周月明盯著兄長,她將心一橫,干脆如實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好,這三個人肯定都不錯,但是我……”她咬一咬牙,一字一字,緩慢而清晰地道:“我,我心里可能有人了。” “卿卿,你別胡鬧,要是三個都……”周紹元雙眼圓睜,不自覺提高了聲音,“你說什么?你心里有什么?” 在兄長的目光中,周月明瑟縮了一下,她低垂著頭,也有些后悔自己沖動之下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但是話都說出來了,也就沒有反悔的余地了。她拉了拉兄長,悄聲道:“小聲些,你是不是想讓外面的人聽到?” “不是,我剛才沒聽清。”周紹元仍是不大敢相信。meimei甚少見到男子,認識的多是親戚家的表兄弟,不過都不算太熟。唯一相熟一些的徐文竹,還是因為他的緣故。他思緒轉的極快,心想,如果是親戚,卿卿肯定也不會瞞到現在。看她此時這般為難,多半是今日詩會上的人。 數息之間,他腦海里已閃過了許多人的面容,幾乎將詩會上的人想了一遍。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種種情緒,盡量溫聲問:“是誰?” “我……”周月明抬眸看著兄長。——盡管是親兄妹,但是她也無法做到毫無芥蒂地和兄長談論這些,而且那人還是紀云開。 周紹元望著meimei,眼神中滿是鼓勵:“卿卿,雖然說,我跟你說的那三個人可能性更大一些,不過你若真中意其他人,也不是毫無可能。你先說是誰,我以后慢慢打聽打聽。對了,你知道那人的名號么?”meimei還未回答,他先自言自語:“得先看看有無婚配,已經議親的也不行,家風不正的也不行,公婆難相處的也不行……” 見兄長興致滿滿格外上心,周月明心里情緒甚是復雜。她冷靜下來后,心虛之余,又感到愧疚。眸中的光亮也在不知不覺間黯淡了不少。 她幼時討厭紀云開,也有為兄長抱不平的意思。她能自我安慰,父親待她遠不如待紀云開是因為她是女子,父親不愿留戀內宅,與女兒生分些。但是兄長呢?他可也是男子啊。 這會兒她看著兄長全心全意為她打算,她竟有種背叛了他的心虛感。 周紹元此時雖覺得棘手,不過還是歡喜多過擔憂的。在他看來,中意和滿意并不一樣。之前的徐文竹也好,這次的三個人也罷,都是他或者父親認為的良人,未必是卿卿心中的。他含笑問:“到底是哪個?你若是記不得名字,說他的衣衫服飾,外貌特征也行……” “都不是……”周月明聲音很低,“我今天并沒有見到他。” 周紹元心里訝然:“那是誰?” 周月明心里亂糟糟的,小聲道:“哥,你先別問了,我也就想想而已,過幾天就不想了。” 她怎么跟他說,她發現她心里那個人,是她最討厭的紀云開?是那個她寧可上吊自殺也要拒婚的紀云開?而且,她昨天才明明白白拒絕了他。加上他是幽魂時,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就算紀云開對她有點情意,這也該被磨光了吧? 想到這兒,她頗為懊惱,將頭轉向了一邊。 周紹元看她神色不對,也沒再追問,心想待回府以后,悄悄向她身邊的的丫鬟打聽一下也就是了。卿卿從小到大,也沒接觸過幾個男子。 周月明一直到晚間休息時,都提不起精神來,她既不好拉下臉去找紀云開,也不好向兄長坦誠自己心里的人是誰。 她拿出魯班鎖拆解,只是鎖好拆解,心里的思緒卻難理清。 真是,喜歡誰不好,怎么偏偏是紀云開呢?而且還是這個時候。 周月明嘆一口氣,安遠侯府的大小姐頭一次覺得男女之情真是一件煩人的事情。 臨睡前,周月明心想,實在不行明日就拿一枚銅錢,讓老天來做決定。 然而次日還沒等她詢問老天,就得到消息,紀云開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周月明翻書的動作微微一頓,抬頭看向青竹。 青竹小聲道:“說是昨夜舊傷復發,現在昏迷不醒……” “什么?”周月明一張臉瞬間變得蒼白,瞳孔微縮,“怎么會呢?不可能吧?” 她前天見他時,還好端端的啊,上樹下樹都很靈活啊,怎么會舊傷復發?他傷很嚴重么?她想,應該是很嚴重的吧?不然也不會被人以為死了那么久,連魂魄都出來了…… 周月明勉強穩住心神:“請大夫沒有?侯爺知不知道這件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青竹覷著姑娘的神色,小聲道,“是二門外的平安說的。今日沈小將軍來做客,特意叫人將此事告訴姑娘,為的是向姑娘借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 “是姑娘的玳瑁手串。”青竹笑了笑,“就是姑娘前些時候戴的那一串,說是想驅邪。姑娘不是說這是世子特意求來的么?” 周月明點一點頭,神情怔忪:“是啊。” 她剛拿到玳瑁手串時,還在紀云開身上嘗試過。但是現在他昏迷不醒…… 想到這兒,她心里一緊,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現在又是昏迷不醒! 青竹忖度著姑娘的心思,繼續道:“這位沈小將軍也有點不知禮,哪有問一個姑娘要這種東西?也不怕別人知道了編排。再說了,姑娘和紀公子又不和睦……” “他人在哪里?”周月明忽然打斷了青竹的話。 “什么?” “我問他人在哪里。”周月明重復了一遍,“沈業呢?沈業在哪里?” 昏迷不醒不是小事,她得問一問他,紀云開究竟怎么了,為什么會突然昏迷不醒。還有,如果那玳瑁手串有用,她肯定會給他啊。 第48章 探視 周月明迅速取出了珍藏著的玳瑁手串。 這還是去歲她兄長周紹元求來的,那時她自稱看到了鬼。他可能不大相信,但還是一大早就去山上找了連道長,求了這辟邪的玳瑁手串。 當然這手串并沒有起到作用,紀云開的魂魄并未因此而受到任何影響。 握著玳瑁手串,輕聲道:“你隨我去找平安,咱們去見一見沈小將軍。” 沈業是紀云開的好友,還曾私下將紀云開的“遺物”給她。此時又為了紀云開來找她借玳瑁手串,那么紀云開的情況,他肯定知曉。 周月明穩了穩心神,由青竹帶著,去找傳送消息的平安,在松濤居外看見了負手而立的沈小將軍。 沈業乍一見她,愣一會兒,才拱了拱手:“周姑娘。” 周月明匆忙而至,走得急了一些,光潔的額頭滲出了些薄汗,瓷白的雪肌已然生出了絲絲紅暈。然而她神情焦急,纖長的眉皺在了一起。 她停下腳步,沖沈業福一福身:“姐夫。” “啊……”沈業眸中閃過一絲尷尬,他扯了扯嘴角,咳嗽一聲:“周姑娘,上次在金光寺,是我太沖動了,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我當時也是不知道他還活著……” 周月明聽他一直在提往事,耐心一點點流逝,她耐著性子聽著,終于尋著機會問:“他怎么樣了?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會昏迷不醒?他的傷不是好了么?怎么復發了?” 她目光灼灼凝視著他,清亮的眸子里擔憂隱隱可見。 “他……”沈業呆了一瞬,神情有些古怪,“你說云開么?這,這可就說來話長了。”他重重嘆了一口氣,眼眸低垂,避開周月明的視線:“他當初墜崖,被人所救,昏迷長達半年之久。醒過來后,為了早點回來,逼著大夫用了不少狼虎藥,當時看著是好了,沒事了,其實身體早就……” 他說到這里,似是哽咽了一下,聲音也有點異常:“他剛回來也沒什么事,可惜昨天不知怎么,舊傷復發,就,就昏迷不醒了……” “啊?”周月明臉色發白,一雙美目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淚意。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情緒,“原來是這樣……” 沈業悄悄瞅了她一眼,心中嘖嘖稱奇。他初時真以為這姑娘對紀云開冷情,連紀云開死了都不會皺一皺眉頭的,不過現在看來,顯然并非如此啊。 “請大夫了嗎?”周月明追問,“既是重傷復發,就應該請大夫啊。” “請,請了啊。”沈業神色不改,“就是大夫說的,是舊傷復發。哦,還說,為防萬一,還要拿點驅災辟邪的東西。可能是為了留魂續命?聽說姑娘有,所以想借姑娘的用一用。”不等周月明開口,他就又道:“姑娘放心,此事絕不會傳出去,也不會損了姑娘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