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柏函,我寧愿你騙我也好,殺我也罷,都不愿你如如今這般,對我的存在不理不睬,無知無覺。 為什么不給他一個美好的夢境,哪怕夢中的他恨著自己的。 哪怕是假的也好,他愿意沉醉在自欺欺人的謊言中,只要孟亦看他一眼,他什么都信,什么都隨他。 柳城又道:“你尚不如清晨朝露,連他衣都沾不得。” 聞言,柳釋苦笑,眼中悲涼:“朝露又如何,便是能沾他衣,也不過是揮揮手間,就蒸騰散去再無痕跡,猶等不到晞于晨日。” 還能為他做些什么。 第78章 孟亦要前往的地方,是約摸百年前無意中探查到的一處洞府。 之所以如今依舊前去, 是因為初次發現之時, 那洞府還遠未到開啟之日。 彼時, 洞府內外, 濃郁的靈氣幾乎變為實質,縈繞周遭,如傳聞中仙界間瑤池仙境。僅僅只是站在洞府外, 便能感覺到沖入體內、深入骨髓的醇厚的靈力灌溉。在這般的靈氣凝聚洗滌之下,極易陷入頓悟, 教人如醍醐灌頂, 如癡如醉。 只是好處如此之多,也要看能否消受的下。 若是筑基期以下的修者,在這里待個一刻鐘, 便會經脈爆–裂而亡,金丹期修者能支撐一個時辰, 元嬰期的修者則能待上不到一日。這還只是洞府外圍, 并未進入其中,如此一來, 非是絕頂大能,絕對無法進入其中尋求機緣。 那時孟亦便知, 此處絕非尋常之地, 恐怕乃是一座上古久遠大能的洞府,甚至可能是與仙界有關之地,否則如何解釋這洞府奇異之處。 初發現這處洞府之時, 他廢了些心思,知曉了此秘境的開啟時間并不短,至少要幾十年之后。 當時知曉此處,他首先便將這洞府的存在告知了玄溫。蓋因玄溫那時仍舊是“渡劫后期遲遲無法踏入飛升”的存在,孟亦自然想為他尋找到那一份成就飛升的機緣。 然而那時的玄溫其實早已勘破了那一層壁壘,不過是在壓抑自己而已。 孟亦不知曉后來玄溫是否來過此處,但是對他如今的修為境界而言,短時間內可能無法尋到合適的秘境或者洞府進入歷練、探尋機緣。 這洞府,仿佛就是為如今的他而量身打造。 —————— 不多時,便到了洞府周圍。 由于洞府內向外散發的靈氣太濃郁,尋常低階的修者和妖獸無法承受的緣故,洞府抬頭望四周看去,方圓百里,除了茂密旺盛生長的草木花藥,再無其他活物。 行之洞府門口,孟亦停下腳步,側眸看了看四周。 他身側的白鵝深深嗅了一口靈氣,眼中滿是滿足。 “莫吸收太多。” 孟亦此話一出,本來揮舞著一對雪白的大翅膀,滿地歡快的撒歡著挺起胸脯用力吸收濃郁精純靈氣的大白鵝立刻停住了身子,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看著它的模樣,孟亦頗覺有趣。 大白鵝從屏息到憋不住偷偷只呼氣不吸氣,再到干脆攤開翅膀仰躺在地上,瘋狂呼吸,胸腔起起伏伏。 孟亦目睹了全過程,才走到洞府跟前,伸手觸碰眼前禁制。如今的他對這道結界亦無甚的辦法,看來洞府的前主人,境界尚在他如今之上。 飛升期? 或者是已經飛升的……仙界中人? 一看便知。 當然,其中除了機遇,更多的必然是前人刻意留下的處處險境。 得失相輔,禍福相依。 如此想著,孟亦朝著那只大白鵝招了招手。 原本滑稽地平攤在地上呆鵝瞬間彈跳而起,站穩了身子,便一搖一擺朝著孟亦的褲腳蹭了過來。 孟亦俯身,用手輕蹭了蹭它的腦袋,低聲道:“去吧,找你的主人。” 大白鵝聞言驚恐抬頭,瞪大了綠豆般的小圓眼。而孟亦,則在他自己說罷那句話的下一個瞬間,瞬間出現在了結界之內,不過一息之間,原本看似可以容人隨意通過的結界瞬時散發出強烈到刺眼的光芒,晃得人眼生疼。光芒散去之后,結界之內的景象變得越加模糊起來。 保持著被摸頭的姿勢的呆呆的鵝猛地沖向孟亦的方向,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咚——”的一聲,撞得有點頭暈眼花,豆子眼瞬間淚眼汪汪。 進入結界的孟亦轉身,看了眼白鵝,又看了眼不遠處。 不遠處,一直隱匿了身形跟著孟亦的魔修此時也現了身形。 孟亦一直知道這魔修在跟著自己,從她假意瀟灑離開開始,便隱藏了起來,偷偷摸摸跟了自己一路。又不敢離得太近,不愿被發現,大白鵝則是為他傳遞孟亦位置的存在。然而即使他始終隱藏著自己的氣息,并保持著一個自以為十分安全的距離,卻仍舊無法逃過對靈氣極為敏感的孟亦的雙眼。 只是孟亦先前裝作不知,也不說罷了。 此時,孟亦將大白鵝留在了外面,歸還了他的主人,就像魔修當初留下一句“那只蠢鵝就留給你”一樣灑然。 沈五淵從遠處飄然而至,走到結界前,便看到那前面立著個老舊的木牌,上面寫著——容一活人。 這話有這意思。 他堂堂渡劫期的魔修,便是為了能和小亦兒一起行動,時時刻刻護他周全,才如此尾行,遮掩偷摸。此時洞府前主人此話一出,豈非是指若是他想進去,只等孟亦活著出來,或者死在里面。 沈五淵將靈力集中到手上,伸手觸碰屏障,靈力卻被盡數吸收。果然,便是他,也無法強行通過此處。 想必小亦兒一開始便看到那木牌了,他終是不愿接受自己的守護相陪。 思及此,魔修本來還想說些什么,一抬頭,卻正正看見了孟亦瞧向大白鵝的微微帶笑的雙眼。 孟亦抬眼,微彎的雙眸恰好對上魔修雙眼。 沈五淵微怔。 那些微的笑意極其淺淡,幾乎捉摸不到,卻又如此生動鮮活地印在眼前人的眼角眉梢。 霎時間,溪澗松風,暖日融融。 余生所見所聞最綺麗的十里春風,萬里山河,裊裊炊煙人家,澹澹小橋流水,莽莽圓日北漠。 再不比你。 魔修凝視孟亦許久,最終未說什么,只瞧著他眉眼,搖頭低笑。 也罷。 也罷。 孟亦轉身,朝著洞府深處走去。 魔修目送他的背影,當他的身影將要完全被洞府之門掩沒之時,開口道:“此去艱險重重,前路未明。若他日你欲為之事,皆可得成,便多像現在這般笑笑,如何?” 即便無念則是無情,也愿你能偶有喜樂之時。 孟亦未言,身影徹底消失于魔修眼前。 第79章 孟亦對這處洞府有過許多種想象,等到真的進來, 才知曉自己先前無數設想仍舊不夠宏大。 他也曾經去過無數秘境與洞府, 得到過許多機緣, 也歷經過諸多磨難。若說盛大之景, 亦見過不知凡幾,卻從未有如今這里這般瑰麗。 進來的剎那,不是阻隔的玄門, 亦不是難逃的陷阱,而是頭頂皎皎河漢, 腳踏無際碧水。 四周廣闊浩渺, 一無邊際。 那地面看似是水,卻不會令人下沉,水面澄明,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光滑的明鏡之上, 卻又向外泛起圈圈漣漪, 波光粼粼,孟亦的倒影于其上清晰可見。 抬首便是九天銀河, 蒼穹布滿星辰,熠熠生輝, 而孟亦頭頂的地方便是一輪巨大的圓月。暖光的明月清晰地倒映在如鏡的地面上, 如夢如幻,恍然不似人界。 四周一片蒼茫,遼無邊際, 各個方向似乎都永無盡頭,令人暈眩迷惘,不知何去何從。 孟亦理清了眼前的狀況,便目不斜視往前走去。 一路頭頂圓月如影隨形,踏著如鏡水面,與自己及明月明晰的倒影步步相接。似乎是走了長的路,不知冗長時光的流逝與更替,心中也不曾生過絲毫雜念。 一步、兩步…… 萬萬步…… 如同過了萬年之久,孟亦從容不破的走著,眼前原本無盡的路途景色大變,瞬息之間,漫天星辰被如墨夜色所替代,腳下踏著的水面也瞬間干涸,地面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為了怪石嶙峋貧瘠之地。 孟亦停下了腳步。 他朝著后方自己來時的方向看去,原本盛世宏大的景象完全消失,舉目望去皆是荒涼。 又是許久過去,荒蕪之地忽然揚起風暴,呼嘯的冷風卷起塵沙,天地間唯有那輪圓月還是原本的模樣,清亮的光輝溫涼如水,照徹天地,蒼涼且磅礴。 冥冥之中,孟亦似乎聽到了幾聲由遠至近的低吼聲與“嘶撕”聲,中間還間或幾下呼吸粗重的“呼嚕呼嚕”的聲音。 四周忽而變得陰黑,孟亦抬頭向看去,如山般的巨獸從天而降,遮天蔽日,原本的明月銀輝皆被掩蓋,孟亦抬頭看去,竟是完全不得窺見它的全貌。 眼見那巨獸緩緩向下壓來,孟亦迅速聚集靈力,他欲使出縮地成寸,不料這地方詭異,可以使用靈力,卻無法縮地成寸,想來是此地有空間秘術的緣故。如此,他便只能御風飛行,迅速朝外掠去,而那巨獸降落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從緩慢直到自由降落,在它將要砸向地面的那一刻,孟亦終于抽身離開了它的范圍。 “咚!” 只聽一聲巨響,地上嶙峋的石頭被拍碎,石沫飛濺,揚起一陣飛沙,煙霧迷茫,也足以將人嗆的呼吸不暢。 趁著巨獸完全落了下來,仍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孟亦點腳凌風而起,飄立于半空之中,俯身看那巨型妖獸,這才看清了妖獸的本來面目。 孟亦已經不再使用法器,他運行起風靈力,,將其凝聚在周身,形成風旋罩著自身,所有飛濺而來的砂石皆被風旋攪碎帶走,不留一點痕跡,絲毫碰不得孟亦分毫。 他兩手間呼嘯風聲作響靈力形成風刃,便是他最強大的武器。 此時這個角度,他終于看清了那妖獸的全貌,卻是一只蟲類。 龐大若山的身軀上是深藍與黑色交錯的外甲,泛著金屬的光澤,看起來格外堅硬,頭部則與普通蟲類無異。只它的嘴格外猙獰嚇人——兩排倒刺般的利齒咯吱作響,往下淌著粘稠的唾液,仔細看去,密密麻麻甚是駭人,且因為它本身身形龐大的緣故,其只一顆利齒,便有孟亦身量長短。 這顯然還是只帶毒的巨蟲,它唾液滴到的地方皆被融化,滋滋作響,最后化為腥臭的黑水。 那只巨蟲不久便發現了孟亦,兩只黑圓的眼睛同時對準了孟亦。 它開始有所動作,黑藍相間的甲殼緩緩展開,長出一對漆黑丑陋的翅膀,沖著孟亦飛了過來,它的口中同時響起刺耳的叫聲,就像是有人拿石頭在鐵器上滑動,聒噪的很。 孟亦毫不避讓,迎身而上。 就在一人一蟲幾乎快要相撞之時,孟亦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巨蟲的另一邊,他神情漠然,抬手,手落下來的剎那,巨蟲一只觸角便整個斷開,跌落在地。 巨蟲發出悲鳴,然而在它反應過來的時候,孟亦已經躍向了另一個方向。 毒蟲被激怒,抬起幾對前足,卻見對面與它凜然相對的孟亦卻只云淡風輕的看了它一眼,便率先發動攻擊。毒蟲的外甲如它的外表一樣,極堅硬,孟亦無法穿透它,僅可以留下道道劃痕,然而這些攻擊雖然無法完全傷害到毒蟲,卻給它帶來了不小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