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很奇怪,這里雖然是外圍,但是也應該能聽到行尸的嘶吼聲,然而卻沒有,沒有活人的聲音,也沒有行尸的聲音,隗家本家,是變成空城了嗎?”兔良站在窗沿上,用小胖手擋在眉毛處,瞭望其他的方向。 “進去看一看。”冷卿推開房間的木窗,望向屋內。 兔良見狀,靈活的跳進了屋里,迅速的轉了一圈。“落了一層灰,很久沒人居住了,除此之外,沒有異樣。” 三人沒什么發現,離開了院落,小黃鴨追到門口,不過被冷卿擋了一下,沒有再跟出來。 沿著路徑,三人慢慢進入內部,晨霧也隨著時間逐漸消散,視野清晰了很多,當冷卿三人走到駐地中心的時候,晨霧已經徹底散了。隗家駐地的面貌,清晰的展現在三人面前。 本家駐地面積寬廣,建筑古樸自然,街巷開闊顯得十分大氣。然而這繁華的城池之中,卻沒有一個人影,不見活人,不見死人,也不見行尸。三人心中不免猜測,難道說隗家本家的人都跳入了逆水河?這個想法有些太過瘋狂,沒人能直接定論。 走在空空蕩蕩的街巷中,很輕易的可以發現,房屋沒有損壞,甚至路邊商販擺的小攤位都整整齊齊,上面還有各類商品,琳瑯滿目,沒有任何損壞和凌亂。說明隗家駐地并未如同其他駐地那般發生了尸變,也沒有任何混亂。 隗家本家的百姓,似乎在某一個時候,井然有序,毫不慌亂的離開了城池,甚至很有可能依次走向了逆水河的支流,然后一個接著一個的跳了進去,然而這個猜測還不如滿城尸患更容易讓人接受。 “駐地中一定有人,至少之前控制陣法的人還活著。”阿丑望著周圍的街巷,凌厲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希望能發現些什么。 兔良點頭認同,一路走來,冷卿已經將逆水河邊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找一下祭祀的地方。” 那場關乎隗家人性命的祭祀上,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什么隗家本家會出現如此詭異的情況?為什么隗家支脈盡數尸變? 三人在城中轉了一圈,卻沒有收獲,隗家駐地的分布沒有什么規律,只在中心發現了一處供奉祠堂,里面供奉著隗家的先祖以及傳說中的創世帝王。 祠堂并不簡陋,卻沒有什么祭祀痕跡,冷卿和阿丑的神識都查探不出祠堂有什么問題。事情一下子陷入僵局,兔良的大眼睛轉了轉,扯了扯冷卿的衣擺,冷卿低頭看去,兔良伸著小胖手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又指了指他們最初進入的方向。 冷卿瞬間理解,兔良說的是那個控制陣法的人。 既然在隗家直接搜索行不通,就去找那個控制陣法的人,那人雖然沒有露面,卻一定在周圍監視著他們,以免他們三人真的觸碰到隗家的秘密。那人既然能控制陣法,本身必然懂得布陣和隱匿之術。 冷卿三人繼續若無其事的在城中行走,三人的注意力這一次卻集中在了找人上面,周圍細微的風動和青草晃動都逃不過三人的眼睛,就這樣走了不到一條街,冷卿突然出手,分化的青草葉極速席卷而去,速度之快,只留一抹綠光。 旁邊一棟二層樓閣上,一個人影被青草牢牢捆住顯形,撲通一下從二樓廊檐摔了下來,掙扎著扭動想要擺脫困住自己的青草葉,然而這柔韌的草葉卻怎么也無法掙斷。 三人走上前,那人掙扎的動作立刻頓住,轉而警惕戒備的瞪著冷卿三人。這是一個少年,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身形有些消瘦,骨骼卻十分健壯,顯然常年練武。少年一雙眼眸十分堅定,哪怕被抓,也沒有流露出任何膽怯。 被冷卿捆住的少年身上貼了斂息符和隱身符,兔良疑惑了一下,走到少年身邊,伸手揭下兩張符篆,隱身符和斂息符一旦被外人察覺,施加靈力碰觸就會失效,顯露身形,兔良拿著符篆看了看。“這是灼華畫的符,上面還有桃花的標志。” 灼華的符?灼華曾經如兔良一般在“借閱”隗家書籍之后留了一部分謝禮,這些謝禮中,就包括大量躲避行尸的斂息符和隱身符,所以面前的這個少年,是從那個分支駐地趕來的! 少年也聽到兔良的話,眼中目光閃了閃,最后定在兔良身上,似乎想要從兔良的身上看出一些熟悉的東西,心中卻明白,面前這個小小的團子,應該就是在書閣中留了物資的人,不過就算如此,少年仍舊一語不發。 冷卿臉上沒什么表情,低頭俯視著地上的少年。“隗家祭壇在什么地方?” 少年毫不畏懼的與冷卿對視,倔強的不吐一言。 冷卿冷漠的從靈府中抽出一柄靈劍,竟然沒有再逼問,而是直接執劍就刺,目標正是少年的眉心,顯然不打算留活路。阿丑和兔良都沒阻攔的神態,一副任由冷卿處置的姿態。 “不要!”數道尖叫聲從周圍的樓閣中響起,同時,樓閣中探出一個個人影。而那一個個的人影,無一例外,年齡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十三四歲,還有兩三歲的小孩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滿眼無措。 那些孩子暴露之后,自發的走下了樓閣,慢慢聚集到了冷卿三人的面前。地上的少年顯然氣得夠嗆。“你們出來干什么!” 少年生氣同伴的暴露,卻也知道一切都功虧一簣,最后只剩無奈。 周圍的孩子中,一個年齡相仿的少年走上前,對著冷卿行了禮。“前輩請高抬貴手,饒了我兄長,我領你們去祭壇。” 地上的少年聽此狠狠的瞪了說話的少年一眼,少年行禮的手微微有些抖,聲音卻依舊鎮定。“二哥,若是隗家人都不在了,留一個祭壇又有什么用?” 地上的少年聽此沉默了。 周圍的孩子簇擁在一起,有人憤怒,有人畏懼,有人瑟瑟發抖,有人沉穩鎮定,但無一例外,沒有人退縮逃避。 冷卿收了靈劍,同時也收了青草葉。“若此事只關乎隗家一方,我也不會來此,只是事關整個仙靈大陸,才不得不前來打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想重振隗家,前提就是仙靈大陸渡過覆滅大劫,你們能聽懂嗎?” 冷卿剛剛之所以突然出手以靈劍攻擊,就是猜到周圍還有其他人存在,灼華制作的斂息符和隱身符品質極佳,一個個尋找太過費力,加上地上的少年眼中已經有赴死之志,絕不會輕易聽信冷卿三人的話,若是真的以少年為突破口,冷清三人將毫無收獲,所以冷卿才會選擇在極短時間內詐一下周圍其他的人,不給周圍隱藏之人反應時間,只能憑借本能反應,出聲阻止。 至于阿丑,自然也猜到了冷卿的意圖,因此沒有阻止。而兔良,自己的窩邊草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可能傷及無辜。 “善良”的冷卿最終如愿以償的找到了進入祭壇的領路人。 第71章 躍躍欲試 少年和其他的孩子最終達成一致, 一起前往祭壇。對于冷卿三人, 隗家的孩子仍舊抱有敵視和警惕,冷卿三人也沒有在這方面多做解釋, 如果對一件事情先入為主, 那么就很難再改變最初的看法。 冷卿三人對隗家的斂尸術并不感興趣, 只是若隗家真的隱藏著關乎整個大陸的秘密,他們就必須一探究竟了。 一行孩子大約五十余人, 這些孩子應該就是隗家各個駐地和本家中幸存下來的血脈, 隗家突遭大難, 活下來的,似乎只有少部分孩子, 而這些孩子,恐怕還是隗家拼死才保護了下來。 之前那個控制陣法后被冷卿他們發現的孩子叫隗天安,是孩子之中年齡最長的,后來出聲營救,上來談判的則是他的弟弟,隗天尚。 一路無話, 一行人向著駐地中心的那個祠堂而去。 到了祠堂前,隗天安劃破中指和食指,在祠堂的門前凌空畫了一道符, 符篆落筆即成, 隗天安的血則透入祠堂的大門上。畫完符篆之后, 隗天安回身說道。“隗家家訓, 未滿十歲者不得進入, 你們在門外等候,留下一部分人保護弟弟meimei。” 孩子們很聽話,或者說隗天安在這群孩子之中很有威望,年紀不足十歲的自發站到了一邊,同時還有一部分年齡稍大的孩子留了下來,這樣的分組顯然不是第一次,平日里應該會經常發生,才會如此迅速且沒有爭論。 最后,剩下不足十個人跟著進入祭壇。 確定了進入祭壇的人之后,一行人站在了祭壇門外。祭壇朱紅色的大門緊閉,顯得十分沉重,似乎如果上前,推開的將不是一扇門,而是一段輝煌厚重的歷史。 隗天安上前,兩手附在門環之上,暗金色的門環似感應到什么,轉化成了亮金色,甚至微微有些發光。門環的位置略高,少年推門的動作十分吃力,緊咬著牙關,額頭上青筋若隱若現。 兔良奇怪的看著隗天安,之前他們也來過這個祠堂,大門雖然厚重,卻不至于如此難開,怎么現在看起來開的門和他們之前開的門不是一個重量?又或者說,開的根本不是一個門? 隗天安施力,最后身體都因為用力而不受控制的顫抖,沉重的朱紅色大門咔的一聲,開了一道縫隙,隨后,伴隨仿佛沉寂了千年的悠長聲響,大門終于被推開了。 大門一開,門內的情景卻與之前兔良三人看到的祠堂截然不同,之前的祠堂推開正門,里面就是庭院,繼續向里,正對著大門的是主祠堂,供奉著創世之祖,傳說中的炎帝。主祠堂兩旁,有兩個偏祠堂,里面供奉著隗家的先祖。 而如今,推開大門,里面卻沒有了庭院,只余下平整的白色玉石鋪成的平整地面,甚至看不清平整地面四周的情景,因為四野一片黑暗,如同無盡虛空。 “跟我走吧。”隗天安的呼吸還有些不穩,率先邁過門檻,冷卿三人和其他少年緊隨其后,一行人邁入大門之后,大門緩緩閉合,悠長的關門聲似乎某種吟唱。 大門完全閉合之后,祭壇中徹底陷入一片黑暗,不過這種情況只是片刻,腳下的白色玉石在黑暗中開始緩緩發光,光芒不強,卻照亮了周圍的情景。白色玉石向前延伸,盡頭處還有白玉鋪成的階梯,階梯呈現回字形螺旋形態,向下深入地底。 走過白玉路,走至階梯旁邊,低頭望下去瞬間有一種眩暈感,螺旋而下的階梯竟然一眼看不到盡頭,似乎真的直通地底,尤其四周一片黑暗的情況下,白玉階梯更為凸出。 兔良只看了一眼,竟然不由自主的從冷卿的腦袋上掉了下來,冷卿伸手接住,看著有些暈頭轉向的小兔子,最后把兔良揣進了懷里。 隗天安看著沒什么反應的冷卿和阿丑眼中劃過驚訝,卻還是什么都沒說,率先踏上臺階,向著深淵中走去,白玉臺階呈現懸空姿態,走在上面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屏息,似乎連世界都消音了。 四周寂靜無聲,四野一片虛無黑暗,腳下是無底看不清情況的深淵,加上懸空如同漂浮的回字形懸梯,這一切都很容易讓人產生恐慌情緒,心志不堅,或者修為不夠的,怕是就要失足摔落下去,就像之前的兔良,身體根本不受控制。 兔良在冷卿的懷里回過神,感受著冷卿一頓一頓的動作,知道冷卿在下臺階,兔良從冷卿的懷里探出小腦袋,還沒等細看,冷卿的手指就伸了過來,按著兔良的小腦袋,將兔良就按了回去。“阿兔先不要出來了,這階梯有詭異。” 兔良聽此,乖乖的沒有在向外拱,只輕輕點了點小腦袋,“嗯嗯。”冷卿的衣襟就上下鼓動了兩下。 冷卿并未刻意壓低聲音,隗家的少年不由得側目,這階梯確實不是一般的階梯,就算是隗家的本家人,走在上面也要多加小心,包括祭壇的大門,實力不夠的人也推不開那扇屬于祭壇的大門。 隗家的祭壇與祠堂建在一處,并且使用陣法,將入口合一疊加,隗家的祠堂任何人都可以打開,但是隗家的祭壇,必須要隗家血脈畫下特定符篆,并且由畫符之人握門環推門,這樣,打開的大門才是祭壇的大門。門環位置相對于十歲以下的孩子而言過高,為的就是避免小兒握門環推門而入。 至于這個家規,并非最初就有,而是隗家曾經出過兩個天才,未滿十歲卻已經實力出眾,這兩個天才都推開過隗家祭壇的大門,并且進入了祭壇之中,而且從祭壇出來之后,兩個人都先后離開了隗家。這兩個人也就成了隗家不能提的禁忌,隗家也因此提高的門環高度,并且立下十歲以下者不得進入祭壇的規定。 回字形階梯共走了十八層,落地之后,腳下的空間感應到來人,自動亮起了燭火,燭火環繞四周,將無底的深淵照亮。而隗家的祭壇也終于露在眾人眼前。 冷卿伸手戳了戳兔良,早已急不可待卻還乖乖縮在冷卿衣襟里的兔良瞬間就拱出了小腦袋,看清周圍環境之后,小rou臉上不由自主的帶了幾分驚嘆。 地下空間極為開闊,緊接著十八層回字形階梯的事一座橋,橋下竟然流動著河水,河水湍急,看起來十分動蕩,冷卿三人心中瞬間明了,這橋下的河水應該就是逆水的地下水脈,也就是之前他們發現的那個支流。 穿過白玉橋,一行人終于站在了祭壇之上,祭壇是一個規整的六邊形,上面刻畫著復雜的陣法圖紋,不過此時的陣法圖紋并未亮起,處在暗淡狀態。 祭壇四周面積開闊,應該是舉行祭祀之時隗家其他人站立觀禮之所,祭臺四周,有四面白玉墻壁,這墻壁環繞著祭壇,將整個地下空間囊括在了其中。 “隗家家訓,未成年者于祭壇中不得停留超過一個時辰,我們不能留太久。”隗天安的聲音響起,提醒冷卿三人。 阿丑點頭表示了解,轉向冷卿,詢問他的意見。 冷卿環視四周,祭壇多用于祭祀和大型占卜,內部結構大多不會太復雜,這隗家的祭壇雖然進入方式略繁瑣,但內部構造并不復雜,除了中間的六邊形祭臺,只有周圍的四面墻壁。 而復雜的進入方式也意味著它的與眾不同,隗家以斂尸術聞名于世,崇尚的自然是溝通陰陽兩界,剛剛那回字形十八層白玉臺階,回字代表輪回,十八則象征十八層地獄,緊接著就是奈何橋,奈何橋下流淌而過的逆水地下暗流,就是黃泉。 整個祭壇以白玉建造,玉養魂也養陰,更利于與陰間界溝通,想必,這也是隗家沒有成年的人不能停留太久的原因。 這些信息足夠提供給冷卿對隗家祭壇的初步認知。“分頭查看。” 阿丑轉身正要離開,冷卿的懷里卻傳來奶聲奶氣的應答聲。“好的。”話音一落,冷卿懷里的小團子就啪嗒一下跳下地,然后噠噠噠的跑向其中一面墻壁。 阿丑輕笑一聲,兔良顯然也把自己算作分頭查看的其中一員了,小兔子雖然小小一團,卻從來不會心安理得享受什么成果,一直履行著自己能夠承擔的責任。 冷卿嘴唇動了動,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他倒是想帶著兔良一起,不過兔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識。 四周四面墻壁宛如高聳絕壁,高有數百米,上面密密麻麻用金色的筆跡刻畫著諸多文字。 祭壇自隗家創建以來就建造而成,上面記載的內容也極為復雜和悠久,兔良三人各選了一面墻壁,仔細閱讀上面的內容。 好在這墻壁也十分奇特,雖然高有數百米,但若凝神去看墻壁上的內容,最高處的文字竟也能輕松看清。 兔良穿著玉白色的衣袍,站在一面墻壁前,仰著小腦袋看的認真,那呆呆而立的小模樣著實可愛。 傀天尚最終按耐不住,走到兔良身邊坐下,兔良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后認真的說道。“我識字的。” 傀天尚??? 一直關注了兔良的冷卿。“……” 第72章 隗與傀 兔良識不識字隗天尚不知道, 但是小團子認真是一定的, 只是這認真持續沒多久, 小團子就撓了撓頭, 一副困惑之態, 似乎在玉璧上看到了什么讓人費解的記載。 隗天尚抬頭看去,然而卻什么也看不清。 這隗家的白玉壁對于隗家子孫而言也是實力的試金石,實力越強,天資越高, 能夠看到的內容越多, 隗天尚現在顯然修為不到家, 只能看到白玉壁上層的一些文字。不過這個限定僅對隗家血脈有效, 對于外人反而無效, 又或許隗家也不曾想過,會有外人進入隗家本家的祭壇。 另一邊, 困惑的小團子解下小包裹放在地上, 蹲下身子從包裹里掏出一本書,嘩啦啦的翻著, 翻到一頁, 停住,認真看了看,又抬頭對比了一下, 隨后眼睛一亮,一錘定音。“我知道了!這個字念酆!” 以為兔良有什么大發現的隗天尚。“……” 旁邊有幾個少年也忍不住噗的笑出了聲。兔良哼唧了一聲,重新背好小包裹, 繼續抬頭看的認真,時不時掏出書籍嘩啦啦的翻。 隗家的四方白玉壁根據記載內容的不同分為創世,刑戒,問天,斂尸四部分。 創世,即自創世以來隗家的歷史,記載著創世之主炎帝的傳說,以及歷代先輩的豐功偉績,可以說是一面歌頌功德的白玉壁。 刑戒,記載隗家家訓以及相應懲戒,還有部分關于族內人的懲罰記錄。 問天,占卜祭祀的記錄,以及一些天兆和預言。 斂尸,也就是隗家的斂尸之術,記載相應尸變的應對方法,還有斂尸術的修行之法。 兔良三人默契的避開了斂尸白玉壁,專注其他三面墻壁的記載。隗家的孩子見狀,對冷卿三人的敵意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