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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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去年就由徐知府親自啟蒙了,三百千都已熟讀,聽說《詩經(jīng)》都背過幾篇了,故而這個倒不急,關(guān)鍵是文臣家的通病,光腦子溜了,身子骨弱的什么似的。瞧徐秋這小胳膊小腿兒,簡直跟幾條豆芽菜似的,若這么下去,就算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又有什么用?保不齊壓根兒連考場都下不來! 眾人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面街上一陣鑼鼓齊鳴,都嚇了一跳,徐秋直接把啃了一半的包子都丟了,嘴巴一癟,就要哭。 “不許哭!”趙恒板著臉道,“男子漢大丈夫,寧流十滴血,不掉一滴淚,不過幾聲爆竹,哭什么?” 徐秋的眼淚都掛在睫毛上了,誰知竟真的生生憋回去了。 胭脂看了趙恒一眼,又打發(fā)蓮花去拿帕子。 不等里頭的人問,外面就有伙計(jì)進(jìn)來回話了,“回稟各位當(dāng)家的,這是斜對過那條街上一個書生中了秀才呢!對了,就是江姑娘作坊隔壁那個,姓唐的!” “是嗎?”胭脂一聽,回想起來那位姓唐的書生,隱約記得是個挺老實(shí)本分的,為人也質(zhì)樸,也替他高興,就轉(zhuǎn)頭吩咐蓮花,“你趕緊去準(zhǔn)備幾樣禮,也不必太重了,一匹布,幾樣點(diǎn)心果餅即可,去吧。” 唐秀才家境貧寒,在這里租房子也是他一邊抄書,他妻子一邊替人洗衣裳維持生計(jì),若是自己送的禮太過貴重,人家反而會有負(fù)擔(dān)。 身邊鄰居成了秀才公,蓮花也覺得與有榮焉,麻利的去了。 吩咐完這一切,胭脂才恍然意識到,原來都這會兒了。 朝廷上下的考試都是同一個時間,既然這邊出了名次,想必父親他……也不知考上沒考上。 江志確實(shí)考上了,而且也如他老師所言被選為稟生,自此之后免費(fèi)入府學(xué)就讀,且每月有二兩銀子、十斤米糧。便是不這么拼命抄書,也不至于養(yǎng)活不了自己了。 八月就是鄉(xiāng)試,若鄉(xiāng)試得中,便是正經(jīng)舉人老爺,就算一只腳踏入官場,即便中不了進(jìn)士,略使點(diǎn)銀子,也能弄個芝麻小官兒當(dāng)當(dāng)。 江志的老師叫了他去,滿面紅光的勉勵一番,又叫他莫要太緊繃。左右衣食住行有了保障,府學(xué)眾位教授們又都是飽學(xué)之士,多學(xué)學(xué)總沒壞處,即便今年不中,也可等下一輪。 江志磕了個頭,卻一字一句說得清楚,“今年必中!否則無顏去見學(xué)生那一雙兒女!” 他已虧欠兩個孩子太多,若是不混出個人樣兒來,拿什么說補(bǔ)償? 老師也知江志一腔心事,知道苦勸無用,只好罷了,又問他還要不要錢,“府城不比咱們這小小青山鎮(zhèn),便是不要錢,額外開銷也少不了。再者,你也少不得要與同窗交際,可還有積蓄?” “勞先生記掛,學(xué)生感激不盡,盡夠了。”江志恭敬道,“之前我一直沒斷了抄書,如今已經(jīng)攢了將近十兩銀子,且日后還有每月銀米貼補(bǔ),只有剩的,斷然沒有不夠的。” 見他執(zhí)意如此,老師也只好由他去,又勉勵幾句,就放他走了。 第48章 徐小少爺?shù)男迈r勁兒很快便過去了,等趙恒叫他繞著演武場跑到第二圈的時候,他就開始癟嘴,到第三圈的時候索性站住了,可憐巴巴的道:“師父,我跑不動了。” 平日但凡他做些類似的表情,府中上下都會跟著心軟,當(dāng)真是有求必應(yīng)。 然而這些人中并不包括趙恒。 他安安靜靜聽徐秋說完,擺了擺手,“去吧,還有三圈,之后歇一刻鐘,稍后我教你五禽戲。” 徐秋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我真的跑不動了。”他犯了倔勁兒,腳下跟砸了釘子似的穩(wěn)當(dāng),一動不動。 趙恒看著他干干凈凈的額頭,似笑非笑,“若不跑完,便不許進(jìn)屋。” 說完,又對跟著徐秋來的小廝道:“看著你家少爺。” 那小廝忙垂首應(yīng)是,徐秋就嚷道:“不許你聽他的!” 小廝卻不怕他,面無表情的說:“少爺,來之前老爺就囑咐了,但凡出了府門,小的一切便都只聽趙師父的。” 之前那兩個小廝只一味的哄著少爺,結(jié)果害的少爺險(xiǎn)些回不來了。就因?yàn)檫@事兒,夫人去了半條命,老爺那樣溫和的人也勃然大怒,平生頭一次發(fā)了那樣大的火兒,直接將那二人打了個半死,然后丟去莊子上自生自滅了。 經(jīng)此一事,府中上下俱都繃緊了皮子,寧肯惹小少爺不高興,也不敢有半點(diǎn)差池。 師徒兩個就這么耗上了。 別看徐秋年紀(jì)小,還挺有韌性,晌午叫吃飯也不去,就這么悶聲不響的蹲在廊下。小廝也不敢勸,木頭樁子似的垂首立著。 胭脂看了難免擔(dān)心,“這么餓著能成嗎?” 趙恒道:“喝著水呢,三天兩日餓不死。” 胭脂就有些無言以對。 徐秋也算有志氣,憋了一天,餓的肚子咕咕叫,竟沒屈服,熬著一口氣回了家,一進(jìn)門就眼淚汪汪的告狀,說不想去了,師父并不是好人。 徐知府同夫人對視一眼,問為什么。 徐秋就如此這般的說了,結(jié)果徐知府沉吟半日,對丫頭道:“吩咐廚房,將一應(yīng)菜肴果品點(diǎn)心都撤了,只與他一碗白粥。” 徐夫人難免心痛,可張了張嘴,到底什么都沒說。 玉不琢不成器,往年他們著實(shí)太過放縱,如今若再不狠狠心,只怕日后越發(fā)難以管束了。 徐秋打翻了粥碗,哭了大半夜,饒是打小跟著的下人們聽得肝腸寸斷,因有老爺夫人的命令在前,也不敢勸慰。最后徐秋累了餓了,自己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第二天餓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直接被小廝抱著去的鏢局。 見他蔫噠噠的,晶瑩圓潤的rou乎乎的臉蛋都好似凹陷了些,胭脂心疼的不得了,夾了個細(xì)rou蓉的筍丁包子給他,又取了半碗八寶粥,“吃吧,餓壞了吧?” 從出生到現(xiàn)在,徐秋何曾知道餓字怎么寫?昨兒半夜就后悔了,這會兒也顧不上什么風(fēng)骨氣節(jié),一邊抽抽噎噎的掉淚,一邊抓著包子啃,吃的滿手滿臉都是油,就覺得從未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便是那碗粥,也一粒米沒剩,都干干凈凈吃光了,小廝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自家少爺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不少,尤其愛挑食,每到飯點(diǎn)都令人十分頭痛,多少人追著勸著都吃不好呢,如今竟把一碗在普通不過的八寶粥吃凈了?回頭夫人知道了,只怕頭一句就要念阿彌陀佛。 雖然性格執(zhí)拗,到底是知府家里教出來的,禮儀還是懂的。吃完之后,徐秋還規(guī)規(guī)矩矩的對胭脂道謝。 趙恒就道:“吃完了,先走兩圈,然后歇一刻鐘,再走三圈。昨日你功課未完成,今日便沒有點(diǎn)心吃。” 徐秋一聽就覺得腿肚子疼,下意識看向頭一個對自己表示善意的胭脂,委委屈屈的哀求道:“仙女jiejie,我不想跑。” 然而這會兒仙女jiejie也不管用,因?yàn)樗苊靼坠椒置鳌⒏饔兴L的道理,壓根兒不會插手此事,只是一臉愛莫能助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乖,你師父乃是這沂源府頭一號能干的,聽他的準(zhǔn)沒錯!” 被這樣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眼巴巴看著,胭脂也是一陣陣心虛,很怕最后撐不住,說完這話之后便立即起身,帶著蓮花去了香粉宅。徒留徐秋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 趙恒敲了敲桌子,徐秋就抖了一抖。 似乎是一夜之間,最疼愛自己的爹娘也不向著自己了,當(dāng)真沒有指望了! “別看了,走吧。” 且不說徐秋是如何垂頭喪氣,胭脂竟在香粉宅里遇見了許久不見的胡九娘,看見對方的瞬間,兩人都是一怔,然后齊齊上前問好。 “近來忙得很,有日子沒見你了,可還好?” 一身留仙裙的胡九娘還是記憶中那般明媚嬌艷,梳著最時興的飛仙髻,簪著幾只步搖,額上貼著花黃,面上涂抹的也是最好賣的油胭脂。 她便如一支永不凋零的玫瑰,哪怕最凌冽的寒冬,也依舊這樣生動。 香粉宅內(nèi)好些往來的客人都不由自主的將視線投在她身上,又羨慕又嫉妒,還有的低頭討論著什么,保不齊家去就效仿了。 胡九娘笑笑,“不算太好,倒也不太壞。” 頓了頓,又道:“前兒我找了個活兒,教城東玄武街上的蘇小姐彈琵琶。” 見胭脂難掩驚訝,胡九娘又笑了,神色有些復(fù)雜,“日子總得過下去,好歹找些事做。” 她是不缺錢的,可決定放手之后,她忽然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生活空虛了許多,叫她有些……無所適從。 她依舊美貌如初,也脫了賤籍,不必?fù)?dān)心有客人朝打夕罵,也有足夠支撐下半輩子的錢財(cái),甚至一度糾纏自己的郭賽也跑得不知去向,然而卻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胡九娘看過大夫,誰都說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最后還是貼身丫頭大著膽子進(jìn)言,說她恐怕是閑的。 胡九娘聽后愣了半晌,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太閑了,難免會胡思亂想,越想越多,越想越亂,哪里還睡得著? 想明白之后,胡九娘決定做些改變,正巧城中有位富家小姐想學(xué)琵琶,而她又聲名在外,兩邊一拍即合。 許是因?yàn)槊ζ饋砹耍只蛟S只是暫時有了寄托,胡九娘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終于可以再次一覺到天亮,于是對這活計(jì)倒有了幾分真心。 胭脂靜靜地聽著,發(fā)現(xiàn)她說這些事的時候,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也好,多出門走走,多認(rèn)識幾個人,日子也有趣些。” 胡九娘瞧了她一眼,笑道:“我已聽說了,有位江老板十分的能干,難得又那樣年青,來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話音未落,兩個人就都笑了起來。 笑完了,胡九娘又伸出自己涂的鮮紅的指甲,對胭脂突發(fā)奇想道:“這甲油,還有沒有旁的顏色?” “自然是有的,”胭脂道,“粉色,正紅,紫色,不過想來你也都看過了。” 胡九娘果然點(diǎn)頭,有些失望,“我已都買了的,只是這么些年了,不管是早先的鳳仙花汁還是其他什么,翻來覆去不過就這么幾個顏色,看也看膩了,若是得閑兒,你單獨(dú)替我調(diào)兩瓶顏色特別的如何?” 顏色特別的? 胭脂一時間有些茫然,“如何特別?” 胡九娘用梅花瓣似的指甲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下巴,視線劃過天邊時忽然咯咯嬌笑出身,“譬如說,藍(lán)色?”又指了指路邊充滿勃勃生機(jī)的小草和剛被春雨滋潤過的土地,“綠色?黑色?” 胭脂尚未說話,蓮花已驚訝萬分的道:“這些個顏色,哪里能上手?妖怪似的,怪嚇人的。” 胡九娘越發(fā)笑的歡,眼波流轉(zhuǎn)的道:“小姑娘,我且來問你,這有鳳仙花汁涂指甲之前,有誰想過有朝一日能將指甲染成旁的顏色么?” 蓮花茫然的搖了搖頭,“大約是,沒有的吧。” “這不就成了?”胡九娘一臉的理所應(yīng)當(dāng),“還有這什么花黃,時興的妝容,哪一樣不是從無到有?還有前兩年風(fēng)靡一時的白妝,才剛出來的時候不也有許多人嗤之以鼻,可后來還不是競相追逐?這又算的了什么?” 蓮花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胭脂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自認(rèn)自己逃家、做買賣,已可算是叛道離經(jīng),可如今看來,還是過于拘泥了! 藍(lán)色?綠色?黑色?! 以前是從未有過的,可只要有顏料,未必不能成。 見她有些出神,蓮花忍不住問道:“姑娘,您不是真要弄這些吧?” 胭脂莞爾一笑,反問道:“有何不可?” 說完,又轉(zhuǎn)頭對胡九娘道:“且容我想想。對了,若回頭果然能成,我算你兩成干股,如何?” 胡九娘顯然十分意外,“我不過隨口一說,哪里能要什么干股?” “這是正經(jīng)事,”胭脂卻出奇堅(jiān)持,“物以稀為貴,你的主意這樣好,說不得就成了,若果然賣得出,便是你的功勞,既然有功勞,取些酬勞便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這些年大慶朝經(jīng)濟(jì)越發(fā)繁榮,上到達(dá)官顯貴,下到尋常百姓,越發(fā)愛爭妍斗艷,難免有許多人的想法與胡九娘類似。左右只是改改顏色,想來也不會多么艱難,既然如此,試試又何妨? 胡九娘不曾想到只是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竟就來了這樣一樁買賣,心情就有些復(fù)雜。 過了會兒,她才燦然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