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在這樣的情況下,宿歌竟然嘲他“這句話由你來說不合適”,這般想著,柳釋心中大怒,再度執起雷炎彎刀忽然出手與宿歌大打出手。 宿歌立時祭出武器抵擋,與柳釋戰作一團,他修為不及柳釋,打斗中祭出薇羅仙子交于自己的法寶,奈何柳釋的師尊兼生父乃是凌霜劍宗宗主,作為二等宗門,柳宗主的修為雖然不及玄溫和散源,但也可與四大長老中排行第二的薇羅仙子一戰。 因此,柳釋身上的法寶只多不少。 二人刀劍相向,你來我往,不多時,宿歌便敗下陣來,身上添了許多傷痕,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平日里素白的衣衫變得破爛,染上灰塵與鮮血。 柳釋倒是沒有真的把他怎么樣,他作為代表凌霜劍宗來鴻衍宗為散源大能賀壽的來客,如果在鴻衍宗的地界上殺了他們四大長老之一的門下愛徒,這事恐怕不能善了。他不過是看宿歌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順眼,給他些教訓,這種程度的傷害,除了疼痛了些,并沒有什么大不了,吃點上好的丹藥,瞬間便能完全恢復。 柳釋收起雷天斬,飄至空中,睥睨地看著宿歌:“你別再來打擾柏函。” 宿歌吃了回血和療傷的上好丹藥,身上傷痕恢復,衣衫卻還是那副狼狽的樣子,他也不去在意,更沒有用法術將衣衫煥然一新,而是勾起唇角,神情冷然嘲諷:“我說過,這話誰說都可以,你來說,只會讓人嗤笑。” 柳釋蹙起英挺眉峰:“你!” 就在這時,異變凸起,二人身側忽然閃過一道急速鞭影,鞭子狠狠抽到了他們手臂一層,灼熱火意直接燒穿了他們用貴重材料織成的衣衫,燙傷了二人肌膚,留下焦炭的痕跡。 他們二人方才打的太過投入,竟是都未注意到從昏睡中清醒的靈芮何時躲在了暗處,朝著他們發出了攻擊。 靈芮好容易傷好醒來,哪怕是為了不讓薇羅仙子擔心,宿歌也不能對尚處于虛弱期的她大打出手,于是他只好作罷,也沒再理會柳釋,只衣袖一揮,便畫作一道光影消失在了原處。 柳釋無奈,靈芮是柏函寵愛的小師妹,柏函已經對自己如此冷淡疏遠,自己更不敢拿他這個師妹怎么樣,只好吃下這個虧,扭頭深深看了一眼九曲殿,也御風離去。 靈芮深知自己修為不及那兩人,身子又剛剛痊愈,無法繼續與他們正面交鋒,便美目沉沉凝視他們消失的方向片刻,這才轉身往九曲峰上走去。 ——柏函哥哥,芮兒回來了。 —————— 院內,孟亦瞇著清冷雙眸,愜意地曬著太陽。 童衡吃了回天洗髓仙丹,閉起關來不是一兩日的事,索性孟亦也并不著急,仙丹吃了,最后是何結果都是他自己的機緣造化。 就在孟亦如這般悠悠出神之際,九曲峰的禁制被人所觸碰。 孟亦站起身,緩步走向柵欄門,穿過禁制走了出去,抬眼往外看去,卻見站在那里的人,是靈芮。 靈芮一身素紗,玉立娉婷地站在九曲峰的山腳下,她遠遠地看著孟亦,柳眉微蹙,輕咬殷紅下唇,靈動美目中波光粼粼,啟唇叫道:“柏函哥哥。” 孟亦眼角化柔,頷首:“嗯,你醒了,身體好些了?” “好了,”靈芮左右仔細看著孟亦,見他神情無異,身子比自己剛剛離開鴻衍宗時好了太多,心中稍定,這才繼續問道,“柏函哥哥,你怎么救得我?” 孟亦泛泛提及:“早些年留下的丹藥,剛好派上了用處。” 兩人并不進入九曲峰,就站在這禁制外熟稔地交談著。 “剛剛我碰到宿歌和柳釋了,靈芮修為不及他們,將將只趁他們不備各打了他們二人一鞭。柏函哥哥,”說到這里,靈芮仰頭直視孟亦,眸中全是盈盈水光,語氣無邪而真誠,“總有一日,靈芮要把那幾個人的抽皮剔骨,再將他們的心臟和元嬰挖出,捧到柏函哥哥面前來。” 聽著靈芮說的話,孟亦恍惚間想起了那年他遭受那般磋磨,從生死邊緣掙扎回來,氣力全無靈息微弱地躺在九曲殿內溫暖的玉石床上的時候。彼時,靈芮便站在他身旁不住地掉眼淚,說她恨極了鴻衍宗,也不再敬慕師尊。 她說自己有朝一日,終要將那幾個人抽筋拔骨,也剖去元嬰,剜了心,血灑滿地,rou熬作湯,然后帶她的柏函哥哥離開這里。 后來,她當然沒能帶走孟亦。 玄溫最初設下九曲峰禁制的時候,甚至為此定下了不準靈芮踏入九曲峰的規矩。至于靈芮后來所謂的“外出歷練”,一是她想為孟亦找來重塑元嬰與心臟的天材地寶,二則是迫不得已。 猶記那年,靈芮在一旁哭著,床上的孟亦則唇色蒼白,抬眼吃力地望向窗外,只覺天氣著實是冷得很,從身上冷至了心底,冷的四肢無力,眼角酸疼。 于是他問靈芮,這么冷,是下雪了嗎。 靈芮哽咽著回答他,沒有下雪,柏函哥哥,是你的心寒了。 第17章 靈芮已經活了數百年,也不知經歷了多少生里死里的磨難,在外人看來,早就是仙風道骨姿容綺麗的強大女修者,在孟亦面前,卻仿佛還是當年那個才到自己胸前的小姑娘,愛撒嬌喜惡作劇。 此刻,靈芮便墊著腳尖,大病初愈的面上滿是粉黛紅光,衣服嬌俏的小女兒姿態,一只手提著自己的裙邊:“柏函哥哥,你想芮兒了嗎?” 孟亦未應她,而是聲音含柔,問她道:“外出幾十年歷練,為何身中奇毒歸來?” 靈芮聞言咬了咬下唇,滿眼不甘:“靈芮一路歷練,想為柏函哥哥尋神藥,幾月前聽聞西陸有神藥出世,能活死人rou白骨,塑元嬰破心魔,便立時前往……誰知……” 孟亦接著她的話講了下去:“誰知,神藥是假,騙人是真,幕后有人在cao控整件事的風聲和消息,只看著有哪些修士聞風而來,自投羅網。” 說完,孟亦輕蹙眉峰:“靈芮,我當初怎么告知于你的?” 靈芮聞此,微微低下了頭,仿佛聽話的孩童承認自己的錯誤:“修真一事雖然勢在與天斗,與命斗,但是切記不要為不重要的事以身涉險。” “可是——”說到這里,靈芮忽而仰起頭,眼神堅定執拗,“柏函哥哥的事情怎么能算‘不重要的事’?柏函哥哥你放心,芮兒這次未能成功,下次必定為柏函哥哥尋來神藥。” 與靈芮執著的雙眼對視,孟亦心中微嘆,即使他素來寵著靈芮,此時也還是言語嚴厲:“修真界廣闊浩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窮兇險惡難以預料,你方元嬰初期圓滿的修為,若是遇上些境界遠超過你的大能,亦或是兇獸猛禽,該如何是好?” 靈芮聞言,乖巧甜蜜地笑了,柳眉明眸彎成了月牙狀:“我知曉柏函哥哥是擔心芮兒,芮兒行事有分寸,必不會讓柏函哥哥憂心。” 但是,神藥她要找,那幾個人的元嬰和心肝,她也要挖。 柏函哥哥早就不復記憶中俊朗和煦,溫潤愛笑的模樣,仿佛失了情愛,失了神念,只留下一道憊懶冷清的虛弱軀殼,可在靈芮看來,她的柏函哥哥還是那個天之驕子,那個頂頂風光,頂頂好看的仙人般的人物。 見孟亦似乎還要叮囑她些什么,靈芮兩步上前,挽住了孟亦的胳膊搖了搖,嗔笑道:“柏函哥哥,隨我去木靈峰坐坐吧。” 因為玄溫特意在禁止上定下的規矩,靈芮不能踏入九曲峰禁止之中。 而這木靈峰,就是靈芮自己的峰頭。 孟亦想著,自己五十年不曾離開九曲峰,沒想到這段時日來,不夠短短時間,就因各種緣由外出數次。 這么想著,他還是點頭應了靈芮的要求。 靈芮見狀,高興地笑開來,挽著孟亦的手臂不肯松開。知曉孟亦已經失去了修為,沒了御劍飛行颯沓瀟然的能力,她在孟亦答應隨自己去木靈峰的同時,便祭出了一柄飛劍,挽著孟亦踏上飛劍,御風而行的過程中,又祭出一道紗幔屏障,為孟亦擋著風。靈劍上疾風呼嘯,靈芮生怕他因此受了寒。 在她為柏函哥哥找到靈藥,使得他恢復從前風采之前,她都要保護好自己的柏函哥哥。 孟亦見此頗為好笑,自己什么時候,竟要輪到讓小姑娘為自己擋風的境地,當真是老了,也廢了。 好笑之余,盡管胸膛無心在跳動,眼中也生出一點柔意。 到底是自己當親meimei一樣看寵大的小姑娘,明明還是自己記憶中孩童稚嫩的模樣,現如今也成了能獨當一面的修者。 靈劍上,靈芮沒有再與孟亦對話。 仔細想想,這木靈峰還是孟亦由著靈芮要求,一手幫她建造裝點的。 鴻衍宗的修士除了孟亦,都是在初成元嬰之時,才有資格擁有一座峰頭。八十多年前,靈芮突破金丹期,晉升元嬰初期,作為鴻衍宗的宗主及靈芮師尊,賞下了這一座靈力豐裕的峰頭。靈芮也是資質出眾之輩,又被孟亦寵著,在外端莊,于內卻總是有著一番小孩心性,屢屢念叨著要孟亦親自為她裝點這峰頭,做她結成元嬰的賀禮。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木靈峰。 木靈峰上沒有如九曲峰一般針對性極強的禁制,非要在九曲殿禁制外就卸下法力,由身有銘佩之人引著進入其中。 兩人本可以一路飛至木靈殿,靈芮去卻偏在山腳下停住了腳步。之前飛劍靈芮未與孟亦說話,此時二人下了飛劍,她這才繞著孟亦跳來跳去,笑說著自己五十年的經歷,也說現在也是自己五十年后第一次回來自己的峰頭,且還是柏函哥哥陪著一起,光是想著就覺得歡喜。 二人跨入木靈峰地界。 入眼便是鋪裝整齊的大理石地板,沿著山間走過一道蜿蜒曲折的小長廊,可見一方湖泊,湖泊一側架過去一段琉璃橋,站在橋上可以看到下面的水波凜凜、魚兒嬉戲。橋后面是照著凡人間的院落設計,修建成的雕欄畫棟的亭臺樓閣,山間樹木蔥郁,小樓高高矮矮遮擋在草木中。在所有朱漆青瓦之后,峰頂的位置,才是靈芮平日里用來修煉住宿的木靈殿。 兩人正沿著彎曲走廊往上行走,靈芮說笑著,孟亦在一旁靜靜地聽,卻見天邊一道冷光閃過,擋在了他們身前。靈芮定睛看去,卻見那人是一名薇羅仙子坐下的親傳小弟子。 那弟子見著靈芮,立時露出慶幸討好的笑意:“靈芮師姐一聲不吭就離開了丹巖峰,師尊怕你出了事,特叫我們幾人去各處找你,如今既然是找著了,我先告訴師尊和師兄。” 說著,他放出兩道靈光朝著天邊拋去,眨眼不見了蹤影。 靈芮聞言,蹙起柳眉。 這弟子口中的師兄,必然就是宿歌那混賬東西了,看這情況,這名弟子是要將他的師兄叫過來了。 真真是哪里都有這些混賬東西。 這般想著,靈芮召喚出本命法器炎月鞭,輕甩了甩,鞭風凌厲呼嘯,啪啪作響。 第18章 那弟子放出去消息沒過片刻,就收到了薇羅仙子的回訊紙鶴。 弟子將自己的靈力輸入回訊的媒介之中,那紙鶴便扇了扇翅膀,于空中盤旋半周,嘴中吐出人話,正是薇羅仙子的聲音—— “靈芮無事就好,然你身體初好,且在宗內休養些時間,謹慎外出,其他隨意。” 話音剛落,紙鶴便化作淺黃光點,消失于天地之間。 靈芮不是薇羅仙子門下弟子,薇羅仙子此番上心,還第一時間尋人來找她,一番叮囑,無論緣由是何,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那弟子聽了薇羅仙子的話,轉頭對靈芮拱了拱手:“靈芮師姐,師尊放了心,既如此,我就先行告辭了。” 說完,他轉頭看向孟亦,欲言又止。 他初到宗門四十載,一番刻苦修煉,十幾年前才拜進了薇羅門下,做了普通弟子,認識的內門中弟子并不多,之前薇羅仙子讓他來尋找“靈芮師姐”,只給他看了靈芮的樣貌,所以他此刻并不知道靈芮旁邊的人是誰。 看這人的氣度姿容,定然不是雜役,然而既不是雜役,身上又怎么會一點修為都沒有? 如此想了想,那弟子心中怕得罪了人,于是言語謹慎道:“這位師兄,在下告辭。” 說完,正準備御風而去,就見天邊一道冰藍光芒劃過,下一刻,宿歌便穩穩當當地站在了他們身前。 那弟子見到宿歌,神情激動地叫了一聲:“大師兄!” 宿歌頷首。 那弟子還想說什么,卻見師兄如以往一樣,氣勢冰寒,拒人千里,一副不欲多說話的模樣,他唯恐惹了師兄不快,只道:“靈芮師姐安好,師弟還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嗯。” 那弟子這才御風離去。 宿歌將視線轉向孟亦二人。 宿歌先前在九曲峰下與柳釋打作一團,又被靈芮暗傷一鞭,心里正是不愉,偏生他剛剛回到自己峰頭,便收到師尊傳信,言靈芮不見,讓他確認靈芮安危。于是他吃下丹藥,治好了身上的皮外傷,換了身衣裳就又來到了九曲峰,欲確認靈芮是在此處。 他在九曲峰禁制外待了良久,都未有人引他進去,就在他面色越加冰寒,以為自己被孟亦拒之門外的時候,終于收到了剛剛那師弟的傳信,說靈芮安好,是回了自己的峰頭,木靈峰。 本來確認了靈芮回了自己的地界,宿歌便可以回去了,然而他細一深思,就想到孟亦十之八九是和靈芮在一起,都在木靈峰。 這么想著的同時,身比心先動,等意識到了的時候,他已經在去往木靈峰的路上了。 此時,他看著孟亦站在靈芮身側,神情雖然依舊憊懶,卻較平時柔和了一絲,心中莫名郁結。 宿歌忽視了一旁的靈芮,直視孟亦:“孟師弟,我送你回去。”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