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怎么樣了?”李警官揉著眉頭從另一邊的病房過來,他手上夾著筆記本,剛剛同喻一浩做完筆錄的他很是疲憊,由于喻一浩傷不重,所以在縫合后傷不重,輸了血后沒一會便狀態有所好轉,一等他醒來便做了筆錄。 而這邊的單靜秋則不一樣了,由于身體瘦弱、營養不良,身上刀傷又有多處,出血過多的她差點就到了休克的臨界點,身上還有幾處比較重的條狀傷痕,已經直接腫了起來,醫生很擔憂她挺不過這一關。 徐警官剛入職,他剛剛被李警官叫來看看這頭單靜秋醒了沒,便也小聲地同對方說了情況,然后遲疑地問道:“那邊怎么說?” “那邊啊。”李警官忽然嗤笑了一聲,從口袋里掏出煙,重重地抽了一口,任憑煙霧往上蒸騰,“那人叫苦叫慘啊。” “他!?”徐警官有些瞠目結舌了起來,這他們剛把這一家往醫院一送,就從派出所里調出了這人上回被拘留的卷宗,這才知道這人十幾天前才剛把妻子打傷,被關了進去,聽當時負責的警官說,這單靜秋受傷其實rou眼看真的挺厲害,還有好些舊傷,聽說還是被打得最輕的一次,那人心里不忍,可鑒定出來是輕微傷,只能先拘留教育了事,那警官一聽說單靜秋被砍傷,便自責得不行,甚至托付了他們倆好幾次,一定要好好地關照關照。 “是啊。”李警官抽著煙,忽然有些想自己家里的老婆女兒,他看慣了人渣敗類,也知道這些人凈會說謊,可這人說的話倒是真讓他犯起了惡心,“他說他今晚上喝醉酒回家,想和他老婆孩子道歉,結果他老婆啊不爽他,對他懷恨在心,他跪下道歉他老婆也不肯答應,結果他老婆直接拿刀砍他。” “什么?”徐警官幾乎要跳腳了起來,“他老婆打他?那他老婆身上那衣架打出來的痕跡怎么說?現場那根衣架都斷了!他身上怎么就沒有半點衣架傷,再說了,他老婆的刀傷一刀在背,一刀在手心,一刀在手背,完全符合躲避、防備、反擊傷害的特點,他如果是反擊,他老婆的傷痕怎么會在背后?”徐警官氣得直喘氣,如果喻一浩在他面前,他估計直接把那人打死,他當警察就是見不得那些欺負弱小的人。 “你別氣,等單靜秋醒了再來做筆錄吧,有了她的筆錄,才好還原事件的全貌……”李警官嘆著氣說,卻忽然聽到了一聲男孩的聲音。 “警察叔叔,我可以做筆錄嗎?”喻一浩不知何時從病房里mama的床頭跑了出來,這兩天,他一直是趴在mama床頭睡的,幫他收拾身上血跡的護士可憐他,每天給他帶飯,還想把他帶回家休息,可他很堅持,一直說要陪著mama,等mama醒過來。 看著那小小的腦袋抬起來看著他的樣子,李警官的心很疼,那小小的身子幾乎能和女兒的樣子重疊在一起,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格外看不了孩子受苦,只是這孩子很瘦,甚至比他的女兒還要瘦一些,他溫柔地蹲下身,輕聲地說:“你還小,當然,警察叔叔很愿意給你做筆錄,可是現在不可以,要有大人在……” 他還沒說完話,那男孩已經利索地掙脫開了他的手,他直接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寬寬松松的長袖衣服罩在身子上頭很好脫,可衣服才脫下來,就連剛剛蹲下打算要哄哄這小男孩的徐警官也說不出話來了。 “這是……”李警官沒說出話,他們這代人向來喜歡棍棒底下出孝子,他小時候也被打過,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小的身體上有許多斑駁的傷痕,比較久的只有淺淺的一道,比較新的,還泛著紅色,甚至上頭還有幾道是帶著疤痕的,大概是流了血后沒有結好,有些難看,而這些傷痕大多分布在這男孩的手上,肩背上。 讓李警官不經還原起了一個被打的男孩身影,小小的男孩,蹲在那,不知道什么打架技巧,他只知道打頭很痛、不能被打到肚子,選擇了用手護住腦袋,用背向著大人,被打得受不了,卻又逃不了。 喻言澤向來很討厭把這些傷痕向人展示,可此刻他絲毫不覺得羞愧,只是努力的向警察先生們展示著傷痕,他的眼神里全是迫切,認認真真地說著:“這些都是爸爸打的,mama被打得更多,那天晚上……”他說到這,小小的身體下意識哆嗦了下,就連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顯然不是因為冷,因為此時的太陽還掛在上頭,熱得厲害,他哆嗦著往下說,“爸爸回來,從衣柜里把我抓了起來……他說……” 他一聲一聲地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復述了起來,只是大多數場景他都害怕得厲害,沒了記憶,可只是看這孩子冷漠地說著那些他爸爸罵他和mama的污穢話語,便已經讓李警官和徐警官哆嗦了起來。 “好,我知道了,你先把自己衣服穿起來好嗎?”李警官和耐心,小時候女兒的衣服都是他換的,他認認真真的幫這個小男孩把衣服穿上。 “我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可以做筆錄,警察先生,你要相信我。”他眼巴巴地看著眼前的警官。 “好,我相信你,現在你乖乖回到mama身邊好好休息,我們一定會幫你的。”李警官笑得溫柔,輕輕地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推送著孩子進屋,可那孩子卻堅持不動,從口袋里掏了好半天,才掏出一個小小的鋼镚,那是mama給他要他去買文具的一塊錢。 喻言澤伸出了手,定神地看著警察,他的小手上那塊硬幣和陽光折射著,似乎在閃光:“警察先生,我會賺很多錢,你可以幫我保護mama嗎?” 李警官用力地吸了口氣,接過了那一塊錢,重重地點了點頭,笑著說:“好,你相信叔叔。”然后看著那小男孩蹦蹦噠噠地進了屋子。 “我……”徐警官在背后重重地抽了抽鼻子,他可是個大男人,卻不知道為什么這么想哭,他沖著前頭的李警官,嘆氣般地說了聲,“怎么辦?” 他緩緩地補充:“我問了好些人,也問了法院工作的朋友……他們說,喻一浩就算真的成立了,也最多判個三年五年。”他說得沉重,低頭不吭聲,他握拳抓得死緊,明明那孩子受了那么大的傷,他卻幫不了那個孩子,明明那個孩子那么信任他們。 李警官重重地抽了口煙,他微微側身看向旁邊稚嫩的臉,這個孩子剛進派出所,總覺得世界上什么事情都能靠一腔熱血解決,明明他早就看透了,可現在……他也想熱血一回。 “小徐。”他喚了聲徐警官的名字,“聽說你女朋友是咱們晚報社的記者?” “嗯,我們快結婚了。”徐警官愣愣地點了點頭,眼神一亮,似乎反應了過來,“你是說……” 李警官把煙丟在地上,將那點兒火一點一點地碾沒,“剛好,我還有個朋友,是市電視臺的,我們讀書的時候就是鐵哥們……” 他也想沖動一回,當年做警察的時候,他就告訴自己,要為了維護正義奮斗終身,他可還沒老。 …… 病房里躺著的虛弱女人漸漸地醒來了,她的手指輕輕地動彈了兩下,張開了眼,分外溫柔地看著趴在身邊的小腦袋,輕聲喚著兒子的名字:“阿澤,阿澤……” 喻言澤迷迷糊糊地醒來,感覺聽到了mama的聲音,這兩天他老有一種錯覺,總覺得mama在喊他,可每次看了,mama都閉著眼,一直睡覺,他很委屈,難過地抬起頭想要給mama用棉簽送點水喝,可卻忽然發現出現在面前的是mama,mama正睜著眼溫柔地看著她。 “mama,mama!”喻言澤眼淚直接劃了下來,看著mama怎么都不肯閉眼,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把mama給弄沒了,“大騙子,你不是說會沒事的嗎?你騙人!” “沒騙你,真的沒事了,mama真的沒事,你看這么好呢!”單靜秋溫柔地說著,絲毫沒有不耐煩,可這絲毫安撫不了喻言澤,他哭得越來越厲害,“mama是個大騙子!” 病房門口的李警官和徐警官停住了腳步,面面相覷,剛剛單靜秋醒來就被護士發現了,對方趕快通知了他倆,可現在,他們不忍心進去打破里面的溫柔場景,他們對視著點點頭,決心在外面再等一等,給這對母子一點溫暖的時光。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喻一浩正式下線 =v= 下一章劇透:單靜秋:我有一個大寶貝,它的名字叫做疼痛儲存轉移器=v= 上輩子的這個時候,警官他們做不了什么,事實上單靜秋活著他們才能幫忙爭取,如果人都沒了的話……大家懂的,所以上輩子的這時候,喻言澤才會有一陣走上歧途,他覺得法律警察什么人都幫不了他,他要自己去報復、自己實現正義,當然,他最后選擇了用正義制裁自己,也通過公關宣揚正義。 碎碎念繼續:最近到了快收尾的時候,阿花可以說是放飛自我,打算寫一些比較社會現實的世界來完結這一篇啦,不過角度不太一樣~像是這篇,我覺得更多的是往治愈的角度跑吧,如何從陰影中走出~ 碎碎念再繼續:阿花小學的時候,班上就有這樣的一個女孩,不穿短袖,有一次,班上有同學沒忍住,偷偷去廁所偷看她,因為以前蹲坑是沒有門的,然后看見那女孩屁股、腿上全都是傷痕……然后那女孩的奶奶還來學校直接打過她,原因是她和她哥哥把課本掉到水里,弄濕了,后來上了初中,那女孩失蹤了,一直到十幾年后的今天,想起那女孩我依舊會在心里后悔,為什么那時候我沒有向她伸出手,給她一個擁抱呢?也希望,她是在一個家長找不到的地方,幸福生活吧。 第165章 世界以痛吻你(三) 李警官和徐警官進門時已經做好了準備, 作為派出所民警的他們,一般什么大案倒是沾不上邊, 可街坊鄰居的瑣碎小事,他們均是見識頗多, 像是家暴的報案,幾乎每個民警手上都會壓幾起,這也是他們心中最不愿接手也不愿過問的案件前幾名。 要說為什么?就要來源于報案人的特殊性了, 由于這個年頭大家都講究關起門來解決事情, 家丑外揚會讓一家人都在鄰里間抬不起頭,所以每次只要是因為家暴報警來的, 受害人十有八九都會在最后可憐巴巴地沖著警官說:“警官先生, 我老公說他以后不會了,你好好教育教育他,就不要關他了吧?我相信他會改的!”若是警察估摸傷勢挺重,不肯放人,受害人則立即來一套撒潑打滾, 異常熟練, 若是警察還不肯應, 甚至可以哭天喊地, 哭爹罵娘,在派出所門口就地打滾, 見著人就說警察讓他們夫妻相隔。 經驗頗多的李警官就經歷了這樣一個案子,作為受害人的妻子由于早些年被人傳出些不太好聽的謠言,所以做丈夫的一直懷著一股火氣, 只要在家看見妻子穿得不夠嚴實、或是外面有人調笑一句就立刻打他的妻子一頓,有一回,打得太重了,受害人直接被打得右耳差點失聰,報警來警察局,李警官就看那丈夫這么一跪下、一哀求,受害人居然就這么轉而求起了警察,說要再給對方一個機會,而后來…… 李警官談到這件事總是唏噓,而后來他又聽過一次這個女人的消息,聽說他丈夫把她的腿都打折了,然后將家里的錢全都卷走,直到那種時候,那個女人才終于醒悟,明白家暴這事情是改不了的,終于肯選擇離婚。 可眼前的這人,又是怎么樣的呢? 他細細地打量著坐在床頭抱著孩子的單靜秋,她身材很瘦,身上全是傷,抱著厚實的紗布都能看到邊角露出的舊傷痕跡,由于有一刀在背后,也沒法平躺,此刻正略彎著腰認真地同懷里的喻言澤說著話,他在心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只希望這位做母親的看看自己、看看孩子,選一條正確的路,否則他們努力的這些,也于事無補。 “您好……”單靜秋先注意到了進病房的警官們,她抬起頭,露出了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她沖著警官們局促地笑了笑,然后便湊近了兒子的耳朵,輕輕地吩咐他出去:“阿澤,mama有事情想要和警察叔叔們說,你先到門口去等好嗎?等一會就好,你在外面不要亂跑,要乖乖地知道嗎?”她說完話還伸出了小指頭,做出了個打鉤的手勢,在和兒子拉鉤蓋章后,這才把他放到地上。 喻言澤一落地,便趿著醫院里護士給mama備的拖鞋往外跑,由于鞋子挺大,他的小腳丫也只能勉強掛在上頭,往外走著的時候發出了挺大的聲音,走到李警官旁邊的時候,他忍不住停住了腳步,神秘兮兮地沖李警官招了招手:“警察叔叔!”他努力壓低聲音地叫著。 “怎么了,阿澤?”李警官蹲了下來,學著剛剛單靜秋稱呼喻言澤的樣子喊著,努力把他那張有些嚴肅的臉擠出柔和的樣子。 “你答應我的哦。”喻言澤忍不住露出了個有些帶著祈求的眼神,向李警官伸出了手,等到對方笑著同他也拉鉤蓋章后才滿意地跑了出去,由于個子還不高,在外頭呆呆站著的他,只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李警官用眼神送著這小男孩一直到門外,才回過頭來正對著病床上的女人,他說話還挺客氣,但也脫不了那固有的模式化:“單靜秋是吧?我這邊是派出所的民警,我姓李,這位是我的同事姓徐。”他往旁邊一指,小徐也跟著點了點頭,“現在我們先做一份筆錄,我們這邊想了解一下情況,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 單靜秋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握在了一起,十指糾纏的樣子能叫人一眼看出她內心似乎有些慌張,她眼神往下,瘦削的臉龐看起來分外鮮明,而吐出的聲音也帶著那股子虛弱氣:“……警官先生,是這樣的,那天晚上我帶言澤從學校下課回家,我就去裁縫店老板娘那拿任務,我們家情況不景氣,之前家里的錢已經全被喻一浩拿去賭了,我快回家的時候,老覺得心慌,便走得很快……” 她娓娓道來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只是每每提到喻一浩,李警官都能注意到她下意識緊張得連指頭都蜷縮了一下的模樣,又發覺對方從頭到尾沒有稱呼喻一浩為“老公”或者“丈夫”,他心里頭也有了些成算。 旁邊的徐警官正做著筆錄,手下的筆跡可以說是龍飛鳳舞,估計只有醫院里頭大夫開的病歷才能作為對比,可只有他自己心里頭清楚,隨著單靜秋的敘說,他的手究竟在那筆桿上頭使上了多少力氣。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那人渣,尤其是想到此刻門外那個瘦弱的小男孩、眼前這個被折騰得虛弱的女人,再想想那份李警官交由他看的筆錄,他便忍不住地想要作嘔。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事情就是這樣的。”單靜秋終于將當晚的事情盡數講完,只是才講完她便忍不住祈求地看向了李警官,眼神里似乎含著淚,“警察先生,我雖然已經對我的丈夫沒有感情,可我不是那種殺人放火的人,當時也只是因為他拿了刀子出來,我只能躲開,只能把刀子壓回去,我沒打算傷著他的……” 她神色哀切:“我只是還不想死,我害怕如果我就這么被喻一浩給害了,我的兒子要怎么辦……”她說到這,終于是動容地落下了兩串淚水。 李警官有些沉默,之前他從喻一浩聽的那個版本他雖然沒打算采信,可就這么把喻言澤和單靜秋說的拼接在一起,他也感覺有些不寒而栗,的確喻一浩是喝了酒,可這把孩子拿起來就摔,木制的衣架想著往孩子哪里杵,若是妻兒要反抗甚至動刀子?這分明已經不是單純的暴力,已經是對兩人產生了生命威脅了! “單女士,那你現在想怎么解決這件事?”李警官小心翼翼地問道,他能感覺到身邊的徐警官也跟著他的問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這個上頭。 單靜秋深深地凝視著李警官,眼神從彷徨、到猶豫、最后全是堅定:“李警官,我希望他能進監獄,我想要和他離婚。”她的聲音在這病房中似乎擲地有聲,震得對面的兩位警官也跟著有些恍惚。 “你確定?”徐警官沒忍住,下意識地便問,他認真地看向對方,生怕對方只是一時沖動,畢竟他進派出所頭一件事就是打下手整理卷宗,現在離婚在小城市里還是件時興事,到時候風言風語可不少。 單靜秋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病房面對走廊的那扇窗戶上,能看到那個背對著他們的小小后腦勺,正在蹦蹦噠噠地跳起來看著樓下的風景,她的心軟成一團,現在的喻言澤還是個孩子,心里頭還全是一片蔚藍,她怎么忍心,讓這個孩子的那片藍天一點一點地變為烏云密布呢? 她輕聲地說著:“我確定,徐警官,你可能不了解,這幾年,我帶著阿澤過的究竟是什么樣的日子,其實我不是不想和他離婚,只是要離婚沒有那么容易。”她苦笑了下,“阿澤要念書,戶口本我的證件都被喻一浩藏起來了,我們的房子被他賭沒了,戶主是他,我們又能怎么樣呢?” 她笑著笑著,眼淚又落了下來:“是,名聲也重要、面子也重要、婚姻也重要,可是命不重要嗎?孩子不重要嗎?我只想徹底地離開這個地方。” 她的話說完,就連徐警官的心也酸澀了起來,他忙不迭地解釋著,生怕對方誤會了他:“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和你確認確認……” “小徐,你別說了,我來說。”李警官擺手示意搭檔停下,認認真真地同單靜秋說起了他們的打算,倒是讓單靜秋心里有些發愣,沒想到一切比他想的還要順利:“是這樣的,我老實告訴你,你的傷雖然很嚴重,但是在量刑中絕對不重,畢竟你沒有出什么大事……”他有些回避對方的眼神,分明那天晚上,要是晚點送來,這人也許要出了性命,可是實際上卻很難認定到那么嚴重,更別說這還不能嚴格的定義成故意傷害,沒準還只能按照家暴虐待罪來計算。 “沒事的李警官,我明白。”單靜秋笑著點了點頭,“您接著說就好,我能理解的。” 單靜秋越是這樣說,李警官的心里頭越是堵,他忍不住發了誓,起碼他得幫著這對母子逃脫這只中山狼,他看向對方說得認真:“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共識,那么我們有以下兩個方案必須要完成。” 他伸出手指,說了起來:“第一個要做的方案,我會先和喻一浩溝通,要他主動和你離婚、讓你把戶口遷走,我這邊會告訴他,他如果不想坐牢或者做太久的牢,就需要你這邊提供的諒解書,而你就咬定了你的要求是離婚和遷戶口,這個我需要你堅定。” 單靜秋點了點頭,沒吭聲,心中有些訝異,這和她一開始的想法倒是殊途同歸,那天晚上她就算反身把喻一浩殺了她都能做得到,可她終究是個普通的現代人,無論眼前的人多么人渣,真讓她動手殺人,她還是做不到,更別說擋著喻言澤的面動手了,這和喻一浩又有什么不同呢? 所以打一開始,她就定好了要利用諒解書,或者是調解的方式來先把孩子和他從家里頭套出去。 “第二個方案……”李警官認真地強調道:“我要告訴你,因為你要做到第一步,所以不可避免的,喻一浩他會減刑,甚至不用被拘留,監視居住也是有可能的,這就導致他很可能會出來sao擾你,那么第二個方案,我想知道你們承受得住壓力嗎?哪怕周圍每個人都知道你的丈夫家暴你,差點讓你出事,包括你的孩子,也是一樣,你們能承受嗎?” 單靜秋堅定地點了點頭,她笑著說:“李警官,我死都不害怕了,而且我也想過了,我之后打算帶著言澤換個城市生活,換個環境,會對他更好。” “好的,那么我們就先來做第二步,我再去和喻一浩溝通第一步,你就……”李警官開始認認真真地說了起來。 窗外的風吹過,一下吹起了窗簾,邊緣輕飄飄地蹭到了喻言澤的腦袋,小小的他興奮地跳了起來,試圖夠著窗簾,卻怎么努力也碰不到,甚至還差點把不合腳的大拖鞋給弄掉了。 …… “哎喲,小吳你們也來了啊。”b城電視臺新聞拍拍報的主持人小施拿著話筒臉色很是不好看,她看了看身后的攝像記者,示意著對方加快速度。 “哎喲,怎么小施姐你也特地來了呀!”小吳忍不住擠兌,這電視臺可以說是異軍突起,生生在他們報紙上咬rou,若不是這年頭電視還算是半個奢侈品,估計他們b城晚報早就不知道要去哪里喝西北風了!她一邊說著話一邊也跟著加快腳步,這小小一個醫院哪能有那么多破事,她能猜到對方肯定也是為了同一件事情來。 小施差點沒給對方翻個白眼,她只恨這消息怎么不是獨家,臺里領導早說了,這正規新聞有國家在安排,他們應該要找突破、找創新,一定要在電視臺上播出具有社會熱點、具有爆點的新聞!才不會吸引不了觀眾的注意力,可這觀眾的注意總是有極限的,總不能讓他們播送同一條新聞吧。 “我說小施姐,咱們也沒必要吵架。”小吳親昵地湊了過去,強行地挽住了小施的手,“這件事情我們已經事先和派出所民警稍微了解過了,全程具有非常多的爆點,也很值得播出,我們完全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播報,這樣你好我也好,畢竟你們新聞晚上就能放,我們可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發出去,你說呢?” 她昨天一聽聞未婚夫說的這個案子,她心里頭也一肚子火,她是從村子里頭出來的,以前他們村子里最流行的就是吃飯睡覺打老婆,孩子不揍就揭瓦,倒不是像是案子中的這種要殺人的家暴法,可那種習以為常,好像隨便動兩下棍子不像是什么事情的風氣,讓她小時候很是受過委屈,所以現在便越發地接受不了這種事情。 她接這個案子,一是受了未婚夫的委托,二也是可憐這母子,并不打算和電視臺爭個高低,如果真能幫上這對母子,她倒是不介意讓步一步。 “成,那我們一起去采訪吧!”小施被小吳這么一捧,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沒好意思多說,便也和對方挽著手和事先打聽好的喻一浩病房走去,決心和對方好好合作。 醫院很小,兩人沒一會就走到了喻一浩病房門口,兩個警官就像門神一樣矗立在那,引著她們二人進去,便不吭聲地站在旁邊守護。 “喻先生,我們這邊是b城電視臺的,我身邊這位是b城晚報的,我們最近接到這個網友的熱線電話,告訴我們發生了這樣一起案子,想和您了解一下情況。”小施笑了笑,露出了個酒窩,異常平易近人的說道。 喻一浩下意識地便用他帶著幾分猥褻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對面的兩個女人,好半天才搖了搖頭,不肯吭聲,他可搞不懂什么電視臺晚報是什么玩意,他也不樂意管。 “是這樣的喻先生,我們這邊呢,是提供這個五十塊錢的新聞補助的,用來采訪新聞的當事人……”小吳笑著從包里掏出了五十,往喻一浩那邊遞了過去,這也是徐警官事先吩咐的。 “成,您這有報酬不得早說嘛?您要問什么事,盡管問,我沒什么不能說的。”喻一浩這時候可絲毫不覺得肩膀痛了,直接探了過去,一把把那一疊錢搶到了手中,在手指上吐了口唾沫便開始數了起來,分外地美滋滋,他可沒多想,他只覺得這回和上回不都沒兩樣嗎?頂天了也就是關他個十幾天,就能出去,到時候他可還得要有錢花。 小吳和小施對視一眼,克制住內心的厭惡,把問題又問了一遍。 喻一浩的眼睛忍不住這么一轉,在心里頭有了盤算,他用好的那只手用力地拍了下床,異常憤怒的說了起來:“我給你們說,記者小姐,這娶妻要娶賢惠,像是你們這樣好看又善良的才好,可不能像是我老婆一樣,我給你說,我娶了我家里這個敗家媳婦,可是倒霉透了!” 他說得一時興起,還揮舞起了手,牽扯到肩膀的傷口才在叫喚了一聲之后稍微消停了點,然后他便眼神一亮地指著自己的傷口,說了起來:“我給你們說,我這個老婆,可是出了名的毒辣,前頭她自己把自己打傷了,然后報警說我打人,害我被警察抓去拘留了十幾天,我好不容易回家了,她又要趕我出來,這回她直接拿刀子砍我啊!也不怕要了我的命!像是這樣的蛇蝎婦人,你說要這種人有什么用呢?” 喻一浩這張嘴巴倒是挺快,分明那攝像機開始錄制沒有多長時間的功夫,他便講了一堆沒頭沒尾的東西,聲色并茂,就差沒抹眼淚了,只說自己多年來是受了潑辣老婆多少欺負,天天在家被打,沒半點男人尊嚴。 “喻先生,那您為什么不和您老婆離婚呢?”小施開口便問。 “我?”喻一浩指了指自己,尷尬地笑了兩聲,“我只不過是看在她是我老婆的份上,這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么想呢,總是覺得兩夫妻在一起不容易,雖然她潑辣,打我我都忍了,可這回啊,她連刀子都動,我可完全忍不住了!” 小吳便也忍不住開口追問:“喻先生,您說您老婆常年打你,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傷口可以要我們拍一下?這樣對于觀眾、讀者來說比較有說服力。” 喻一浩身子一僵,他這無非是空口說白話,他身上哪有什么傷口不傷口的玩意,想了半天,他便艱難地把膝蓋的褲子挽了起來,說起了自己的悲慘經歷,可正當他說到一半的時候,似乎有什么不對勁了起來,他忽然感覺有一股劇烈的疼痛擊中了他,先是背后,再是手上,疼得他死去伙來,似乎有人生生在他肩膀劃了一刀一樣。 他直接在床上翻滾了起來,叫出了殺豬般的叫喚,這時候大腦已經不會思考,只能瘋狂了地叫喚:“那臭表子砍我的傷發作了,我要疼死了!我快受不了了!”他滾得太厲害,甚至把床頭的水杯直接打翻,可任憑還帶著些熱氣的水打到手上,他都無知無覺,像是痛得死去活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