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白玉壁上記載的信息十分龐大,三人看了近一個時辰,才粗略看完,這還是拋棄了大量信息的結果,如果要細細查看,恐怕一天也研究不完。 看完了白玉壁,剩下能停留的時間就不多了,祭壇下沒有發現其他線索,一行人決定返程,再一次走上奈何橋之際,冷卿突然停下腳步,望向橋下湍急的河水,地下火把的光芒不足以支撐他們看到河底的情景,望著奔流而過的河水,冷卿若有所思。 再次推開祭壇的大門,陽光擁擠而至,進入祭壇的人均被陽光照的有些恍惚,似乎剛剛他們真的走過了十八層地獄,走過了奈何橋,經歷了一場生死輪回。 跨出朱紅色的大門,身后的大門再次緩緩閉合,塵封了一段沉重過往。 祭壇之外,那些停留在門外的孩子都靜靜的等待,看到一行人平安歸來紛紛松了口氣,其中一個女孩上前,讓自己看起來盡量沉穩端莊,優雅的行禮。“隗家備了午飯,還望前輩不要嫌棄。” 聽到午飯,兔良的眼睛微微一亮,冷卿和阿丑則毫無波動。兔良歪著小腦袋看著面無表情的冷卿,生怕冷卿拒絕,連忙在冷卿的肩膀上站了起來,然后學著女孩的樣子,認認真真的回了一禮。“多謝。” 看著認真的小團子,女孩不禁一笑,眼中的陰郁都消散了幾分。“請隨我來。” 這一行年齡不大的孩子努力以主人的身份自居,招待冷卿三人,一方面是表示自己不會放棄隗家的決心,一方面也是承擔起隗家責任的覺悟。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著一棟樓閣而去,那里,已經有其他孩子擺好了桌椅碗筷,上面的菜色看起來竟然也不錯,葷素搭配,十分豐富。 眾人落座,也只有在吃飯的時候,這些孩子才會稍稍露出一些孩子該有的表情,還有短暫的無憂無慮的歡樂。 隗天安和隗天尚兄弟與冷卿三人同桌,甚至還細心的給兔良準備了一個小瓷盤,瓷盤上并未放置筷子,而是放了一個小小的勺子。兔良環顧四周,發現不用筷子用勺子的不是自己一個,所以放心的拿起了小勺子。 用餐之際,冷卿和阿丑不出聲,冷卿給兔良夾著菜,兔良埋頭吃吃吃,雖然有些咸,但是兔良從不會浪費食物。 隗天安和隗天尚似乎有話想說,不過始終說出口。吃過午飯之后,冷卿三人并未著急離開,果然,其他孩子陸續離開之后,隗天安和隗天尚這才鄭重的行了一禮。“還請前輩告知白玉壁上的內容。” 兔良微微呆了一下,隨后反應過來,隗家的白玉壁應該設了某種禁制,隗家似乎對家族血脈極為看重,為了保護孩子的成長,很多事情都設定了年齡限制,想來白玉壁也大概有類似禁制。 隗天安和隗天尚沒有隱瞞這一禁制,說明他們對冷卿三人已經沒有了敵意,至少不會排斥,也多少猜到了冷卿三人前來的目的。 冷卿沒有立即開口,房間內頓時陷入死寂,許久,冷卿才開口說道。“先說說你們知道的。” 隗家兄弟互相望了望,最后仍舊由隗天安開口。“四個月前,主家召集了一場祭祀儀式,各家族分支都有人參加,去的人始終沒有回來,我所在駐地也是同樣,突然有一天,駐地的長老將駐地中的孩子統一帶到了書閣下的密室中,并且告誡我們不要離開,我們在密室中待了很多天,食物耗盡,不得不離開,然后在書閣中發現了食物和符篆,之后,就發現駐地已經盡是尸患。借助符篆,我們離開了駐地,來到主家。” 隗天安停頓了片刻。“沿途中我們還去了其他的駐地,發現到處都是行尸,也救出了一些同伴,到了主家,卻發現主家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除了一些同樣被安置在密室中的孩子,沒有其他人。不過主家沒有行尸,我們也就安定了下來,正在為去留做打算。” 從隗天安的講述中,隗家主家中幸存下來的孩子只怕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冷卿開口說道。“白玉壁上也沒有記載隗家具體發生了什么,既然你們幸存了下來,說明那場祭祀并沒有完全失敗,隗家的滅頂之災并未真的發生。玉璧上記載了近年來的占卜和神諭,根據白玉壁上的記載,逆水河動蕩之后,隗家就在調查原因,不久之前,通過占卜,隗家占卜到,陰間界發生了不可控的災難,而這災難將波及陽間界,隗家首當其沖,將遭受滅頂之災。” 隗天安的臉上劃過了然。“果然如此。我不相信陽間界會發生什么覆滅隗家的災難,能危及隗家的,只有陰間界。” 阿丑出聲說道。“我也有發現,創世玉璧上記載,隗家始祖為炎帝,據說為仙靈大陸的開創者之一,炎帝是后人給他的稱謂,傳說他本名為烈陽,也有傳聞說是紫陽,還有傳聞說炎帝是兩個人。但是我發現,這段文字是覆蓋在另一段文字之上的,用神識查看,隱藏在石壁之中的記載顯示,隗家最初的姓氏為傀,傀儡的傀!隗家并不是真的炎帝之后,炎帝似乎并未留下血脈,傀是炎帝手底下曾經的一支人偶傀儡軍隊,隗家,并非人類!” “不可能!”隗天安和隗天尚顯然不太能接受這個記載,當然,換做任何人恐怕都不能接受。“傀儡人偶什么的簡直太荒謬了。” 阿丑也不在意兩人的反應,或者說早有預料。“信與不信其實也沒什么所謂,隗家就是隗家而已。玉石壁上記載,炎帝極為追求完美,所以制造出了與人類無差別的人偶,人偶有七情六欲,也會經歷生老病死,后來炎帝飛升離去,人偶卻留在了仙靈大陸,一代一代,漸漸的忘了自己真實的身份,卻還記得守護仙靈大陸,收斂大陸各種尸骸,維護大陸的穩定,這些記載刻在玉石壁的內層,沒有神識無法勘破。” 兔良聽此搖了搖小腦袋。“有人勘破了!隗家中曾出現過兩個資質不輸上古的天才少年,他們未滿十歲進入了祭壇,并且發現了玉石壁上的秘密,先后離開了隗家,被隗家除名,這些記載在刑戒玉石壁上,更有意思的是,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叫隗葉木,另一個叫隗月均,隗家人極為重視血脈,被除名之后不能再以隗姓自居,所以他們改了姓氏……” “刑戒壁上的記載是隗葉木不走正途,走火入魔,殘害生靈,將生靈煉成行尸,破隗家之生殺大戒,永生不得回隗家。而隗月均則是口出妄語,詆毀隗家先祖,大逆不道,且不知悔改,被逐出隗家,待悔過后方可歸家。” 兔良摸著小下巴接著說道。“這么兩個天才人物,說逐出家族就逐出家族,尤其是這樣極為重視血脈的家族,肯定不會如記載的那么簡單,結合剛剛阿丑說的,兩個人很可能是發現了這個秘密。如果隗葉木是狄葉木,那么就解釋北洲城的人為什么都不會眨眼睛,因為他們已經不能算作人類,而是人偶,狄葉木在祭壇發現的,不止是秘密,還有炎帝曾經的制作傀儡人偶的方法,但是狄葉木終究不是炎帝,無法制作出完美的人偶,只能借助活人,將活人制作成人偶,而且天賦有限,制作的人偶無法做到眨眼這樣精細的動作。” 第73章 祭祀緣由 “不過唯一與如今不相符的就是, 隗家的隗葉木是男子,而我們見到的狄葉木則是個女人,我們見到的狄葉木也是真正狄葉木制作的傀儡, 她不會眨眼,且衰老緩慢。曾經那個逆轉戰局的那個狄葉木我們甚至連面都沒見過。”這個隗家曾經曇花一現的天才,當真不愧天才之名, 他的心智, 天資, 手段都遠超常人。 阿丑給了兔良一個贊揚的眼神,冷卿則伸手拍了拍兔良的小腦袋。“很厲害!” 兔良聽此鼓著包子臉, 微揚小腦袋。“那當然, 娘親說過, 如果想要找到事物之間彼此存在的關聯, 最簡單,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尋事物之間的相似點,共同點,其次才是找因果點。” 兔良如今正在認字,對文字非常敏感, 而兔良所找的相同點, 就是諸多事情之間出現的相同的字, 相同的字連續出現的越多就越重要。“至于隗月鈞, 如果是步月鈞的話, 傳聞中步月鈞那不拘一格的性格, 很有可能在發現人偶傀儡的記載之后, 將發現告訴了其他人,卻不被隗家所接受,步月鈞的想法在隗家看來實屬大逆不道,又死不悔改,才被隗家逐出沼澤之地。” “之前我就有一個疑問,步月鈞為什么會將囚龍池設在霧沼深處,為什么他如此肯定,當年狄葉木不會追殺沼澤深處,現在想來,很有可能是狄葉木被永久逐出隗家,所以如果說這北洲大陸還有什么是狄葉木不想去也不能去的地方,就是沼澤之地。”兔良摸著小下巴分析完。 迄今為止,一直撲朔迷離的事情似乎終于有了撥開云霧的預兆,若當年有什么能瞬間扭轉九溯即將統一北洲大陸的戰局,也確實只有大陸上神秘的隗家,尤其是掌握了制作傀儡軍隊方法的狄葉木,并且他也完全可以不引起任何人懷疑的潛入北洲城,將當年鎮守北洲城的百姓和軍隊制作成傀儡,悄無聲息的掌控了北洲城。 也因為如此,待桃染從雪域殺回北洲城時,鐘留風不開城門,鐘留風應該是沒有完全被狄葉木控制,至少還殘留著不能讓桃染進城的意識,否則他大可以開城門迎桃染入城,然后輕松覆滅重傷歸來的桃染。鐘留風勢單力薄,北洲城當時絕大部分人已經被狄葉木控制,所以雖然桃染沒有進入北洲城,卻還是遭到了圍剿。 不遠處守躍君城的步月鈞得知消息,打著自立為王的旗號率領軍隊殺到北洲城下,徹底攪亂戰局,并且趁亂帶走了桃染和九溯的尸體,這其中應該也有鐘留風的幫助。 步月鈞的人帶著桃染和九溯逃離,被狄葉木察覺,一路追殺,也就有了后來兔良和灼華在荷塘里看到的那一幕,以及被無奈藏入荷塘下的九溯的手。 當時的逃亡應該是被迫分散了,最終,桃染在鐘留風和步月鈞的幫助下逃到了留風城,而九溯則被步月鈞安置在了沼澤深處。狄葉木的人率軍追到了留風城下,桃染守城,這就是兔良在引魂燈看到的桃染手持戰戟,披發立于留風城上的場景,桃染力竭,被打回原形,因為桃染本身就是天生地長的仙草,加上當時桃染出神入化的傳聞,眾人對她畏懼之心很強,陰差陽錯之下沒有發現桃染的本體。桃染就這樣挪到了霧沼之中,并且遇到了離開的步月鈞,桃染進入陣法之中,凝聚出囚龍池,化成了囚龍草。 這些就是北洲之戰的始末,一切終于串聯成了一條主脈絡,不過其中還有很多未解之謎。例如那個來自中州大陸的佛,為什么幫助狄葉木殺了桃染,還震碎了追隨桃染的眾多妖靈。佛修和狄葉木之間,有什么關聯?還有鐘留風后來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會被世人傳為狄葉木的男寵,以及兔良他們此行的目的,最后的步月鈞去了哪里?為什么沒有回到素衣的身邊。 當年那場動亂,到了如今,知曉的人了了,期間發生的生離死別也多被埋葬在無盡尸骸之中,紛亂戰場,馬革裹尸,百姓成殤,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經歷,獨一無二的人生,這些故事,是文字遠遠不能陳述得清的。 另一邊,隗天安和隗天尚還在自己可能不是人類的沖擊下回不了神,畢竟無論是誰,突然聽說自己可能是傀儡人偶都會陷入混亂,兩個少年沒有過激的反應,已經很不錯了。 兔良看著呆呆的兩個人,對了對自己rourou的手指。“其實我也不是人。” 隗天安默默不語。 隗天尚許久才憋出幾個字。“我們看得出來。”雖然他們看不出兔良的本體是什么,但是兔良這個體型怎么可能是人。 兔良點點小腦袋。“嗯嗯!最主要的!我不覺得不是人有什么不好!” 隗天安和隗天尚互相看了看,這才明白桌子上認真點頭的小團子是在拐彎的安慰他們,心中不由得一暖,同時那種陷入僵化的思維也終于和緩了下來。 冷卿見二人的神色,也跟著點撥了一下。“萬物有靈,眾生平等,無論隗家最初來源于何,時至今日,都已經成為獨立的個體,而不是誰的附庸,若上古傳說是真,那只能說明炎帝的手段確實了得,制作出了順應天道的完美生靈,凡間有女媧造人一說,其實隗家也不過是另一個神之子。” 隗天安和隗天尚的神色多了幾分動容,他們似乎明白了冷卿三人為什么會將這個發現告訴他們,隗家就是隗家!無論是上古炎帝的傀儡,還是如今北洲大陸的傳奇,事情的真相并不會因為他們是否知曉,是否認同而改變,隗家的未來能走多遠,也并不取決于隗家最初來源何處,而是取決于如今幸存的他們。 隗家兄弟二人眼中的迷茫盡數褪去,似乎一瞬間又成長了很多,在此之前,他們還在為去留猶豫不定,留在這里,他們固然可以獲得安穩的生活,卻也固步自封,離開這里,歷練成長,沒有家族教導的他們唯有獨自面對風雨,才能迅速成長,當有一日可以撐起天地,必定要回歸本家,振興隗家。 “多謝前輩開導,天安已經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了,只是天安還有一事不明。”隗天安站了起來,對著冷卿三人又行了一禮。 “何事?”冷卿問道。 “關于陰間界的動蕩和仙靈大陸的未來,前輩是否已經有了猜測。”隗天安的話雖是疑問,卻是陳述的語氣,也許白玉璧上的信息確實有限,但是他冥冥之中感覺,這個青衣男人能推測出的,遠比白玉璧上記載的要多。 冷卿沉默了片刻,看著隗天安臉上的神色終于開口。“也只是推測,隗家最后的那場祭祀關系重大,并未留下太多記載,但是通過種種跡象,陰間界所謂的動蕩,恐怕是毀滅,也就是說,陰間界已經先陽間界一步,覆滅了。” “什么?!”驚愕的不止是隗天安,冷卿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不已。“前輩的意思是陰間界已經不存在了!” 冷卿搖了搖頭。“陰間界還存在,畢竟陰陽制衡,不過陰間界的秩序正在坍塌,陰間界的輪回也即將混亂,陰間界的所有功能都在逐漸瓦解。陰間界雖然還存在,但是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名存實亡,亡靈不安,無法進入輪回,生者不寧,亡者不眠,那時,才是仙靈大陸最終的末路。” 兔良聽此忍不住抖了抖,此前入世,北洲亂地夜晚行尸出沒,鬼魅橫行的景象她還記憶猶新,如果冷卿的推測正確,那么這種情況只會更為嚴重,甚至會波及整個仙靈大陸,到那時,生靈和亡靈混為一壇,生靈的生存空間將會被無限壓縮,一切秩序將會崩潰,加上天災,動亂,戰爭等,仙靈大陸將迅速凋零。 兔良能夠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得到。阿丑在此之前已經從冷卿那里得知仙靈大陸即將面臨覆滅的浩劫,卻不曾想,這浩劫的源頭,竟然來自陰間界,如果是凡世,他們或許還有一搏之力,但是陰間,他們卻連著手之處都沒有。阿丑突然想到了什么,有幾分驚訝。“那隗家的那場祭祀?還有隗家那些如自殺一般陸續跳入逆水河的人!” “隗家為斂尸世家,傳承了不知多少年,自然有溝通陰陽兩界的能力,他們恐怕也有此推測,想要從源頭改變仙靈大陸的命運,想要重建陰間界的秩序,只是陰間界的陰靈如今早已陷入亂局,哪有那么容易重新掌控,所以很有可能,他們通過祭祀將自己制作成了陰兵,沉入逆水河,隗家祭壇的奈何橋下流淌的是逆水河的河水,也許逆水在隗家的眼中是特殊的存在,所以才會選擇逆水河作為最終歸宿。”冷卿在看到隗家白玉璧上的記載之際,就聯想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義無反顧跳入逆水河的腳印。 隗家無論源于何處,卻始終秉承著創世之祖炎帝的教誨,炎帝飛升離去,隗家一代一代傳承至今,忘記了自己最初的身份,卻依舊記得守護仙靈大陸,甚至不惜以自己為代價,沉入了逆水河中,將自己作為了陰間界的陰兵,去維持即將奔潰的陰間界。 第74章 想家 只是在隗家的祭祀之中, 應該發生了某種差錯, 導致隗家眾人靈魂進入了陰間界, 軀體卻依舊存活, 所以除了跳入逆水的主家, 其他分支的隗家人盡數變成了行尸,只有年齡尚小的孩子活了下來。 至于是什么差錯,冷卿猜測,隗家很有可能在祭祀途中發現陰間界正處在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如果不加以控制和干涉, 陰間界將迅速崩潰, 不得已之下, 隗家的祭祀從主城擴展到了全部隗家駐地, 并且來不及做更多處理,只能將族中的孩子藏進密室。 “那祭祀究竟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聽完冷卿的猜測, 隗天尚有些忐忑的問道, 舉隗家全族之力的祭祀,若是失敗了…… 冷卿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祭祀的直接目的失敗了, 但是卻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至少隗家祭祀已經過去數月,北洲大陸的動蕩沒有明顯的加劇,雖然情況仍舊在不斷惡化, 但是沒有瞬間陷入不可挽回的局面,所以這一切,很可能就是隗家祭祀之后, 在陰間界產生的影響,緩解了陰間界崩潰的步伐。” “緩解步伐?陰間界還會繼續毀滅?”隗天尚有些不能想象,族人如此努力,得到的結果卻沒有任何改變。“仙靈大陸還是會毀滅嗎?那我們的族人所做的一切有什么意義?” “若沒有其他變數,是的,陰間界會毀滅,陽間界會緊隨其后,仙靈大陸的結局不會發生改變,但是,我是變數,你是變數,世間萬物皆是變數,就連陰間界中的亡靈也是變數,正是因為這些無法預測的變數,隗家才會不顧一切的奮力一搏,哪怕最終可能萬劫不復。”冷卿看向西南方向。“而且,隗家應該也算到了生機,西南方向,有一線生機能夠扭轉仙靈大陸凋敝的局面,占卜之下滿盤死局之中唯一的一抹生機。” 聽到生機二字,隗天尚的神色終于有所好轉,而隗天安,自從得知隗家祭祀的真相之后情緒就穩定了下來。隗天安見隗天尚情緒已經緩和,開口說道。“還有一事想請前輩幫忙。” “好。”冷卿似早已猜到隗天安要說什么,沒有遲疑就答應了。隗天安忍不住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多謝前輩,日后的隗家也歡迎三位前來。霧沼之中夜晚不宜行走,明日出發可好?” 冷卿頷首,同意了。 隗天安這才放心的拉著隗天尚離開了,似乎要去處理什么緊急之事。 兔良抬著小腦袋,一會看看冷卿,一會看看隗天安離開的方向,不知道兩個人在打什么啞謎。 冷卿伸手指摸了摸兔良rourou的小下巴。“他們決定離開隗家駐地,入世歷練,并且尋找那一線生機,隗家本家一定有守護大陣,一旦開啟,外人將再尋不到隗家蹤跡,就連隗家血脈,也必須要有一定實力,才能返回隗家。但是想要啟用守護大陣,絕對不是一些孩子能夠做到的,所以他們需要助力,同時也算一份承諾,承諾參與啟用大陣的我們三人,日后有進入隗家駐地的權利。” 兔良聽得連連點小腦袋,沒想到隗天安小小年紀,思維卻如此活絡,看來他能在這些孩子中取得威望不是沒有原因的,兔良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背著小胖手在桌上來回踱步。“現在的孩子啊,花花心思太多了,老啦,老啦!” 冷卿和阿丑忍笑了半天,但是看著桌子上溜溜達達,一臉滄桑的小團子,怎么也忍不下去,最后哈哈大笑。 兔良抬眼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好像也不年輕了吧,五十步笑百步。” 冷卿驚喜。“阿兔居然都會用成語了!看來我確實是老了。” 兔良。“哼!” 阿丑“……”自己要不要也隨波逐流一下,承認自己老了? 另一邊,隗天安和隗天尚也將離開的決定告知了其他的孩子,并且簡單講解了與冷卿的談話,說了仙靈大陸即將覆滅以及一線生機的事。 房間,年齡不一的孩子反應也不盡相同,年齡小的還有些茫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年齡大一點的則在認真思考是否要離開。 隗天安看著無措的眾人開口。“我本打算幾年之后,大家都成長起來再入世,但是現在,我們沒有時間了。我的建議,十歲以上的,留下三人,其余人跟隨我入世,十歲以下,留在本家駐地,照顧弟弟meimei,學習斂尸術,成長到十歲后,可以選擇離開,或者繼續留在駐地……” 隗天安有條不紊的說著自己的計劃,沉穩的聲音讓有些無措的孩子安靜了下來。一個不過十三四的少年如同大人一般指揮布局,其余的孩子也聽得一本正經。這個場景看起來有幾分可笑,卻也凝滿心酸和無奈。 災難發生的突然,他們之中甚至連一個成年人都沒有,沒有一個長輩告訴他們該如何選擇,該何去何從,沒有父母在耳邊仔細為他們打算權衡。看似沉穩的背后,其實是別無選擇。 這里的每一個孩子都經歷了常人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經歷的悲痛,也注定了他們在日后的人生中,要經歷常人不會經歷的人生。 經過反復的討論,隗家的孩子終于確定了去留的問題。隗天安也將冷卿三人將幫助他們啟動守護大陣,以及承諾三人可以自由出入隗家的事進行了說明。其余人并未反對,他們知道守護大陣,卻也知道啟動需要消耗巨大的靈力,若冷卿三人可以啟動大陣,就足以說明冷卿的實力遠不是他們可以匹敵。“準備離開的人去整理行囊,明天清晨,啟動大陣之后就離開。” 聚集在一起的孩子漸漸散去,晚餐的氣氛有些沉重,連說話聲都聽不見。兔良握著小勺子吃的認真,熟了的糯米飯粒粒分明,帶著竹子的清香讓人頭腦一清。兔良很喜歡糯米的口感,幾粒糯米能咀嚼很久。 被離別的情緒感染,兔良隱約想起了自己最初意外離家的場景,她還記得那天天氣晴朗,是父母和哥哥特意選的一個好天氣,在娘親,爹爹的鼓勵之下,兔良一個人離開了家里小窩所在的山坡,剛剛跨出山坡的范圍,突然聽到一聲慘叫,回頭恰好看到哥哥被父親揪著耳朵拎回去的場景。 被拎回去的哥哥隔著老遠還在喊。“阿兔別怕,一會我就能跑出來。” 爹爹黑著臉,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走到另一處青草叢邊站定,很快,青草叢中探出一只雪白的兔子,正是娘親。爹爹伸出手,娘親無奈的跳上爹爹的手掌,然后爬上肩頭。 小小的兔良歪了歪小腦袋,毛茸茸的一團抬起胖爪對著被拎著耳朵的哥哥揮了揮胖爪子。心中的恐懼在那一瞬散去,小團子昂首闊步的踏上了未知的旅程,甚至興致勃勃的思索,自己要去哪里哪里,要吃哪里哪里的青草,然后晚上回家,告訴家人哪里哪里的青草好吃。 然而兔良卻從未想過,大自然從不會按照你個人的想法進行,它充滿意外和風險。兔良正認認真真的拔一顆驚喜發現的野蘿卜,突然天空暗了,兔良抬頭,只見一雙冰冷銳利的眼瞳,還有鋒利的腳爪。鷹!那展開的雙翼在兔良的眼中無限放大,那腳爪在兔良眼中也猶如刀刃,充滿殺機。 兔良本能就地一滾,躲開了第一波攻擊,雪白的小團子奮力奔跑了起來,腦海中清晰的回憶著父母教導的各種技巧,從直線奔跑狀態迅速調整,逃跑路線變得復雜的軌跡,天空的威脅一直存在,兔良努力尋找遮蔽物,然而最終,她跑到了逆水河邊,兔良這才意識到,捕殺自己的同樣是一只妖靈,單純的逃脫技巧對同樣開了靈識的妖靈很難奏效。 兔良摔進了逆水河中,湍急的水流讓她暈頭轉向,但終于擺脫了猛禽的追殺,兔良好不容易浮出水面,抱著一根浮木,暫時脫離了危險。 此后,就是漫長的獨自旅行,她迷失了回家的方向,獨自行走在仙靈大陸。兔良不知道,當父母焦急等待一天,卻等不到她歸家時會如何恐慌,不知道哥哥漫山遍野也找不到她的身影時會不會暴跳如雷。 “阿兔怎么了?”冷卿看著兔良握著小勺子許久未動,有些擔憂的問道。 兔良眨眨眼睛,低著頭甕聲甕氣的開口。“兔兔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