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要知道,這儲物手鐲里有他聽過卻不敢想、也沒能力見的極品法器丹藥,譬如天絕絲帕,醉夢仙魂釘,風雷法衣,化元回春蓮……同時,更有許多他聽都沒聽說過的稀世珍寶。小隨從本就懷疑少宗主是不是把全部身家都塞進了這儲物袋中,一路上騎著銀龍狼,都膽戰心驚的,生怕手鐲丟了,一百個自己拿命來賠都還不上,少宗主居然還怕被送之人不肯收下這些珍寶。 小隨從是打心眼里不信的。 然而現在,發現眼前仙人般的修者是真的拒絕收下這些東西后,小隨從茫然了。 小隨從隔了兩步遠的距離,看著仙人吃早點的樣子。 若說仙人是少宗主的舊識,想必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即便他身上修為不顯,氣勢未曾外放,像凡人一般,也可能只是刻意收斂。畢竟大多數的境界高深的大能,都喜歡掩飾修為,只是他印象中,還不曾見過哪位大能食用早點。 而眼前這位九曲峰的主人,明明氣質如此絕然,卻像個凡人一般,平靜淡然地用著早餐。 最奇異的是,小隨從發現仙人用飯的模樣竟無半點違和。 明明是如此染了凡塵氣息的動作,由他做出來,卻半點不顯得俗氣,生生帶了些別然的氣度,清貴出塵。 小隨從瞧著瞧著,甚至覺得舍不得再開口說話,擾了仙人吃飯。 等他再回過神的時候,孟亦已然用完了早點,回過頭定定地看著他。 小隨從紅了臉。 須臾,小隨從意識到不對,自己似乎忘了此行來的目的,是幫少宗主送珍寶…… 想起這一點,他又將那手鐲雙手托著舉到了孟亦面前,重復:“仙人,這是我家少宗主要送與仙人……” “我說了,”孟亦淡聲道,“你拿回去吧。” 小隨從聞言,紅了眼睛:“仙人,小奴就是個來送東西的,少宗主說了,若是仙人不收,小奴就別想回去了……” 說著,小隨從眼眶里淚汪汪的,直打轉,仿佛下一刻就要嚎啕大哭出聲來。 一旁的大白鵝踱步過來,發出不屑的聲音,也不知是瞧不起小隨從膽怯,還是嘲笑柳釋此番作為。 孟亦斂眸不語。 小隨從見狀,立刻將那手鐲放在了孟亦面前的石桌上,深鞠躬道:“仙人,請您收下,麻煩您了,小奴叨擾了,告退!” 說完,他再不敢看孟亦一眼,轉身使出了自己煉氣期的全部修為,風也似的跑下了山。 孟亦看了白鵝一眼,大白鵝心領神會,伸長了脖頸叼住了石桌上的手鐲,咽進腹中的儲物空間中,又順便扇動翅膀收拾了桌上碗筷,這才快速倒騰著兩只橘色腳蹼,悄悄跟在了小隨從后面。 呆鵝跟著小隨從走了之后,九曲峰終于清凈了不少。 屋內,童衡倏而睜開了雙眸,雙眼迷蒙看向屋頂,嘴中不自覺喚道:“先生……” 下一刻,他坐起了身,俊顏肅穆,身上紋路再度浮現,于肌膚間若隱若現。 童衡衣服都來不及整理,便沖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童衡正欲尋找先生影蹤,便見他正悠然地坐在院中石凳上,下掩著眼眸。 晴光方好,四周萬籟俱寂,無風無云,連聲鳥類鳴叫都未曾聽到,時間仿佛至此靜止,世間萬物都失了聲與色,唯有此時眼前的人,如此鮮活,令人見之不忘。 “先生。”童衡在較遠的地方站定,神情恍然如此呢喃著,悄然握緊了拳頭。 沒事就好,先生還在就好。 以為先生不見了的心情,他此生不想再體會第二次。 比起童衡此時的思緒紛亂,孟亦倒是神色平靜,只想到了童衡此時的身體情況。 沈五淵前一日說童衡身體無礙,等醒來再與他說道,今日消失不見后,紙條上不曾提及,想必是忘了此事。 “嗯,你醒了,”孟亦道,“過來。” 童衡尚未理清腦中紛亂思緒,便下意識聽話地走到孟亦跟前。 “手給我。” 童衡應聲伸出手臂。 孟亦有些微涼意的手指搭上了童衡手腕,令童衡輕顫了一下,無所適從。 孟亦坐在石凳上,童衡站著,如此近的距離,低首看去,能看清孟亦纖長睫毛投射在下眼瞼處的光影,零碎寧靜。 孟亦擊中心神為童衡把脈,片刻后蹙眉,童衡體內靈力運行正常,經脈暢通無阻,并無任何不妥。 不,應該說,童衡的身體好的出乎意料。 然而,這才是最古怪的事情。 —————— 宴客峰。 柳釋隨父拜訪過華天仙宗的宗主后,急匆匆回了自己休憩的院落。 小隨從已經歸來,見著柳釋,對他拱手,尊敬道:“稟少宗主,小奴已經將東西送到。” 還不待柳釋露出寬慰笑意,便見門外匆匆進來一名仆從,定睛看去,那仆從手中正拿著個儲物手鐲,說是剛剛突然出現在院落門口。 小隨從一見那手鐲,頓時懵了:“少……少宗主,小奴明明……” “無事。”柳釋擰眉擺手,“如此,我親自去一趟。” 哪怕柏函不想見著自己,柳釋還是想將這些東西都交到他的手上。 第36章 大白鵝偷偷摸摸跟在仆從身后,避開了兩名化神期修者的神識, 從腹腔儲物空間中突出儲物手鐲, 用嘴叼著它, 放在地上, 輕輕一頂,便使其像輪子般滾動到了柳釋暫居院落的院口。 周遭的護院修者沒有一個人發現還有只鵝在這附近,只道這儲物手鐲是忽然出現在院落門口的。 柳釋拿著手鐲, 定睛沉思,他知曉定是柏函遣了誰將此物又給他送還了回來。只是沒想到, 柏函即便是只遣個人過來, 都不讓那人露面。 足以見得,他有多么不想與自己有所牽扯。 這般想著,柳釋心中頓時只覺苦澀難言, 他皺眉抿唇,攥緊了那手鐲, 周身升騰起了淡淡威壓。 小隨從見手鐲被無知無覺地還了回來, 本還擔心少宗主會責罰于自己,沒成想少宗主竟是要親自去一趟九曲峰, 勢要將珍寶送到那仙人的手中。 且觀少宗主此番模樣,更像是在自己生自己的氣。 意識到這一點, 小隨從立刻閉緊了嘴, 不敢說話,生怕說錯了什么,惹禍上身。 然而下一刻, 小隨從便想起,自己當時拜見仙人見得十分輕易,未遇到“禁制”阻攔,隱約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就向柳釋稟明了此事。 “禁制消失?”柳釋聞言駭然,剎那間化神期威壓全放,焦急道,“柏函呢,有沒有出事?” 小隨從被他的威壓震懾,跪在了地上,身子俯爬,渾身發抖。 猜想少宗主口中所說的“柏函”,便是那九曲峰的仙人峰主,小隨從使勁搖頭道:“仙……仙人無事,小奴去的時候,仙人方起床,之后愜意悠然地用著早膳,瞧著好的很……” 他原本還想說仙人看起來氣色不錯,可是轉而想到當時仙人并不如何精神,面色較尋常修者要稍稍白了些,唇色也更為淺淡,便不敢如此說。他生怕少宗主去看過仙人后,發覺仙人氣色不如想象中那般紅潤,會拿自己是問。 柳釋聽了隨從之言,總算收了四散的威壓,吩咐其他人道:“若是有人前來拜訪,只說我外出不在。” 說罷,便轉身去了內間。 修真之人,境界達到柳釋這個地步,身上早就不染塵埃,且他身著衣衫乃是特殊冰蠶蠶絲制成,水火不侵,灰塵更近不得,干凈的很。 即便如此,在前去見孟亦之前,柳釋仍舊覺得自己需要清潔沐浴,換身衣裳,再去見他方好。 —————— 九曲峰。 大白鵝歸來后,在孟亦腿邊轉了兩圈,用行動告知自己任務完成,便扇著翅膀左右搖擺的跑下了山。 想必是去九曲峰腳下那溪流甚至更遠處浮水捕食去了。 孟亦已然松開了童衡的手腕,問道:“你可知曉自己發生了什么事?” 童衡聞言,集中精力努力回想。 時光回溯,思緒流轉,他只記得自己從納物閣領取了他們峰頭的這個月的資源后歸來,便發現山上禁制突然消失,先生也不見了身影。慌張之下,他氣結于心,滿峰頭的尋找先生影蹤,焦急至極,心智漸漸不甚清楚,眼前一片模糊,最后徹底沒了意識。 童衡將自己憶起之事,盡數都告知了孟亦。 孟亦聽完后,仍舊不能確認童衡身上發生的異變是突然而成,還是由于食用了歸元洗髓仙丹,靈根變異的原因。 “你可還記得自己身上曾經泛起的奇怪紋路?” “紋路……”童衡不解,“童衡不知,何種紋路?” 孟亦了然地點了點頭,看來在童衡肌膚表面浮現紋路,青筋暴起之時,他的意識便已經陷入了混沌。 孟亦緩緩站起身:“去屋中,再為你測一次靈根。” 童衡聞此,亦步亦趨地跟在孟亦身后,欲言又止,比起自己的身體狀況,他更想知道的是先生之前為何消失,去了哪里,可有受傷。 似乎是看出他的憂慮,孟亦邊走邊淡聲道:“我無事,禁制消失也與我們無關,你無需始終所有擔憂。” 童衡應聲。 走進屋中,孟亦拿出了測靈石。 不用孟亦吩咐,童衡便將手覆在了測靈石上。 片刻后,純白色的石頭變成了散發了淡淡光亮的灰色,一根粗壯的靈根虛影漂浮于側靈石之上。 孟亦道:“與上次顯示的靈根資質一般無二。” 旋即孟亦在心中將許多不同的靈根屬性都想過了一遍,仍舊猜不到灰色靈根是個什么資質。他有預感,童衡身體上發生的異變,與他這奇特的靈根有著某種關聯。 “童衡。” 童衡聞言,立時回道:“先生。” “隨我來。” 說罷孟亦走到一處柜子旁,將其間的一枚儲物戒拿了出來,遞給跟在自己身后的童衡:“我靈力不足,你幫我將里面的一些玉簡書籍都取出來。” 童衡接過儲物戒,依照孟亦所言,將其間的各種玉簡書籍都取了出來,擺放整齊,置于一旁的桌子上。 “將這些書籍玉簡大致翻看過,”孟亦道,“或許能找出些線索,知曉你身上是何種靈根。” 童衡此次異變非同小可,若是不解決他身體的問題,恐怕日后還會生出諸多不測。 童衡本人雖不知曉自己失去神識之后究竟發生了何事,卻也從先生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自己之前行為有所異常,身體浮現異樣紋路,不似尋常。他明白,如若自己的異變是個隱患,那么,只有將隱患的根源尋找到,方可以避免不可控之事再度發生。 否則,若是有朝一日,再有不可控之事發生,傷了先生哪怕一分一毫,他都非死不能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