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別說氣話!”封鞅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讓她稍安勿躁,自己拿起來那封信細細琢磨了一遍,言辭一如奏折一般的公事公辦,他從頭到尾琢磨完了倒沒她那么義憤填膺。 “信上已經說了會出面表態,目的達到了,人回不回來又有何妨,你不在朝堂不知政事,這段時間滄州那邊確在緊要關頭,甘鹿野一戰大獲全勝,若再能一鼓作氣將叛軍趕到瀚水河以東,那邊山窮水惡也就再不成氣候了,這種時候端王身為主帥不好臨陣折返亂了軍心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合懿望著他,一雙黑亮的眼睛霎時間瞪出來個不可思議。 她躺不住了,直挺挺坐起來與他平視,“軍中能人眾多,前線是不是真的缺了他一個人就轉圜不下去了你心里清楚,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在你們男人心里,朝堂上的功業永遠都比家里女人的死活更重要!” 她像是受了刺激,這會子成了一點就著的爆竹,封鞅對這般不可理喻的模樣并不受用,不自覺蹙起眉來,但前線確實并非缺了端王就不行,只要他有心安排妥當,回來一趟的機會還是有的,說到底,沒有那份心罷了。 他到底不愿意跟合懿為了旁人的事吵起來,耐著性子給她講道理,“是我言辭不當,但男人一心建功立業無可厚非,你此前也說端王是個忠孝大過天的人,這樣的人尋常不會被感情絆住手腳,否則他也掙不來如今的功名。” “可是......” 封鞅截斷她的話,“端王妃與你有深情厚誼,你為她抱怨兩句是應該的,但不能為這些事一個勁兒鉆牛角尖,你不講理的樣子可不好看。” 尋常做主慣了的人,勸解的話被他說出來也是毋庸置疑的語氣,沒給合懿半點反駁的余地。 合懿氣沖沖地一圈遞到他面前卻轉眼打到了棉花上,發不出去的火氣堆積在胸口悶得她心慌氣短,她覺得有哪里難受卻一時弄不清到底是哪里,無奈抬手在心口揉了揉順了順氣。 封鞅見她不說話了便俯身過來拉她,“今兒回來路過醉夢樓給你打包了那的招牌醬肘子,過來吃點兒,你這些日子又瘦得很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他這段時間總忙得很沒空陪她用膳,甚至有些時候回來時她都已經睡下了,早晨她醒來他卻又已經去上朝了,只在夜里抱著她入眠時越發感覺到懷里的軟玉溫香越來越單薄。 合懿懨懨說沒有,“可能是天熱了胃口就不好吧!” 她說著扭過頭去看他,遲疑了半會兒,忽然有些別扭地問,“那如果換成我和你,你會回來么?” 世上倒也不是所有人心里都只裝著功業的,封鞅沒怎么思考,轉過來沖她夷然一笑,“我不是會不會回來,而是一開始就不會讓你在困境里,明白么?” 第46章 水一方 從滄州來的信對兮柔來說或許不算慰藉反而是傷害, 合懿思來想去還是沒有透露半分, 總之知道尚書大人約莫不會有大礙, 回頭托人明里暗里地把意思傳達給兮柔讓她能安心些就好。 晚上就寢前, 合懿便就著八仙桌上的燭火將信燒成了灰燼。 她也沒有再去過端王府, 人一輩子要遇到很多人,有些人在途中走著走著就分道揚鑣了,遺憾過了傷心過了, 接下去的路還得繼續走。 帝都也就那么大一片,說不定以后還能再有碰到的一天呢? 日子一天天灼人起來, 白天悶得人喘不過氣,晚上也熱得不好安眠。 合懿向來不愿意遭一點兒罪,某天晚上頭回在封鞅懷里被熱醒后, 第二日便風風火火忙活了整天,吩咐人一氣兒挪進了“水一方”旁邊的嬿婉樓。 這地方原就是為給她避暑修建的,兩層的精巧小閣樓堪堪建在湖邊的水面上,面水的一邊四扇月洞菱花大窗,甫一推開, 湖面的清風便徐徐送進來,屋里帳幔蹁躚飛舞, 屋外入目連天的碧波浮動, 只消看一眼,暑氣便就消弭了大半。 往下一層的臨水面連著方小亭,合懿閑暇時會光著腳丫坐在亭子邊緣,在水面晃蕩著兩條腿給湖里的魚兒喂食, 多數時候喂著喂著就會想起璽兒來,也有時候會靠著四角的畫柱就睡過去。 不留神兒讓回來早的封鞅見著了,又啰嗦個不停,數落她,“你也不怕一倒頭栽進湖里去!” 合懿咧嘴沖他笑笑,歪著頭目不轉睛地瞅著他,越瞅越覺得這人真是哪哪都嚴絲合縫地貼合她的心意,按捺不住趁著四下無人撲過去對著他吧唧一口,嫣紅的口脂恰恰印在他唇上。 她這廂嘴上滿足了,耳朵也清凈了,一舉兩得。 “點絳唇!”她向后仰著身子稍稍離開些,如同觀賞一副名家畫作一般觀賞他,“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她有清甜的嗓音,無論說什么都可以像汩汩清泉流淌進他心里去。 封鞅搖頭輕笑,也不著急擦掉唇上的口脂,只說她不學好,“又拿甜言蜜語糊弄我,為你好的話聽了要記到心里去,光嫌我啰嗦,你要是能不教我cao心我用得著啰嗦么?” 合懿噢了聲,知道錯了但下次還敢再犯的不以為然,繞了個十萬八千里的話題,忽然心血來潮地問他,“我最近好想璽兒怎么辦,他現在還好么?” 封鞅轉身往太師椅上落座,面前的桌案上端然放著帶回來處理的公文,揚手招呼她過來研墨,淡然道:“放心吧,好得很,比你前些時候見的又長大不少。前兩天跟皇上從御花園過正碰上賢妃帶榮王出來散心,榮王含含糊糊地發了點聲音,皇上怎么聽都覺得像是在叫爹爹,高興壞了。” 所以那就是當了爹的男人啊!孩子的一點風吹草動就能瞬間牽動到當爹的一顆心。 他說著含笑看她一眼,“你要是想見榮王,我明日順便就往宮里把名帖遞上去,約莫過幾日你就可以去了......但我覺得吧,你既然喜歡孩子,總指著侄子望梅止渴不是辦法,我也盼著早日被叫爹爹的那天,到底還是要咱們自個兒多cao勞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合懿如今已經不再動不動就對著他臉紅羞怯了,趴在桌案邊一手撐著臉,一手捏著墨石在硯臺里緩緩打圈兒,漫不經心地嗯了聲,忽而一挑眉,煞有其事地問他,“夫君你總這么沒日沒夜的cao勞,會不會累?” 封鞅微微一怔,他偶爾都納罕她那小腦袋瓜兒是怎么著就突然開竅了,如今竟然能跟他對面打擂臺了,真是出息了! 他瞇著眼似乎細細回想了下,半戲謔半鄭重道:“每次喊叫累的不都是你么?” 合懿到底敗下陣來,抬手在灼燒的臉皮上抹了把,低著頭小聲咕噥,“看著人模人樣的,說起話來怎么這么沒羞沒臊地......” 封鞅眼底溢出盈盈笑意,收回目光,手上拿著案牘看了兩眼又想起什么,囑咐道:“對了,瑜才人前不久被診出了喜脈,皇上此回想必會重新考慮晉她的位份,你過幾天入宮別又被人一攛掇就往前沖鋒陷陣去了,知道么?” “瑜才人有喜了?”合懿光聽了前半句便聽不進去后半句了,剛咋呼起來又自個兒捋平了,“也對,細想想她入宮都一年多了,獨占隆恩的人早該有個皇子或公主的。” 合懿也不知道自己對騫瑜這個人是什么感覺,可能就是因為她美得太耀眼,也可能是她給封鞅的那一封信,或者是她這個人似有若無的吸引力,總之合懿不自覺就會對她比對旁人更多些關注。 她歪著頭盤算,“那你說我下次進宮該送點什么給她做賀禮好呢?還是說眼下先贈上些珠寶玉石之類的等閑之物,等孩子出世了再送些更代表心意的,就像璽兒那時候一樣?” 話音剛落,封鞅俯身過來,手中文牘啪嗒一聲敲在她腦袋上,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我給你說這消息不是讓你去給她送禮的,是要你提防著其他人再給你吹耳旁風,你都聽到哪里去了?” “你說話就說話嘛,干什么總動手!”合懿氣鼓鼓地,手捂著額頭沖他抗議,“她懷的也是我侄子侄女,我總不能厚此薄彼吧,何況你說得別人攛掇我那事,當時皇后說得是沒錯的我才會幫她,為得也是不想阿玦因為一時沖動背上昏庸的罵名,哪就有你說得那么蠢!” “犟嘴!”封鞅訓完了望著她,突然沒忍住樂,“我什么時候說過你蠢了?” 從小被捧在手掌心里長大的人,大多都缺些圓滑世故的心計,他身為丈夫,打心底里愛她護她,提醒幾句在她眼里怎么就成了說她蠢了? “你是沒有明說,可是你話里話外、言行舉止都在表達這個意思!”合懿不服氣的很,使起性子來一氣兒把墨石扔在硯臺里,“這會兒不想看著你了,自己研吧!” 還不想看著他?封鞅都要氣笑了,一下子不知道說她什么好。她那廂說完便一扭身往外去,邊走邊喚了聲松青,“備水沐浴!” 不看著就不看著吧,她時不時的這些臭毛病,封鞅基本都習以為常了,這會子越是湊上去慣著她,她會越來勁,干脆就不理了,等會兒那股子邪性過去了自然就好了。 太傅大人穩如泰山巋然不動,他當然沒那閑工夫自己研墨,隨手招呼了個路過的婢女進來伺候,隨即埋首一頭扎進面前繁重的公務里去了。 夜色漸臨后,婢女在閣樓外的圍欄回廊上掛了燈籠,搖曳的燭火從朱紅的罩籠里透出來,在外層形成模模糊糊地一圈柔光。從大開的窗戶望出去,空中一彎銀鉤月,尖尖的兩頭堪堪挑起無儔夜幕的一角,露出里頭璀璨的星芒來。 封鞅靠在寬大的椅背里賞月,兩手交握在身前,右手食指無聲敲在左手手背上,約莫敲了上百下,坐不住了又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后來回在屋里渡圈兒。 渡來渡去要把地心渡出個窟窿,太傅大人心里覺得不太妙了:今兒這邪性怎么還沒過去呢? 他咂了口氣,心頭一桿相思秤左右搖擺晃蕩了好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偏到南邊寢間那去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往后日子還長,立夫綱的機會還多得是,不急于這一時嘛! 轉身正要往出走,外頭有婢女行禮的聲音傳進來,“拜見公主殿下!” 太傅大人當即止了步子,挺一挺腰桿子,兩步退回去端端又落座在太師椅里,隨手拿了本古籍遞在眼前,專注地仿佛從來沒有起身過。 第47章 及良時 合懿甫一進門看到的就是太傅大人的冷臉, 眉心有不自覺微皺起來的痕跡, 半垂著眼瞼看書, 目不斜視的模樣, 仿佛屋里多出來的一個大活人于他宛若空氣一般。 真的生氣了?她心里犯嘀咕, 轉身從松青手里接過來一方紅木托盤,上頭放著幾疊精巧的糕點,并一碗銀耳蓮子羹。 她覺得自己很是會疼愛自己的夫君, 太傅大人兢兢業業為國為民,不能教他餓著肚子嘛!這一水兒全是甜的, 他吃下去,甜上心頭約莫也就能消氣了,肯定還會很感動她的掛念, 下半晌那一點兒別扭,她都忘了,他一定也不會在意的。 合懿沖松青使了個眼色教退下,身后雕花木門吱呀一聲緩緩闔上,她往案幾那邊走, 鄭重其事地咳了聲,彎著嘴角乖巧叫他, “夫君, 你都忙大半天了,先歇會兒吃點東西吧,別累壞了。” 看吧,就是這樣, 使性子的時候能吊著臉讓他自己去研墨,心情好了轉眼就能成天底下最好的小媳婦兒! 封鞅暗自腹誹一回,較上勁兒了,不打算就這么被她糊弄過去,眼皮都沒抬一下,淡淡然的神色嗯了聲,惜字如金,“放下吧!” 就放下嗎,那言辭形容聽著怎么不像是感動的意思呢? 合懿有些泄氣,站在案幾前一動不動地打量他,他低著頭翻書,修長的手指輕輕捏在暖黃色的書頁下角,一連翻過三頁之后,似乎覺得她站的位置擋住了光,略挪一挪身子,自顧轉向另一邊了。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模樣,偏就不信這個邪了,啪嗒一聲把托盤放到案幾上,腳底下揉搓了幾步又轉到他面前,果不其然,人家不動聲色地繼續轉到另一邊去了。 不就剛剛撂了一回挑子不給他研墨,至于別扭成這樣么? 她這會子存心就要跟他過不去,抬起胳膊展開寬大的袖擺攔在他眼前,真切地把他的光線擋了個嚴嚴實實,命令他:“不準你看了!” 這就沉不住氣了,封鞅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沒笑,面上一本正經的停了下,裝模作樣裝上了癮,伸手撥開她的袖子,就準備起身。 那頭的合懿已經逐漸把腮幫子鼓成了只河豚,壓著氣性兒呼出一口氣,二話不說沖上去壓著他肩膀按回椅子里,一扭身子非擠到他懷里去,用自己在他和書籍之間形成一堵隔斷,雙手捧著他的臉到眼前,兩彎秀眉蹙成不滿的弧度,“我在你跟前你看什么書嘛,看看我!” 投懷送抱也沒有她這么粗暴的,封鞅毫不留情拉下她兩只手,背向后靠進椅子里,隨手把古籍扔在桌案上,翻舊賬的口氣,“我怎么記得剛才有人說不想看著我的,嗯?”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你一個大男人用得著這么小氣嗎?”合懿很有些不樂意地剜他一眼,“還是你心里已經覺得我不好看了?所以不愿意看我?” 又開始瞎給人扣帽子,有激將法的成分在里頭,料定了他會否認,否認完了就又會耐著性子來哄,屢試不爽的法子了。 封鞅心里明鏡兒似得,她是典型的三天不敲打,三天過一刻、都等不到第四天早晨就能立馬上房頂揭瓦的人,他好整以暇地在她臉上打量了好一會兒,不以為然道:“你一直不都是這個樣子么?” “一直哪個樣子?一直都不好看么?”合懿立馬垮了臉,語氣有些急了,“你是不是老了眼神兒不好,你再好好兒看看!” 剛說完,封鞅猛一咂嘴,在她腰上拍了一巴掌,“我就是七老八十了也不會眼神兒不好,說什么老不老的。” 就好比合懿不愛被他懷疑美貌,太傅大人也不喜歡被媳婦兒說老,兩個人明明只差六歲又不是六十歲,只不過他成名太早,乍一聽總教人覺得像是上一輩的人,某回在外頭甚至被愣頭青學子叫過“封老”,簡直差點沒當場教他背過氣去! 合懿被他突然的跳腳逗樂了,再老謀深算的狐貍也有被人踩到尾巴的一天,她一把捂住嘴以免自己笑得太過分,笑著笑著被他一記眼刀刮過來,縮了縮脖子,頭點得搗蒜似得,“對對對,我夫君英明神武、韶光正盛、風華正茂,一點兒都不老,我說錯話了!” 兩個人斗斗嘴,什么裝模作樣的拿捏也就灰飛煙滅了,她這會子想起來這兒的初衷,歪著身子從托盤里端來那碗銀耳羹,舀一勺遞到他嘴里,平和的語氣,“你下半晌說得話我記住了,明兒也不用往宮里遞帖子了,橫豎再過些時候是父皇的壽辰,阿玦肯定要帶著璽兒一道去宜華山的,到時候再看吧,沒準兒那時候還能聽著他叫我一聲姑姑。” 她到底還是個很聽話的性子,封鞅仔細在她臉上尋摸了下,沒看出來失落的表情,這才點頭說好,又補充句,“我從來沒覺得你蠢,一天沒事兒別瞎想。” 她長長的哦了聲,破罐子破摔地坦然,“蠢不蠢也賴著你了,勞煩夫君今后多cao心點吧!” 捏著精瓷勺在碗里晃蕩一圈,舀了顆蓮子準備喂他,被他按著手止住了,封鞅十分不帶做作的皺眉,“太甜了膩得慌,你自己吃吧!” 合懿都吃過了哪還有余地,把碗放回到桌案上,抬眼往屋外掃了一眼,這會子時辰也不早了,月色在湖面照出一層銀輝,波光瀲滟無邊,教她陡然生出些旖旎的念頭,遂起身拉他,神神秘秘地語氣,“你不餓的話就去洗漱吧,等會兒我有驚喜給你。” 這大晚上的,她一番話委實很容易教人想歪,封鞅挑了挑眉,心里莫名暗搓搓有點期待的感覺。 這人吶,一旦有了期待,還真是干什么都得勁兒,尋常精細到骨頭縫里,沐浴焚香一整套下來得小半個時辰的太傅大人,今兒只延捱了約莫一炷香左右就洗漱完了,堪稱神速。 寢間的燭火并不特別亮,他進來時合懿穿了件貼身的寢衣正趴在窗棱上吹風賞月,手里拿一把團扇輕飄飄地扇,一頭烏黑的頭發披在背上,風一吹,發絲輕揚,露出底下單薄的肩頸線條,是她特有的嬌俏姿態,于他而言有驚心動魄的美感。 合懿嘴里有一搭沒一搭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沒料到封鞅今兒洗漱這么快,也沒察覺身后有人走近,所以在他突然出聲的時候嚇了一跳,手中團扇一個沒拿穩,飄飄然便往湖面上飛去了。 他從背后環住她,低著頭湊近那纖細的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清甜的香氣,問她,“我的驚喜呢?” “你走路怎么都沒聲兒的!”合懿心頭納罕,回過頭去瞧他,一個不留神兒竟讓自己怔住了。 月色下的他有玉質一般通透白凈的面皮,光影綽綽間的輪廓深刻得恰到好處,不顯鋒利也不至過于柔和,墨色的瞳仁中倒影著光華流轉,裝的進世間萬物,此刻卻只有一個她。 時不時被自個兒媳婦兒望著發呆大概也是一件美事,封鞅嘴角彎起個愉悅的弧度,忍不住拉她一把,“快別看了,再看下去,今兒一晚上就過去了!” 合懿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收回眼神兒,想起說要給他的驚喜,興沖沖地拉他在榻上坐下,很有些獻寶的意思,“我前兒聽了一首小調,唱給你聽好不好?” 原來整這么大半天就是為了給他唱首小調而已么,封鞅心頭恍然有些空落落的,干巴巴眨了兩下眼,還是不想掃她的興,鄭重點了點頭說好。 幸好屋里光線不明亮,合懿也沒看到他那一點彎彎心思,咧著嘴沖他一笑,邊往后退了兩步邊說,“這輩子只給你一個人看的噢。” 小調用聽就是了,要他看什么呢?他這廂微不足道的疑惑剛冒頭,很快便被她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