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然而,丹巖峰并不是那么好闖進來的,更不要說那試圖闖的人還僅僅只是元嬰期的修者。 元嬰期,去了宗門之外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是修為不俗,境界高深的大能,甚至可以做一方小宗門的宗主,然放在玄溫眼前,卻弱小的不值一提。 那是他一根手指便可以捏死的存在。 不過方才孟亦與玄溫說了許多話,玄溫心情尚且算是不錯,并沒有理會山腳下的來人,也并未驅使自己分身去查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丹巖峰峰下企圖硬闖之人,便是從同門弟子口中得知九曲峰之人被玄溫帶走了的靈芮。 靈芮此人,當初收她為徒,只是覺得或許能用得上她罷了。 靈芮知曉玄溫不會理會自己,更不會通過自己的求見,于是便沒有任何通報的想法,來到丹巖峰山腳下,便想直接向上而去。丹巖峰之上的禁制并非擺設,靈芮也深知此事,但是此時的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下來。 五十年前,便是玄溫聯手其他二人,將柏函哥哥一頓磋磨,如今,他又將柏函哥哥帶走,無論靈芮如何猜測,都不認為他會做什么好事。 于是,她才如此急色匆匆的趕來丹巖峰,試圖硬上主峰。 丹巖峰的勢力非常強大,玄溫手下可用之人數不勝數,然而只有最強悍的幾人可以得到允許,出現在丹巖峰,但是只能居住在其他附屬峰頭,不能踏上主峰。玄溫這次出關后,下令,只有在他說需要的時候,這些人才能出現在眾人面前。 主峰上,里里外外只有孟亦和玄溫兩個人。 煩擾丹巖峰之人,如果他設下的禁制都阻擋不了,那么這大千世界中,也沒有什么能攔得住他的人了,讓他們守著主峰也無甚用處。 因此,靈芮企圖硬闖,卻沒有人前去阻攔,左右她根本闖不進來就是。 求見和硬闖都未果后,靈芮站在了主峰山腳下,聲音啞然:“玄溫,如果您對我和師兄還有一絲師徒的情分,就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磋磨他。” 之后,靈芮不再說話,只一直站著,大有不等到孟亦,誓不罷休的氣勢。 玄溫并不在意,也沒有對她下手的打算,他專門留下的活口,都是看眾——每一個覬覦孟亦的人,都會看到,他才是和孟亦站在一起,到達頂端的那個人。 洞府內打坐的孟亦對外界之事一無所知,潛心控制著靈氣進入丹田的速度。 兩天過去,靈芮依舊守在山腳之下。 玄溫若想驅趕她,不過揮揮手的事情,但是他卻沒有這么做。 這兩日格外平靜,靈芮手持炎月鞭,等在山腳下,一言不發。 丹巖峰作為宗主居住的主峰,其上的靈氣自然濃厚得很,大概是由于心性十分堅定的緣故,靈芮這兩日僅僅只是站在這里,境界竟然隱隱有松動之感。 第三日。 就在靈芮痛恨自己無能為力,每次都無法為孟亦做些什么時候,一道驚雷忽然在她面前響起。主峰的結界因為這道驚雷而顯現出了透明的軀殼,四周的樹木花草也受到殃及,許多被摧毀成了焦黑的碳,只有站在那里的靈芮,毫發無損。 如此看來,就好似這道驚雷是完好無損的靈芮的攻擊一樣。 靈芮可能并不知曉,玄溫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方才那一下盡管沒有對他所設下的屏障造成任何損傷,但是那一擊,一定是飛升期修者才能擁有的攻擊威力。 有趣。 玄溫去查看山腳下有何異狀,自然不會忘記留一個自己守在孟亦身邊,去山腳下的是分身,守在孟亦身邊的是本體。 玄溫移至山腳下,不過片刻之事,然而,就在他的分身到達山腳之際,山上的洞府內,卻忽然出現了一道黑色人影。 那人影快速出擊,一拳揚起劇烈風暴,朝著玄溫而去。 玄溫抬手,正欲接招,卻忽然感到四周的空間似乎被人扭曲,察覺到這一點,他立刻將視線轉向孟亦的方向。 果然,孟亦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一陣天旋地轉之后,孟亦睜開眼,眼前的黑色人影,卻是應霜平。 應霜平引爆應家秘寶,成功成了假飛升期的修者。 命盤被引爆后,他才知曉,原來引爆秘寶,實則是在短時間內將其與修者融為了一體,修者也會擁有cao控命盤的能力。 玄溫強悍如斯,也有飛升期的修為,卻并非仙人,應家秘寶本是上界下來之人遺留下來的仙器,若是修為一般的人使用,自然造不成任何威脅。而應霜平現在修為暴漲至飛升期,又與命盤融為一體,驅使它之后,便能短時間與玄溫相抗衡。 這才能尋到機會,用命盤扭曲時空,將孟亦帶出丹巖峰。 玄溫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出去看看也好,不過,你會想要回來的。 很快,我就會接你回來。 另一邊,不過幾次眨眼之間,應霜平便帶著孟亦,利用身上的命盤和自己飛升期的修為撕裂數道空間裂縫,出現在了鴻衍宗千萬里之外。 盡管如此,應霜平依舊不敢停下步伐,趁著自己還有氣力,一刻不停地朝著西陸而去。然而,他之前鏟除程家,才經過數場殊死搏斗,如今修為暴漲的時限已到,行徑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無奈之下,應霜平只好尋了一處隱秘之地落下,驅動命盤,扭曲空間,暫時隱蔽了兩人的氣息。 應霜平看向全程平靜的孟亦:“師兄,我所剩時日無多,如今已是窮弩之末,你離開東陸吧。” 他引爆應家秘寶,到今天已經是第三日,這意味著,他尚且留存的時間,連一日都不到。 孟亦淡聲道:“為何幫我。” “因為師兄,也幫過我。”應霜平笑了笑。 他的仇已報,玄溫讓他做的事情,他也盡數做到了,他們已經兩不相欠。 如今自己性命垂危之際,所做的決定,與當初的交易無關,不過由心使然。 “師兄,我要死了。” 真好,他還以為二人真的再無相見之日。 孟亦聞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應霜平凝視他的眉眼,與他面對面,將自己的頭試探的靠在了孟亦肩頭,又快速移開。 做完這個動作,應霜平釋然地笑了出來,敘述故事一般,緩緩開口,思緒混亂地說著過往種種:“我剛來鴻衍宗之時……其實,那五十年里,我每天都有去看師兄。師兄不知道,我也很苦惱,九曲峰被下了禁制,我每次都只能守在山腳下,等師兄會不會忽然興起,出了禁制去看看下面的靈田,十次中能有一次看到師兄,便已經是幸事,師兄真是太懶了。” 說到這里,他笑了笑,笑容羞澀:“我多希望,自己真的是你的師弟。我年幼笨拙不知變通,使不出術法便急的團團轉,師兄笑的溫朗,勸慰我,告訴我使用術法正確的運轉方法……” 他性格陰郁不與人交流,師兄拉著他的手,認真嚴肅地教授他在修真界中也有許多為人處世之道。 他修煉小有精進,雀躍著想要與師兄分享,卻打擾了打坐中的師兄,師兄未責罰他,而是摸著他的頭,笑說做的不錯。 …… 修真壽元綿長,后來的時光平淡幽靜,無比安恬。 最可笑的是,所有想象中的美好事物都是發生過的事實,而現實的結局卻如此倉皇無奈。 最初便是從欺瞞開始的,又能有什么好下場。 絮絮念中,應霜平的身體逐漸失去力氣,假飛升期的修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一路跌落,直到他身上再無一絲靈力,虛弱無比。 咽下最后一口氣之前,應霜平將一只木簪放進孟亦手心,笑著哽咽道:“師兄,對不起。” 隨著應霜平閉上眼的動作,他整個人化為了塵埃,消散在了天地之間,與此同時,命盤制造出的空間也在頃刻間消失。 于應霜平而言,這一生全都是假,虛妄縹緲,如浮萍無根,唯有那幾載童稚純然的少年時光是真,是刻在神魂深處的guntang印跡,溫暖灼目到令人想想便幾欲煽眼淚下。 孟柏函是圣潔的信仰,也是密不可宣的旖旎情思。 第60章 鴻衍宗內。 一筑基期的內門弟子對另一弟子道:“宗主終于出關了,據說是為了東海海獸異動之事……” 另一弟子聞此, 只道:“瞧你說的, 哪有‘終于’二字, 宗主之前便出關了, 你忘了嗎,那可是散源長老五千歲壽辰之前的事情了!” “話是這么說不錯,”那弟子道, “可是宗主當日出關后,便再沒了消息, 也未曾見其在散源長老的壽辰上出現, 難不成是根基不穩,回去再度閉關穩固了?” “這我倒是不知,宗主如今可是飛升期的修者, 那可是傳說之中的飛升期大能啊,飛升期之事, 又哪里是我們這等修為低下的修者能觸及得到的, 發生什么都是未可知之事,不過出關后未曾露面而已, 你我不需大驚小怪。” 那弟子點頭贊同道:“這倒是。” 這時,在他們二人旁的另一位修為較低的內門弟子插嘴道:“諸位師兄, 我倒聽說了一件事, 比起宗主之事,更令我在意……” 二人好奇:“師弟所謂何事?” “就是,聽說……”那弟子壓低了聲音, 湊近二人,“聽說咱們宗門大師兄宿歌,前些日子出事了……” 具體出了何事,這弟子倒是沒有說明。 他雖未曾明說,其他二人卻也知曉他指的是何事——傳聞中,宿歌元嬰被人挖了去。 卻說宿歌一事,知曉當年事的人,自然在腦海中將許多事聯系在了一起,然而宗門中多得是不知情的人。 五十年的時間,門內煉氣期的修者換了好幾輪,就連筑基期的修者也換過了一兩茬。宗門之中,筑基期和煉氣期的修者是最多的,正因如此,這些弟子對許多事情都不甚清楚,只能看著那些高不可攀的大能的作為,在腦海中做出諸多聯想。 修真之人即便一心修仙,也免不了喜歡打聽些奇聞軼事。 另兩人聞言,笑意褪去,面上嚴肅,立刻阻止他繼續言語:“師弟,慎言!” 說話之人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看著兩位師兄,用表情詢問原因。 那兩人道:“宿師兄之事究竟是如何還沒有定論,也未曾有人證實過什么,但是薇羅長老因此而處于氣怒之中,卻是事實,有人因此事胡言亂語而受了罰,也是事實。此時我們若是談論此事,傳入薇羅長老耳中,惹了長老不快,你當如何?!” 出了宗門,他們這些修為達到了筑基的鴻衍宗內門弟子,面上有光,走路帶風,受散修敬仰,然而真正在宗門之中,他們的地位卻并不高。莫說是如薇羅長老一般大乘期的修者,他們這些人,對上金丹期真人都只有送死的份,如他們這般的弟子有千千萬,觸了長老怒火而死上一個兩個,又有誰會在乎? 詢問之人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未再多言,而是道:“謝二位師兄提醒,方才我不過是有些好奇罷了,師兄說的對,這些事不是我等該談論的。” “你明白就好,對于我等而言,踏實修煉才是正途,莫要因為與自己無關之事,夭折在修真之路上。” “師兄說的是。” —————— 宗門內用作會議的峰頭上。 散源對端坐在正上方的玄溫說道:“宗主,昨日,附屬于鴻衍宗的一處小勢力發現了一些異常,立時上報給了我宗。” “是何異常。” “東南方向,海獸異動,海嘯頻生,臨近海域屢屢有修為低下的漁民失蹤,這海中,或有大事發生。” 閑龍大能聞言道:“修真界也安穩了百年,那些閑不住的八成要鬧出些事情來。” 玄溫食指摩挲扶手上的龍頭,沉聲道:“遣人去通知其他各宗門與勢力,令其有些防備,至于我等該做的準備同以往一樣。” 言罷,玄溫將宗門內長老峰主與各弟子的任務大致分配了一般,其余人仔細聽著,記在了心中。 “若海邊真的有異動,眾人需各司其職,盡全力阻止海獸一族上岸為禍一方。” 其他人皆道:“合該如此。” 尋常而言,眾人議事,宗主決定好諸多事宜后,便可以干脆散會,各自各行其是。然而此時,決定已定,殿中人卻并未離去,殿中氣氛嚴肅緊繃,仿佛有什么潛伏在一觸即發。 玄溫指節輕敲扶手,將目光直接轉向了薇羅:“還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