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他聽到那個叫桑桑的小姑娘在他身后繼續道:“誒,你為什么喜歡她?她是不是特別漂亮……” 紀云開沒有回答,漂亮么,肯定是漂亮的,她是他心里最漂亮的姑娘。至于為什么喜歡她,他自己想過這個問題。 明明她那么討厭他…… 大概從第一次見她,他就對她上了心,然而卻不曾獲得她的正眼相待。憐惜、歉疚、不甘……種種情緒交織,讓他逐漸深陷,他想獲得她的好感。等他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時,已經再難抽身。 “流星!”桑桑忽然興奮起來,“快許愿!” 她希望明天一覺醒來,吳正業可以出現在她面前。 紀云開下意識抬頭,果見一道流星劃過天際。 如果有用的話,他希望她可以不再討厭他。 大約是許愿真的有用了,這一夜,紀云開在睡夢中,看到自己一身白衣,與她相對而坐。 她正低頭繡著什么東西,偶爾抬起頭看他一眼,同他說一兩句話。 陽光正好,氣氛融洽,一如他想象的那般美好。 清醒以后,紀云開不由地想,如果那是真的就好了。 大概是已經對吳正業半道出現不抱希望,桑桑后來漸漸老實許多,甚至對照看她的兩個士兵也是一口一個“大哥”、“大哥”的叫。 離京城越來越近,桑桑開始好奇京城是什么模樣,她隔著簾子問照看她的士兵:“王大哥,京城是什么樣?” 王大不善言辭,想了好一會兒,才吭吭哧哧道:“是個好地方……” 桑桑一愣,繼而笑得直打跌。 她就是想知道怎么個好法啊。逗王大哥真有意思。 紀云開看了她一眼,垂眸:“你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呔。”桑桑放下簾子,覺得無趣極了。 他們還在途中,而紀云開沒死的消息,卻已經隨著沈大將軍的奏折傳回了京中。 周月明起初還不知道這些。她單知道杜尚書將杜三小姐許給了兄長周紹元。父親安遠侯對此樂見其成,請了冰人到杜府正式議親。 雙方合了八字,大吉。 這就算是定下來了。 周月明見了兄長,笑得眉眼彎彎:“恭喜哥哥覓得佳偶。” “嗯。”周紹元輕咳一聲,一本正經,“也恭喜你即將有個好嫂子。” 周月明一愣,輕笑出聲:“哥,你真是……” 變著法夸未來嫂嫂么? 周紹元略一沉吟,輕聲道:“卿卿,你先坐下,我有件事跟你說。” 周月明從善如流,她坐下,輕啜一口茶,好奇地問:“什么事呀?” “我也是今日才聽說的。”周紹元看著meimei,忖度著道,“沈大將軍上書皇上,說宣威將軍紀云開,還活著。”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你也知道父親看重他,這幾日在父親跟前……” 兄長后面再說什么,周月明一句也沒聽到,耳畔只反復回響那一句“紀云開,還活著。” 第35章 重逢 周月明瞪大了眼睛:他還活著?! 她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吧?”他不是去投胎轉世了么?先前他的魂兒還在她身邊待了半年呢。怎么可能還活著? 但是哥肯定不會騙他啊!紀云開還活著么?他沒死? 他若沒死,那她過去幾個月看到的“紀云開”又是誰?難道一個大活人還能魂兒跑到她身邊? 不期然的,周月明想起那日“活神仙”的話來,她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難道說真是她生了癔癥? …… 她心里亂糟糟的,但無疑,她是希望他活著的。 不管是討厭他時,還是后來把他當做自己人,她從來沒有盼著他去死過。 “據說是誤傳消息。”周紹元解釋,“他被人救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現在正在回京路上,不日就會回來。” 他也是今日才知道,急急忙忙告訴meimei,不想她驟然見到紀云開失態。 周月明勉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深吸一口氣,不管怎么說,活著就好。 周紹元本想同meimei好好說幾句,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只低聲道:“我提前跟你說一聲,讓你心里有個底,免得到時候失態,叫人看見不好。當然,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人沒死,終究是好事。” 周月明“嗯”了一聲,雙手不自覺交握,勉強壓下心頭的雜亂情緒。 周紹元盯著meimei看了一會兒,輕嘆一聲:“先皇曾賜予他府邸,他這次回來,肯定不會在咱們侯府久居,你……” “哥,我知道的。”周月明打斷兄長的話,“你放心。” 周紹元點一點頭:“那你好生休息。” 周月明沖兄長笑了笑,待其離開后她并沒有立即休息,而是翻出了被她收起來的東西:手札、繡著往生咒的帕子、以及那個寫著謎語的名帖。 手札是沈小將軍交給她的,帕子是她自己繡的,這兩個也就罷了。可那個名帖,絕對不是她自己做出來的。 名帖的字跡和紀云開的手札上的字跡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紀云開還活著,那么在她身邊待了近半年的“紀云開”又是誰呢? 周月明按了按眉心,一顆心浮浮沉沉。 次日,周月明稟明祖母后,前去拜訪“活神仙”。可惜“活神仙”極忙,她來的不巧,他在前日已被當今圣上召進宮中,至今未歸。 聽童子的意思,只怕三五日不會回還。 周月明也隱約聽說過,今上做了多年太子,早年一直隱忍,登基以后,許多事情也看的淡了,頗有些信奉黃老之術,是以同他的父親、祖父一樣,也將“活神仙”奉為座上賓。 她嘆一口氣,雖然失落,卻毫無辦法,只得沖童子道一聲謝,告辭離去。 周月明對自己說,算了,既然不知道緣由,那就先不要想了。反正他早晚都會回京,到時候不就知道了么? 一想到他還活著,他們還會再見面,周月明心頭涌上一股難以忽視的期待與不安。 她倚著馬車壁,思緒連篇。 去年他離京去邊關前,她剛用上吊自殺的方式拒絕了他的提親。而身穿白衣的紀云開消失不見前也剛被她拒絕。 所以說,如果真再見面了,應該很尷尬,很尷尬吧? 這么一想,周月明又有些不自在了。算了算了,再說吧再說吧。 或許他也覺得尷尬,有意回避,他們根本就見不到面呢。 不想了不想了,知道他活著就行了。 周月明深吸一口氣,雙目微闔,不再考慮此事。 然而等她回府之后,回了房間,又不免想起那本手札來。 當初沈小將軍以為紀云開死在了戰場,所以把他的手札給她,為的是讓她明白他的心意。可如今他還活著,她拿著他的手札,就有些不對勁兒了吧?可若是直接還給他,又算什么呢? 周月明嘆一口氣,心頭煩躁。她揚聲道:“青竹!青竹!” “哎,姑娘。”青竹掀簾進來時,臉上的笑意還未完全消散。她匆忙斂了笑意:“姑娘有什么吩咐?” 聽聞紀公子仍在人世,侯爺心情大好,闔府上下,都得了賞錢。 周月明輕聲道:“你幫我把魯班鎖找出來。好久沒玩了,想玩一會兒。” “哎。”青竹應下,匆忙去找。她知道姑娘喜歡解鎖,閑著無事或是有心事時,就會拿來解悶,“還要十二柱的么?” 周月明點頭,遲疑了一瞬,又搖頭:“都拿來吧。” 陽光正好,溫度適宜,周月明坐在窗邊。陽光隔著窗子在她臉上投下光影,她神情專注,俏臉如同玉生紅暈。 待她將所有魯班鎖拆解一遍,天早已經黑了。 周月明將魯班鎖往旁邊一推,輕舒一口氣,站起身來。 怕什么?沒有解不開的鎖。 紀云開離京城越來越近了,他神色淡淡對桑桑道:“進京以后,我先送你去見李大人……” “那多不好!”桑桑想也不想,就打斷了他的話,“我爹不知道我來找他,忽然看見我,肯定嚇一跳,誰知道認不認的,拉拉扯扯,多耽擱時間。還不如你先去見你家人。哦,還有你的心上人。” 她說著沖他擠了擠眼睛。 紀云開皺眉,他尋思著 此刻奏折肯定已經到了皇帝手里,那么很明顯母親多半正焦灼不安等他回來。只是,他答應了吳正業…… 桑桑繼續眨了眨眼睛:“還是說,你把我送到我爹那兒就要走了?也不管他認不認我?” 紀云開略一沉吟:“也好。” 他如今歸心似箭,確實可以先面見母親報了平安以后,再專心處理她的事情。 回京前,沈大將軍已經告訴過他,皇帝先時賜予他的府邸還沒修葺完,他就“離世”了,后來便擱置下來,母親林氏仍在安遠侯府,并未遷居。 所以,他必須先去周家。 只是,不知道此番去周家會不會看見她。 不過,上天并沒有給紀云開選擇究竟先去哪里的機會,因為他們一行還未進京,就遇上了安遠侯派去接他的人。得知母親和安遠侯正在府中等候,他加快了去周家的步伐。 ———— 五月初五端午節,安遠侯府門口懸掛著艾草、菖蒲等物,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艾草味。 門房小高正在打盹,忽然聽到車馬聲至,他心里一激靈,瞬間清醒過來,心說,肯定是大小姐回來了! 今日端午,有回娘家的舊俗。當然,周家姑娘尚未出閣,自然不是回娘家。只是夫人張氏早逝,張家舅老爺那邊邀請了姑娘回外祖家中過節。 回來的這么早么? 小高待要上前迎接,剛拿起下馬車時踩的小杌子,一抬頭,看見馬上的人時,眼珠子幾乎要脫框而出:“紀,紀紀,紀公子……” 騎在馬背上的那個人,一身玄色衣衫,墨發高束成髻,面容英俊,神情端肅,不是紀云開,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