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與此同時,一旁的靈芮一鞭揚下,揮向了宿歌。 宿歌修為高了靈芮兩個小境界,之前不過是大意才會被傷了一鞭,此時自然不會再次被她的攻擊傷到。他輕巧的躲過后,冰寒眸子凝了霜雪,揮手一根縛靈繩扔了出去,靈芮便被繩子束縛住了身體,靈力無法使用。 靈芮怒視宿歌:“混賬東西!” 孟亦看向宿歌:“放了她。” 聽著孟亦無喜無悲的清啞嗓音,宿歌心底郁結莫名減了些,他對孟亦對視,聲音漠然:“我離開后,縛靈繩自會解開。” “現在放。” 宿歌聞言一頓。 明明沒了修為,這人怎么還是能有如此從容不懼的氣勢。 那剎那間,宿歌心底竟然隱隱升起了些不愧是孟柏函的詭異認同與自傲感。 自傲?他自傲些什么。 雖是這么想著,但宿歌沒有放開靈芮,而是語氣漠然不容拒絕,重復說道:“為了令師尊放心,孟師弟,我送你回去。” 言語間,是把自己的行為解釋成了為師尊而為之。 聞言,孟亦眸中并無波動,他不知道宿歌忽然有此番所作所為是想做什么,然而無論宿歌意有何圖,孟亦都沒有將靈芮拉進來的打算。盡管靈芮從很久以前就念叨著要將那三人抽骨剝皮,但孟亦卻不想她這么做,無論是天資還是修為,以靈芮之能,想要打過那幾人,都是以卵擊石。孟亦只想自己當做meimei養大的靈芮,能有仙途廣闊的一生,而不為了自己,被仇恨歪了前程。 思及此,孟亦將一儲物袋放進了被綁著的靈芮的手中:“這是給你的重逢見面禮,我改日再來看你。” 靈芮蹙眉,眼中波光粼粼:“柏函哥哥……” “聽話,”孟亦道,“我也有些乏了,需要回去休憩。” 靈芮聞言焦急:“是身體不舒服嗎?” 孟亦搖頭。 靈芮轉頭怒視宿歌。 孟亦看向宿歌,神情淡漠:“不過不用麻煩修士送了,孟某有手腳。” 宿歌聞此,直接伸手攬住了孟亦的腰身,如第一次一樣強制性將他帶上了自己的飛行法器之上。 靈芮怒火中燒:“宿歌你,混賬!” 宿歌充耳不聞,帶著孟亦消失于天際。 許久之后,靈芮身上的縛靈繩才松了下來,跌落在地上。 —————— 飛劍之上,周身強風呼嘯,宿歌一如既往的冷漠,說起話來公事公辦:“散源長老五千歲壽辰將至,這段時間,我不希望鴻衍宗中出了什么事,弄得宗門里外的人難看。” 孟亦聞言,原本因風吹得過重而半掩著的上眼皮抬起,凍得有些蒼白的唇邊帶著幾不可見的清冷弧度,淡聲評價道:“有宗門大師兄的氣魄。” 宿歌聞言心中一滯。 這話,百年前,是他說給孟亦的。 當時的自己,是何心境? 孟亦比他入宗門時間要晚,也比他年歲小了許多,他們二人都是天靈根,但是偏生孟亦悟性極高,此后百年,不知不覺在修為上竟已追上了他,相信不假時日便能越過他去。再加上孟亦容貌絕好,為人俊朗正氣,很快就成為了宗門上下口口相傳無人不仰慕的宗門大師兄。 在那之前,宿歌一直是被宗門上下所稱贊敬仰的大師兄,后來無知覺間竟與孟亦齊了名,甚至隱隱還被其超了去。 宿歌生性涼薄,一心修煉,本不應該將此事放在心上,但無奈那人實在太過驚艷,眉目如畫,天資過人,自己用十日參透的玄妙口訣,他五六日便能琢磨個通透。 他無法不去注意“孟柏函”此人,更無法不去在意二人偶遇之時,孟亦看向自己的溫潤靈澈的眼神。 宿歌心中漸漸滋生異念,這對他的修行極為不妥。 于是,不知出于什么念頭,嗔妒或是試探,在某次偶遇,孟亦一身素衣,飄然而立,笑問他“宿師兄,這是要往那里去”的時候,他鬼使神差挑眉說了一句“有宗門大師兄的氣魄”。 第19章 回憶起往事的剎那,宿歌心中情緒倏而波動,原本壓制在心中底層的魔障竟然莫名翻涌起來,凝結成濃稠的不知名邪念,呼之欲出。 他眼底劃過幾不可見的墨色暗芒,驅使靈力,使得腳下飛劍行的越快。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九曲峰。 待飛劍巨地面只有半仗高度的時候,孟亦兀自下了飛劍,往九曲峰上走去。 宿歌見狀,眼中沉積的深沉墨色越來越重,明顯是心魔郁結的樣子。然而即便他匆匆抵達了九曲峰下,卻沒有急著回到自己的峰頭打坐,以壓制心魔,而是凝視著孟亦頭也不回瀟然而去的背影,佇立良久。 究竟有哪里不對。 宿歌不禁自問。 雖然他許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有心魔未解,因此修為不得進境,但那時候他只以為是自己根基不夠穩,于修煉一途上過于執著而導致。 如今看來,卻并非如此。 為何…… 宿歌凝視著孟亦消瘦背影。 為何,會因你而有了心魔。 孟亦的身影消失在禁制之后,宿歌這才飛身而去,離開九曲峰的地界,掠過重重青山,回到自己的蒼殿之中。 宿歌步伐匆匆,于殿內最深處用九天玄冰堆砌的冰寒徹骨之地坐下,闔眼盤腿打坐入定。此番作為,他明明該靜了心,卻不知怎的,腦海中卻全是孟亦曾經的明朗笑意,以及他那一句眉目含柔的“宿師兄”。 意識深處,孟亦笑著,笑的好看極了,眉眼動人,那雙明澈通透的眸子彎彎的,看著自己。 他叫自己—— 宿師兄。 宿師兄……啊。 心魔越是翻騰,那人明晰鮮活的音容笑貌便越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真實地仿佛印在了自己心中。 剎那間,宿歌原本已經被冰寒之氣壓制下來的心魔頓時更加劇烈地于心底滾動起來,那不知緣由的執魔化作了濃稠的黑霧,一寸一寸于心底彌漫侵染了宿歌全部的心神。 宿歌睜開眼,眼底徹底被黑霧占據,仿佛被執念攝了心魂,郁結于胸。 心魔不知緣何滋生,修煉受阻。 孟柏函。 宿歌眼中第一次出現了茫然的神情。 我是不是,該殺了你。 —————— 孟亦從不與自己過不去,即便以往受過些傷害,如今再見到那幾人他亦不會有情緒上的波動,更不會因為他們的存在而讓自己的悠然日子與生活步調有絲毫的錯亂。 他不是會因磋磨而郁結到不知死活痛不欲生的人,因為做錯事的人從來不是他。 他不需被自己所受過的傷害所困。 . 孟亦回到九曲峰后,歇了片刻,日暮漸漸西垂。 童衡那邊尚不知要閉關幾日,孟亦這幾日費了心神,疲于自己準備吃食。 他因放血之故,這幾日身子虛,總不愿意動彈,幸而食物并不只有做熟的那些靈米靈谷,靈果靈蔬,還有“辟谷丹”。這辟谷丹,能頂腹餓,沒有修為的垂髫小兒也能食用,就是滋味不佳,靈力不強,滋補身體的效用沒那么好罷了。 正當他剛剛拿出辟谷丹,準備咽下之時,便察覺九曲峰的禁制被人觸動。 孟亦只是停頓須臾,便繼續用微涼手指捏著辟谷丹,送入口中,又抿了溫水咽下,動作輕慢,極富韻律。任那禁制蕩起不平靜的波動,他并不急著去為外面的人開門。 片刻后,孟亦將辟谷丹消化,有了果腹之感。他起身準備去看看是哪個閑人大駕光臨,卻意識到外面觸動那禁制的人,竟然安然跨過了上了禁制的木質柵欄門,自己走了進來。 孟亦停住了腳步,眉頭微蹙一瞬后旋即展開,靜靜地候在原地,等待著奇怪的“來客”。 九曲峰上禁制是玄溫設下,雖不知原因,但設立之初他便立了諸多規矩,諸如“需佩戴銘佩之類”,約束著前來九曲峰地界上的修者。玄溫是渡劫后期的大能,數千年來一直被人譽為東陸第一人,來者如果不是身上戴有銘佩,那就必定是修為可與玄溫持平,甚至超越過他的修者。 東陸上修為能與玄溫比肩的修士,聞所未聞。 這令孟亦不禁憶起前段日子,自己熟睡之時,在九曲峰上感知到的異常氣息——或許,那時的陌生人與今日不請自來的來者是同一人。 那人漸漸靠近,周身似乎縈繞在奇異的煙霧之中,看不清樣貌,甚至看不清體型。 禁制對他不起作用,這意味著,若是來人欲對自己不利,他是可以攻擊自己,甚至奪了自己性命的。 即便如此,孟亦依舊無懼,神情冷清,雙眸平淡地看著來人的方向。 那被灰色霧氣圍繞的人漸漸走近,灰蒙緩緩退散了去,露出來者原本高大英挺的身軀與邪氣俊美的面龐。 來人一雙含著笑意的邪氣眸子看過來,便見著孟亦正站在庭院中央。 此時暮色漸隱,柔軟昏黃的橙色暖涼光芒撒在孟亦面頰一側,于翩躚睫毛處投下零碎光斑,平日里蒼白姣好的面龐似乎有了溫柔輕軟的顏色。他周身沐浴在夕陽西下的微光中,一雙冷清漠懶的眸子看向來者,氣度雍容,形貌出眾,整個人美好地仿佛一場綺麗幻覺,令人分不清現實與虛妄。 來者將視線轉向孟亦淡色的下唇,瞇了瞇眼:“我們又見面了。” 孟亦猜測,來人話語中所謂的“又”約摸就是之前他私探九曲峰之時。 孟亦看著他,淡聲開口:“魔修?” 那人勾起唇角,凌冽峰眉揚起,語氣輕佻:“你竟能分辨出我是魔修。” 他已經用法器遮掩了自己身上的魔氣,修為低于自己的修者是無法察覺的,然而上一次自己來時,就已經確認眼前這人的丹田虛空,沒有半點修為。若是這樣,他還能肯定地指出自己是魔修,只能說這個人感知實在太過敏銳,又或者說,這個人在成為廢人之前,感知一定十分敏銳。 是個天縱之才。 就在那人面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意,心中思索之際,便聽見孟亦言語憊懶道了一句:“你生了一張不行尋常路的臉。” 來者聞言一愣,隨即大笑出聲,言語不羈:“你果然有趣。” 孟亦抬眼看他:“所以,你是誰。” 那人似乎并沒想著掩飾自己的身份,唇邊含著一絲邪氣的輕笑,直直望進了孟亦那雙冷清雙眼中:“沈五淵。” “記住,我叫沈五淵。”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等玄溫了,這個老不死的要后半段才出來_(:3」∠)_來,讓我們從宿歌開始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