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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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辭聞言迷迷糊糊地打了個呵欠,懶懶說道:“讓段荀警覺還有另一個好處。鑄造坊有貓膩,他不敢讓你插手太多,如今正在招兵,自然要給新兵配兵器。他若不想順順當當地把兵器給你,那就可以爭一爭兵馬營可自己打造兵器的權力。有刺史的批文,算不得私鑄,阿冉那邊的事和商家的事就都有著落了。” 徐冉也想通了其中關節,笑道:“這樣好,不管段荀選哪條路,對咱們來說都可以算是好事!” “那就這么定了。”薛鋮拍板道:“明日我和魏狄就去鑄造坊看看,你們去探探賀家的風聲,尋和合適的時機,咱們該去和商老爺談談生意了。” 此事既定,三人都有些躍躍欲試的激動,反倒是溯辭兩眼一閉往桌上一趴,嘟囔了一聲困便沒了聲音。余下三人面面相覷,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最后還是薛鋮把溯辭抱回房里,被她扯著衣角差點帶上床,溫聲軟語哄了半天才把這片衣角從她手中抽出,掖了掖被角,趁夜色和魏狄趕回兵馬營。 *** 這夜,京城季府同樣不平靜。 密詔一事季舒城還是和季老太傅通了通氣。等到夜半時分,季老太傅便悄悄把他請來祠堂內室,一邊抱著點心碟子一邊給乖孫兒出謀劃策。 “蒼城的事你只管放心大膽去查,無論什么結果陛下心里都有定論。”季老太傅呷了呷嘴,把半塊白糖糕放回碟子,道:“不過這雖說是密詔,只怕消息已經漏出去了。你這回南下我給你幾個人防身用,自己多警醒些。” “是。”季舒城默默把目光從點心碟子上收回來,“孫兒謹記祖父教誨。” “至于西南的事兒嘛。”季老太傅捻了捻胡子,點頭道:“我同意沈叢言的看法,過不了多久想必就會傳出事來。你本就是大理寺官員,如今又是欽差,有陛下密令。有些事就算不在密詔范圍內,和大理寺沾上邊的你都能管一管,萬一撈個大案也是于朝廷有功。” “還有啊,咱們季家書香門第,你也是個文臣,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我給你的人未必萬事都能應付,若遇上狠角色,也別硬拼,你就往南逃。保住一條命,才有功夫查這些人到底想掩埋什么。” 季舒城嘴角微微抽搐。 他祖父這話彎彎繞繞的,但中心思想十分明確,就差直接跟他說:揣好你的小命,往西南投奔薛將軍去吧! “祖父,這蒼城和涿州隔了老遠呢,您和沈大人都這么說,可就算西南出了事,也輪不到我去啊。”季舒城十分無奈。自己頂頭上司不好直接反駁,但自家祖父還是能說到說到的。 “怎么輪不到你了。”季老太傅可不這么認為,兩眼一瞪,理直氣壯道:“你是大理寺的人、又是欽差,沈叢言都說你能先斬后奏,遇上案子你還要縮不成!” “沈大人那是叫我見機行事。”怎么就成先斬后奏了?! “一樣一樣。”季老太傅吞下一口綠豆糕,含混道:“聽我的,祖父我還能坑你不成?” 季舒城腹誹:我覺得您現在就在坑我呢! 等季老太傅把點心吃了一半,見他仍有疑慮之色,終于嘆口氣來點撥點撥他,“舒城,我問你,為何京中鬧出瑞王一案、結案后陛下又密詔重查呢?” “有人誣陷瑞王?” “若只是誣陷,光明正大拿證詞翻案就是,何必費勁單命沈叢言密查。”季老太傅搖頭道:“你只看到了表象,但這背后的事才是關鍵所在。” 季舒城一個激靈,心中冒出一個不敢宣之于口的答案。 季老太傅替他說了:“說得好聽是奪嫡,說難聽了子覬父位,往逼宮的路子上走呢。” 季舒城驚道:“不至如此吧?!” “不至如此?我問你,瑞王一案雖已結案,但那些兵器從何而來、如何神不知鬼不覺運進京城的查清了么?蒼城私鑄坊按書信來看可是經營多年了,但這么多年打造的兵器只有瑞王府里挖出來的那點?鑄造兵器的礦石從何而來可有定論?” 三個問題問的季舒城啞口無言,然而細想之下只覺遍體生寒。 “這一案也就牽出了瑞王的幾個心腹,但這些人都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僅僅憑他們做不到這三件事。”季老太傅搖頭道:“陛下真正想查的,是到底是誰在京城、在他的眼皮底下布了這么大一張網,并且把這張網徹底□□。” “所以……您讓我去找薛將軍,是為了……”季舒城只覺喉嚨發緊。 “這張網令陛下有所察覺,必然不會坐以待斃。北方戰禍雖平,但駐軍仍在,不敢輕易調動。京中右驍衛乃陛下心腹,但畢竟是禁軍,人數不足,而左驍衛雖暫歸榮達暫領,但實際卻被李檀打著薛將軍的名號管著。李檀這小子雖說心思不差,但終歸是安定侯府的人。安定侯這人貫是見風使舵,靠不住,真出什么事,也不敢保證李檀能拎得清。” “把這些都刨去,再放眼一看,能鎮得住局勢的也唯有薛鋮了。”話到此處,季老太傅不免嘆息,“他絕不能折在西南!” 說著季老太傅放下點心,起身走到季舒城面前,伸手按住了他的肩,目光深沉而暗藏鋒芒。他低聲對季舒城道:“你記好了,倘若京中生變,不管西南局勢如何,務必說服將軍領兵還朝,以清君側!” 他的手重于千斤,季舒城心頭驚濤駭浪,卻立得筆直,神色復雜地垂下眼瞼,低聲應道:“孫兒謹遵祖父之命。只是……孫兒更愿永不會有這一天。” “把這點心思收起來吧。”季老太傅挪開手,淡淡道:“大廈之將傾,若還存著僥幸心理,只會倒得更快。” 說完,祖孫二人陷入沉悶的寂靜之中。 很快季老太傅神色舒展,繼續端起碟子吃點心,瞧著季舒城復雜又沉重的面色,拈了塊糖糕給他,說:“瞧你這小臉皺的,快趕上我這個老頭子了!吃塊點心壓壓驚,咱家又不是要造反,你這一副有上頓沒下頓的表情干啥呢!” 季舒城語塞,心道:我真覺得您是想造反來著!我讀書多別誆我! 第92章 埋伏 天還蒙蒙亮, 鑄造坊內就逐漸忙碌開來。匠人們吃過早飯陸續上工,爐火燒得很旺,風匣呼呼的聲響此起彼伏,待到太陽升起,鐵錘叮哐的聲音、燒得通紅的劍身入水的刺啦聲和掄錘渾厚的吆喝聲交織而起。 這聲音旁人只覺得吵,但在郭老六耳朵里卻是天籟一般。 他叼著旱煙,半瞇著眼躺在院子老樹下的藤椅上,空氣里盡是爐火燃燒的燥熱,以至于在冬日清晨只穿單衣也不覺得冷。 郭老六慢慢吐出一口煙, 只覺身心舒暢。 忙完這最后一單,今年的活計就算圓滿收關,只等著過個好年。等再過兩年, 這攤子事也能安安穩穩交給徒弟,坐享清福咯。 郭老六腦子里已經開始暢想往后要住什么樣的大宅子, 徒子徒孫逢年過節來孝敬他,再把什么丫鬟奴仆都辦齊了, 萬事不cao心,只管散步溜鳥抽旱煙,手癢了還能去賭上兩把,美哉快哉! 郭老六眉目舒展,幾乎要搖頭晃腦哼起小曲兒。正是自得之時, 腦袋頂上卻倏地移來一片陰影。他皺眉睜眼,冷不防見薛鋮和魏狄立在他身側,正低眸看著他。 郭老六不認得他二人, 但見他們衣著不凡,心里很快有了數。 這里可是官府的鑄造坊,外頭有人守著,能放進來的絕非凡人,而整個遠安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沒有他不認得的。這兩人恐怕就是最近到任的新官。 “二位,這兒是官府的鑄造坊,尋常活計可是不接的。”郭老六揣著明白裝糊涂,仍舊懶懶躺在藤椅上,悠悠說道。 魏狄一扯嘴角,直截了當道:“郭師傅,這位是征西將軍薛鋮薛大人,我們來只是想看看鑄造坊打的兵器而已。” 郭老六這才恍然起身,行禮道:“老朽老眼昏花未認出將軍,請將軍勿怪。” “郭師傅言重了。”薛鋮擺擺手,目光投向后面忙碌的匠人們,道:“這么早就開工了?” “畢竟吃的是官糧,自然要盡心。”郭老六躬身微笑以對。 薛鋮點點頭,隨后邁開步子往里去。郭老六猶豫了片刻,還是拔足跟上,問:“段大人怎么沒和將軍一道來?” “段大人公務繁忙,我不過來隨便看看,何須勞動他。”薛鋮目光掃向正在錘煉劍刃的匠人,問:“這些人全在打造刀劍?” “正是。”郭老六心里有底,回得滴水不漏:“如今時近歲末,正是土匪猖獗的時候,往年段大人都會額外給各地官府分配新的兵器,以防萬一。今年也不例外。” 薛鋮聞言頷首,默不作聲地在鑄造坊溜達,各處都看了個遍。 郭老六跟在他們身后,趁著沒人注意,悄悄給附近的關門弟子比了個手勢,讓他速去請段大人。自己則安安靜靜跟在薛鋮身后,又問則答,絕不多言。 溜了半圈,薛鋮在庫房門前停下,看著上頭明晃晃的銅鎖,問:“這里是囤放兵甲的地方?” “是。”郭老六恭聲道:“打好的兵器會暫時囤放在此處,一單做完衙門就會派人來清點,數夠了就運走了。” “這一單能有多少件兵器?”薛鋮轉臉看他一眼,狀若無意問道。 郭老六八風不動,笑呵呵地說:“我這把老骨頭上了年紀,記性也不大好,往日衙門派人來點數都常數出缺漏,連夜趕工。幸而段大人寬宏,還肯讓老頭子我吃這口飯。將軍這突然問數量,可真是為難我這腦子了。要不,等回頭衙門來收單子,將軍跟來看看?” “我就隨口一問。”薛鋮不動聲色收回目光,笑道:“郭師傅不必緊張。”說完遍不再深究庫房,扭頭上別處去了。 郭老六心里暗自松了口氣,只盼段荀能來得快一些。 *** 段荀那邊得到風聲后心中驚怒交加,立即向鑄造坊趕來。 即便如此,等段荀趕到時,薛鋮已將鑄造坊各處摸了個大概。 “薛將軍。”段荀強壓心中怒意,道:“一清早就來鑄造坊,怎么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若知會了,哪里還能看到想看的呢。 薛鋮笑答:“只是來看看罷了,何須勞動段大人。” “將軍對遠安城多有不熟,下官自然要盡地主之誼。”段荀可不這么想,直接問:“不知將軍今日來鑄造坊,所為何事。” 薛鋮順水推舟道:“不是什么大事,這不已經開始放榜招兵了么,待招上人手,自然也得配好兵器。這才來鑄造坊看一看,看能不能給弟兄們都換上趁手的兵器。” 段荀內心冷笑,面上卻頗是為難地說:“將軍你也看到了,如今鑄造坊正在趕制各地府衙所需的兵器。這歲末土匪猖獗得很,這批兵器怕是耽擱不得。” “那段大人的意思是兵馬營的新兵只能赤手空拳和土匪拼命了?”薛鋮似笑非笑地看著段荀。 段荀臉色一沉,心想你招不招得到人還兩說呢,在這兒逞什么威風,語氣也重了幾分,道:“薛將軍,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輕重緩急之分,招兵人手不是一兩日就能招齊的,但這土匪可不等你!兵馬營人不齊他也照樣在各地作威作福!你總不能讓本官明知各地的難處還克扣他們防御所用的兵器吧?!” “段大人說笑了。”薛鋮面色不改,曼聲道:“我自然知道大人苦心,也知這些匠人辛勞。但兵馬營的刀兵一樣短不得,否則何以安軍心?克扣兵器物資,擾亂軍心的責任,段大人怕是也擔不起吧?” 段荀即刻變了臉色,幾乎要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他居然敢威脅我?!區區一個手上沒兵的將軍,居然敢威脅本刺史?!反了! 不等段荀發作,薛鋮伸手拍了拍段荀的肩,力道沉沉,差點把段荀拍得一個踉蹌,面上卻笑道:“我知大人仁義,自然不會做這樣的事,也知如今鑄造坊的難處,就不過多為難二位了。不如這樣,鑄造坊人手不足,我從營里撥點人來幫忙打下手,都是些體力活,上手也快,幫忙抓緊把這批兵器打完,也能勻出時間來做兵馬營的兵器不是。” 所說之前的話只令段荀憤怒,但這一句足夠令郭老六和段荀齊齊跳腳了! 在郭老六眼里,且不說薛鋮身份,讓這些當兵跑來他的鑄造坊摻和算什么事嘛!嘴上說著都是體力活,但冶煉鍛造那一樣不是真正的手藝活?啥都不懂的二愣子跑來幫忙打下手,可別是來搗亂幫倒忙的吧。 而段荀則壓根沒想給薛鋮兵器,但他這話里話外似乎已經認定要給他鍛兵器了,這也便罷了,居然還想插手鑄造坊?!這鑄造坊這么多年被他死死捏在手里,是一條源源不斷的財路,斷容不得他人覬覦! 二人情急之下幾乎是異口同聲道:“這可不行!” 薛鋮也沒料到自己這一番話居然真把兩人炸了出來,眸光流轉,立即反問道:“難道段大人不想給兵馬營撥兵器?” 當然不想! 可惜這句話這會兒只能在心里說說,段荀強撐出笑容,道:“這是哪里的話!只是將軍派兵來打下手實在不妥啊。”段荀把帽子往郭老六頭上扣,“這鑄造坊一直是郭師傅管著,冶煉鑄造不僅是體力活還是手藝活,這些兵哪懂其中門道,萬一出了岔子,他管不管、如何管?” 這話聽得連魏狄都想翻白眼,而薛鋮卻擺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道:“確實是我考慮欠妥。” 段荀和郭老六剛松一口氣,又被薛鋮接下來的話嗆得差點背過氣去—— “既然如此,郭師傅的人還是照舊干活,勻個爐子、不,再搭幾套爐子出來,去外頭請兩三個師傅單門給兵馬營打兵器。既不耽擱郭師傅,也能解兵馬營燃眉之急,豈不兩全其美。” 美個大頭鬼!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段荀氣得兩眼發黑,只恨沒把祁振帶來干脆一刀捅死他算了。然而他絞盡腦汁,一時間也想不出還能怎么把薛鋮懟回去。 沒時間?人都要插手幫忙擠時間了。沒人手?那就去外頭請人,保準不耽擱。就是不給你做?開什么玩笑呢,只要薛鋮好好地在涿州一天,他就不得不認這個陛下親派的征西將軍的官銜! 進退兩難,段荀的手心沁出一層薄汗,面色難看到極點。偏偏薛鋮恍若不覺,好整以暇靜待答復。 段荀一咬牙心一橫,索性道:“鑄造坊巴掌大的地方,哪里還勻得出位子來。將軍既然想自行解決,索性把爐子搭去兵馬營,在營里冶煉鍛造兵器吧!” 這話一出,連郭老六看他的眼神都慢慢變得古怪起來。薛鋮面上的薄笑逐漸收斂,肅色問:“段大人,私鑄兵器可是謀逆的大罪,你這是想陷本將軍于不忠不義之境么?!” 此話極重,但段荀已有了對策,將雙手背在伸手,緩緩道:“無官府朝廷批準,私鑄兵器的確罪同謀逆,但如今情況特殊,我批一份公文給將軍,特準兵馬營在此期間可在營中鑄兵,這才是兩全其美!” 這一番拉鋸終于得到了一個令薛鋮可以接受的結果,他和魏狄對視一眼,見好就收,道:“如此,便勞煩段大人了。” 話到此處,段荀也沒了裝模作樣寒暄的心情,敷衍幾句便把他們送出鑄造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