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孟亦聞言將儲物戒接了過來,而后從懷中拿出一條細繩,用細繩將儲物戒穿過,細細打個結,便把它戴在了童衡脖子上。孟亦微微扯開童衡衣裳前襟,將穿了儲物戒的細繩貼著童衡的身子放了進去。 細繩與其上的戒指觸碰到童衡的一剎那便憑空消失了蹤影。 “財不露白,你如今修為尚低,這儲物戒還是莫要戴在手上,免得招來他人覬覦,”孟亦邊說著,邊動作緩慢幫童衡整理著衣衫,眉眼低垂,“這細繩也是我當年用過的法器,可以隱匿小物什,儲物戒里的東西都是些于我無用的,放著不過也是浪費,你且拿去,于你秘境之行大有用處。” 孟亦為童衡整理衣衫的手指纖長好看,細膩如白玉,卻也涼的徹骨。 童衡匆匆撇過兩眼,便不敢再看,只不動聲色退后兩步,而后握拳躬下腰,道:“先生之恩,童衡縱死難報。” 孟亦聞言,勾唇露出清淺笑意,眉如遠山,目若清波:“若是許多年后,你聲名遠揚,還不知曉能否記得我這個人。” 十年,這是童衡第一次見到孟亦笑靨,明眸善睞,通徹雅淡,只唇邊一抹淺薄弧度,便教人全副心神都被吸了去。 他怔愣,而后立刻回道:“童衡怎會忘記先生。” 孟亦收斂了素雅笑意,又回到平日里那副淡薄的模樣,眉眼間卻仍有幾絲軟意:“若是百年后你仍未忘,拿著些好物什來看看我這個廢人便罷。” 童衡聞言,堅定搖首:“先生不是廢人。” 第5章 三日后,童衡一番收拾后,便去了九曲峰后的禁地,等待王真人的到來,引他去那秘境之中。 此番歷練之行,童衡當真是頗有底氣,蓋因孟亦給予他的防身的法器靈符,便是遇到筑基期的修士要搶奪他資源,他以練氣五層的修為,也有一戰之力。更何況,此次與他同行的,還都是些煉氣期的低階修士。 須知,不同修為階段的門中弟子要進入的歷練秘境也并不相同,專為筑基期所歷練的秘境早在幾天前就已經開放了。 門前已經等了人,有人看到童衡這名不見經傳,又修為低下的人竟也來了,都面露打量和猜疑。 有幾人甚至竊竊私語道,這年紀才煉氣五層修為,卻還能來秘境修煉,想必身后勢力龐大。 童衡一概不理。 不久,王真人飄然而至。 王真人一聲令下,拋出一物打開了禁地禁制,對眾煉氣期的弟子言道:“此去七日,所學所得皆為爾等因果機緣,宗門不會過問。若是有性命危險,可撕了隨身攜帶的玉符,屆時會有人前去相救,然而撕了玉符便等同于放棄了接下來秘境歷練的機會,其中輕重,爾等自行斟酌。” 眾弟子皆恭敬點頭。 王真人見狀,揮手長袖一揮,便將眾煉氣期的修士收進了袖中,帶著他們通過了禁地的門。 將眾人置于秘境之內,王真人沒有過多言語,揮袖離去,他走之后,通往秘境的門也閉了起來。 時間有限,機遇不等人,被留在秘境內的弟子很快就組成了各自的團體,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童衡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獨身一人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 童衡不在,九曲峰就沒了仆從,上上下下就只剩下了孟亦一人。 童衡前去秘境之前,曾多番告知孟亦注意食寢的時間,并將足足十天的食物都做熟,放在了可以保溫保質的儲物袋中。 孟亦不會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也沒有因為童衡的離開而打亂了平日里的作息,一如既往地在固定的時間昏睡、吃飯、曬太陽。 . 這日,晴光正好,碧空如洗。 空氣中有微風拂過,傳來陣陣草木的自然清香,又吹動樹上繁茂枝葉,發出輕微的“沙沙”響聲。 一片靜謐中,九曲峰禁制被人觸動。 恍然間,一道虛影倏而晃到了設下禁制的門前,略一停頓就毫發無損地進入了被禁制籠罩的九曲殿的地界內。 院中,因不正常睡眠而在躺椅上沉沉睡去的孟亦對此一無所知。 闖入者走了幾步,便見不遠處蒼翠繁茂的樹下支著一把搖椅,搖椅上躺著位正熟睡的人。 那人見狀好奇,帶著興味的笑意靠近沉睡之人,在發現他對自己的接近沒有絲毫反應后,便又往近湊了些。 來者凝視孟亦睡去時的面容,恬靜好看,病弱中透著微微粉意的嘴唇與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膚相稱,蒼白的很,也莫名,艷麗的很。一道溫軟暖黃的陽光灑下來,落在熟睡人的精致面容上,纖長睫毛投下細碎的陰影,干凈而脆弱。 恍惚間,闖入者生出些錯覺,仿佛眼前這人是由霜化成,昳麗高遠而不可捉摸,隨時便會羽化消失。 孟亦睡的并不安穩,睡夢中,他忽然輕蹙眉頭,夢囈似的輕聲喃喃了兩聲,隨即額上冒出些許薄涼汗液,薄汗映襯著白皙清俊的面頰,有股易碎的羸弱美感。 闖入者見狀先是微愣,而后輕笑出聲,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地替孟亦拂去了額上薄汗。隨后,他將手放在了孟亦腹部,感知他的比常人微涼的體溫。 “咦,”闖入者伸手試探了半刻,先是一愣,而后笑容越發妖邪,“丹田內竟是空無一物。” 普通人基石天賦不佳無法修煉,丹田內都應該有一團逸散的氣,但是此人卻完全沒有。 “生而如此?”他收回放在流出腹部的手,轉而摩挲他的下巴,自語道,“還是被人掏了去?” 轉而,他又發現了什么,伸出手再三試探確認后,頗有些意外地挑眉:“竟是連心都沒有……” 語畢,他的視線再次落在熟睡之人單薄身形與好看面容之上,沉思著什么。 “有意思,”闖入者繼續自言自語,“倒是讓本尊發現了個極有趣的人。” 說完這話,他嘆了口氣,語氣頗為遺憾道:“可惜了,本尊今日來到鴻衍宗尚有正經事要做。” 語畢,來者又深深看了孟亦一眼,輕手為他將滑落至臉龐的幾縷青絲攏到了玉白耳后,便遠離了此地,從九曲殿后方翻下了九曲峰,朝著秘境禁地的方向御風而去。 —————— 黃昏。 孟亦初醒。 他神情悠悠,尚且迷茫,雙眸凝霧看不真切。 等他確認了自己身在何處,便緩緩整了整身上衣衫,準備去自己的屋舍內食些靈果靈蔬,權當做今日晚飯。 然而未等他有所動作,他便發現了幾日九曲峰有些許異同。 就仿佛,有人來過。 這九曲峰上禁制是那人設下,按理說,除非是身上帶有輸入設立禁制者靈力的銘佩,或者是修為高于設禁制之人,才能于禁制中自由來去。 銘佩有幾塊,他與童衡各拿一塊,剩下的皆由比納物閣更高級的掌物樓中的化神修士保管著。 那么闖入者是掌物樓的人? 還是說,闖入者的修為,竟是高于那人? 孟亦面上從容單薄神色不變,腦海中思緒卻已經回轉萬千——這東陸修真界,他一時竟完全想不起來還有誰比設下禁制之人的修為還要高,他甚至未聽說過這個修為極高之人的任何消息,哪怕只是一點點名頭。 如此,便有兩種可能——其一是那人不是東路之人;其二是那人非正統修真修士。 然而如此思考了不過片刻時間,孟亦便將這些事完全拋在了腦后。 無論闖入者進入鴻衍宗是有何事,意欲何圖,總歸不會尋上他這個廢人的麻煩。 屆時,即便是那人將鴻衍宗鬧得天翻地覆血雨腥風,又與他何干。 —————— 第二日。 孟亦收到了納物閣催促令物資的傳音紙鶴。 童衡需進入秘境七日,往日里都是他離了九曲峰去納物閣領每月的資源。如今童衡尚在秘境中,未能去到納物閣,九曲峰前便收到納物閣催促的傳音紙鶴。 孟亦心中計算了下時間,自己不久前才昏睡過,應該無甚大礙,于是便下了山。 五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離開九曲峰的峰頭。 孟亦穿著樸素,騎著流炎馬一路來到納物閣所在的小周峰。 他身上衣著簡單,身上毫無半點靈力,小周峰來往的弟子看到他眉目若畫、氣質淡然,起初尚且驚艷片刻,看清他身上衣衫后便搖了搖頭,只當他是哪座峰頭的仆役。只是這仆役生的未免太過好看,氣質也太過超然,總讓人止不住想看第二眼。 來納物閣換取當月資源的,都是內門之人。 想要成為內門弟子,要么是天靈根的天縱之才,要么是長老親屬親屬。除此之外,就只有踏入筑基期或者在煉氣期階段成為外門前十,方可有此機會。除了內門弟子,來取物資的就只剩下那各個峰頭代取東西的仆役了,四周弟子看孟亦雖長相恍若仙人,令人一見便心生喜愛,身上卻幾乎沒有靈力,幾番猜測之下,自然便認定他是哪家峰頭的仆從。 對四周偶爾投來的注視目光恍若未聞,孟亦徑自進入閣中,換取了當月的資源。 納物閣中多換物資的管事一般是金丹期的真人,鴻衍宗的管事大多都是修為上恐是這輩子無所突破進境的修士。這些管事有負責普通資源的采買的,有負責招收弟子的,有負責資源發放分配的,也有負責仆從管理分配。 孟亦看了眼納物閣如今的金丹管事,已然不再是五十年前那一個。 將資源收入儲物袋,走出納物閣之時,孟亦忽而聽到一旁的兩名筑基期弟子在激烈爭論什么。他無意偷聽,奈何那二人聲音實在太大,語氣中皆是艷羨與憧憬,叫人想聽不到都不行。 只聽其中一弟子道:“聽說凌霜劍宗宗主之子兼親傳弟子柳釋前些日子突破元嬰后期,跨入了化神初期。這柳家少宗主才幾許年歲,便有如此修為,已然能夠俯瞰一應修士,果然是天縱奇才,我等資質望塵莫及!” 另一弟子不忿道:“那凌霜劍宗有如此驕子,我第一宗門鴻衍宗又何嘗遜色于他們?宿歌師兄早些年便已是元嬰后期了,如今已是半步化神,進入化神期還不是早晚的事情!而且,我聽說宿師兄早就可以化神,只是想尋求一絲天地間玄妙契機,以更好穩固化神,為更高的階段打下基礎罷了……” 最開始說話的弟子又道:“確實,宿師兄也是不世之材,資質絕佳,令人嘆服。只是若說這內門中有哪個內門弟子令人不服,恐怕只有那宗主的關門弟子應霜平了,身為宗主關門弟子,近百歲竟然才筑基后期,聽說宗主前兩個弟子百余歲的時候早已結成金丹了……” 另一名弟子聞言立時喝止他:“師弟,慎言……” 一側的孟亦聽著那幾個恍如隔世的姓名,卻不甚在意,眼中沒有半絲多余情感,緩步離開了這里。 作者有話要說: 有寶寶發現了小亦兒名字的問題orz 是我取名的鍋。 話說我取名一直以來很隨緣,一開始給主角決定名字的時候,是我決定文案的時候。當時先打了一個“meng”,然后選了“孟”字;想了想又打了個“yi”,選擇了“亦”這個字。當時我并沒有覺得奇怪,就這么把文案放了上來。直到后來,我開始存這本文的稿,連著打下“mengyi”,輸入法出現的第一個詞是“夢遺”,蠢作者整個人都蒙了_(:3」∠)_ 幸好主角還有表字——孟柏函 來,讓我們忽略這個問題,寶寶們和我一起叫他“小亦兒”好了(捂臉) 跟我一起say——小亦兒!! 第6章 轉眼,童衡進入秘境歷練已有五天。 這五日,他屢次死里逃生化險為夷,躲過了一階二階兇獸的攻擊,避過了同門的陷害掠奪,如今才算是明白了先生之前的一番話是何意。 這還只是一方小小的僅供煉氣期修士歷練的秘境,縱觀修真界如此浩淼廣闊,處處充滿危機險阻,與在九曲峰上安然的日子截然不同。生死總在一線之間,唯有在修為上碾壓他人,有了絕對的力量,才有無數機緣,才能堪破天機。 他勢必要帶著孟先生遨游浩然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