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她竟然能有成為學霸的一天,這真是令人唏噓。 她的弟弟阿道夫也一樣,在擁有頭腦的同時,還非常努力好學。聽諾諾說阿道夫現在每天都要花五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呆在費迪南德的書房看書,書名更是高深莫測到她根本看不懂。要是哪天阿道夫說想跟她聊聊量子力學,她也絕不會驚訝。 天才這種東西果然是羨慕不來的。 “adi,明天開始真的要一個人睡了哦?”江九幺將被子嚴嚴實實地蓋在了阿道夫身上,再次板起臉嚴肅地看向他。 “當然了,jiejie。”阿道夫手拉著被子,朝她露出狡黠的笑容,“adi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她揉了揉額角,總覺得這樣的對話已經重復過無數次。 “晚安,jiejie。” “晚安,adi。” 互道晚安后,阿道夫很快進入了夢想,月色從窗外照進來映在他的臉上,江九幺覺得光是看他下飯就能多吃好幾碗。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江九幺在成為克羅蒂雅生活在威茲曼家已經六年了。現在是1928年的德國,雖然生活品質看似跟前幾年沒有多少變化,但在仔細觀察后卻不難發現,家里的傭人已經少了好幾個,餐桌上的食物也沒有之前那么豐盛。 但在外人看來,威茲曼家族的榮耀從未改變,費迪南德的仕途尚且順利,前兩個月剛升到少校,而她那在政府工作的外公已經是國防部長了。 可越是這樣,江九幺就越是擔心,畢竟在元首上臺之后可是搞掉了一堆反對他的人,在魏瑪共和國身居要職可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 帶著胡思亂想,江九幺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她依舊是被凍醒的,身邊的阿道夫再次以狂野的姿勢卷走了她大半的被子。 嘖,這小子到底是怎么在自己有一條被子的情況下再卷走她的被子的? 她嘆了口氣,然后小心翼翼地下床,開門后發現了已然是妙齡少女的諾諾站在門口,她見到江九幺開門后非常激動地告訴她費迪南德在半夜回來了。 江九幺想了想,距離上次見到費迪南德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這確實是個令人激動的消息。 她跑回房間拽起正睡眼惺忪賴在床上滾動的阿道夫就向樓下的廚房沖過去,她知道帕翠莎一定會在這個時間準備早餐。 他們飛奔過走廊,這一幕被早起的沃納夫人恰巧看到,伴隨著一聲高亢的“天哪”,他們成功一路殺到了廚房,但不幸撞到了正端著現烤吐司出門的廚娘米克嬸嬸,她也是諾諾的母親。 她胖乎乎的身體轉了一周半,好不容易護住了差點滑落的盤子,但一罐野莓果醬不幸被摔飛了,剛好澆在一個跟在他身后的小男孩頭上。 “提姆!” 米克嬸嬸尖叫一聲,趕緊放下餐盤雙手捧起小兒子的臉蛋,抹掉正從頭發上不斷滴落的紅色果醬。 江九幺也嚇了一跳,她緊急收腳,同樣慌亂的一把把要抹掉他頭上的果醬。 然而相較旁人的驚嚇,不過七、八歲年紀的小男孩本人卻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然后伸出舌頭舔了下落到唇邊的果醬,酸甜的滋味席卷他的味蕾,這讓好久都沒有吃過飽飯的他立刻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你這小子!” 米克嬸嬸看不下去了,拉起圍裙給兒子一個暴風式的搓揉,這下果醬是擦掉了,卻留給他一個根根豎起的黏膩爆炸頭。 原本還沒睡醒的阿道夫瞧見了比自己高小半個頭的男孩,他被搓紅的臉頰配上豎起的頭發,還有隱約能聞見的酸甜味。 “哈哈哈哈哈一顆大草莓!” 阿道夫開心地笑了起來。 “非常抱歉!小姐!少爺!”諾諾提著裙擺飛奔過來,連忙摁著自家弟弟的頭彎腰鞠躬道,“這是我的弟弟提姆,才過來兩天,還不懂規矩。” “沒事,是我太莽撞了。” “這是當然的了!” 沃納夫人嚴厲的聲音從身后響起,這讓江九幺立刻縮緊脖子。 神情嚴肅的婦人走到威茲曼姐弟面前,她雙手交握在身前,在標準的行禮后對克羅蒂雅說道:“克羅蒂雅小姐,我不得不提醒您注意自己的身份,為了威茲曼家族的榮耀也請時刻保持優雅,并為阿道夫少爺做出良好的示范。” “我明白的,沃納夫人。” 沃納夫人還想繼續說教,卻被從廚房走出來的帕翠莎打斷了。 “好了,露易絲。” 帕翠莎望著自己的一堆兒女打起圓場,她端過剛煮好的咖啡遞給女兒手上并朝她眨了下眼睛。 “克羅蒂雅,可以在早餐前,替我把這兩杯咖啡送給費迪南德嗎?他正和客人在書房。” “當然,我樂意之極!” “誒?!父親回來了嗎?!” 被自家親姐拽醒的阿道夫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銀色的眸子立刻跟著亮了起來。 帕翠莎溫柔地看著自己的一對兒女,淺淺一笑:“是的,費迪南德回來了。” 當江九幺與阿道夫端著咖啡來到書房的時候,她聽到了費迪南德的聲音,他正和那位客人交談,聽起來是很嚴肅的話題。 她想了想,朝正要敲門的阿道夫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海因茨,我真沒有想到你會放棄回輕步兵連的機會而留在汽車營進行運輸項目研究。” “我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現在還能重新回去研究裝甲車。” “我保證,你的選擇是正確的,而且也很高興你能來柏林任職,汽車訓練司令部的戰術教官。” “看來在這段時間里,我會經常來府上打攪。” 看來費迪南德的這位客人與他同樣是一名軍官。 江九幺聽他們的交談進入了尾聲,便敲響了房門,在得到準許后帶著阿道夫一同進入了書房。 這是江九幺第一次見到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 這位客人看起來與費迪南德的年齡相當,同樣穿著國防軍的陸軍制服,只是軍階不同。他眉目深刻,鼻梁高挺,在朝江九幺和阿道夫友善的微笑后,整個人的氣質又顯得柔和很多。 費迪南德為他們做了簡單的介紹,就好像過年串門碰到了親戚一樣,這位費迪南德的軍中好友沒有吝嗇對孩子們的夸贊,并說要是有機會一定會帶他的妻兒前來拜訪。 這一切看起來都稀松平常。 江九幺扮演著一個乖巧的女兒,同阿道夫一起做花童狀地微笑行禮,最后一起離開書房。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她剛才所見的男人在將來會成為一個怎樣左右戰局的大人物。 費迪南德這次的假期意外很長,往年從未在家超過兩周的他已經在家呆了近一個月,據說他正在等新的任命,而期間他與岳丈、已升任國防部長的威廉·格勒納走動變得頻繁了起來。 江九幺無數次看到他們倆在費迪南德的書房交談到深夜,帕翠西臉上的微笑也越來越少了。 這段時間的德國民生越發糟糕,通貨膨脹和農業不興使得無數中產及以下的家庭已瀕臨破碎,而在協約國從未間斷的打壓下,德國在這一年聲稱財政瀕于破產,已無力執行支付賠款的道威斯計劃,而在這樣的局勢下,國內各政黨間更是劍拔弩張,全國各地每天都在舉行演講和□□,各種傳單刊物漫天紛飛。 江九幺雖然對德國的歷史不甚了解,但從未抹去過對大事件的記憶,所以她總會扒著報紙了解外界實況,或者湊到正在一起削土豆洗盤子的仆人中聽聽外頭最近在流行些什么。 比如今天,她從司機那兒取了疊報紙雜志,然后跟阿道夫一起享用下午茶,結果意外在報紙里發現一張傳單,上面印著紅底白圓心,中間還嵌一個黑色“卐”字。 她的手抖了抖,像觸電似的立刻放開了那張傳單。 正在享用黑森林蛋糕的阿道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完全不懂自己的jiejie為什么會反應那么大。 他彎腰撿起了那張傳單,念起了上面的字:“偉大的民族社會主義德國工人黨黨首阿道夫·希特勒將于11月16日在體育館就民族和國家的復興問題發表演講,誠邀社會各界人士參加……” 伴隨著阿道夫稚嫩的聲音,江九幺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那仿佛隨時會迎來暴風雨的低壓令人喘不過氣。 她終于在這個時代聽到了阿道夫·希特勒的名字。 元首你好, 元首再見。 第39章 <39 二戰挽歌(三) 1928年的納粹尚在萌芽階段,此時的希特勒在小范圍內有了影響,而為了鞏固納粹在北方取得的成果,他才決定在此時來到柏林發表演講,而這場關于民族和國家的復興這樣的演講吸引了約一萬人到場。 說實話,江九幺在知道這件事后還挺想去看看的,但這種場合不過十歲的她就算能溜出家門,也會被攔在體育館之外。 她有些悵然,因為順應社會現狀,納粹的崛起是必然的,之后第三帝國的建立、發展、直至瘋狂與最后的毀滅,而就在眼前的未來終將與她知曉的歷史軌跡重合。 阿道夫半張臉埋在抱著柔軟的枕頭里,他一整個晚上都看著自己親愛的jiejie,而對方卻完全沒有理睬他的嬉鬧,而是對著張莫名其妙的傳單走神,明明這種東西很常見的樣子。 “少爺,克羅蒂雅小姐不高興嗎?” 最近從廚房調過來陪阿道夫玩樂的提姆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家小姐和少爺,一整晚的沉默讓他有些害怕和無措。 “不,jiejie如果生氣的話,一定會很快找到目標撒氣的。”阿道夫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對提姆說道,他可沒有忘記上次禮儀課被沃納夫人訓斥后躲在廚房一個人生猛的磕了八個生土豆。 “是、是嗎?” 阿道夫用力地點了點頭,或許他該去讓米克嬸嬸趕緊把廚房的土豆藏起來。 “jiejie,你為什么總是拿著這張傳單不放?” 江九幺聽到了自家親弟的聲音,她總算回過了神,將目光投向他和他身邊的棕發男孩。 “提姆?” “是的,小姐!” 看著大聲喊到的男孩,江九幺忽然想起來了米克嬸嬸一家都是猶太人的事實。而納粹的25條黨、綱基調便是反猶主義、國家主義、社會要求,其內容除了猶太人,幾乎所有人都可以從中嘗到一點甜頭。 是的,除了猶太人…… 江九幺不自覺將手里的捏了起來,在兩個孩子越發不解的目光中,她又將無處安放的傳單用力拍在了桌上拉直:“我就想說這傳單印刷用紙不錯,你們想不想看紙飛機?” “誒?!” 阿道夫與提姆的眼睛同時一亮。 “你們看著啊。” 江九幺拿出了以前哄小孩子開心的招數,刷刷兩下就把手中的傳單折成了紙飛機的造型,那駭人的“卐”字符號也被拆解了開來。 她舉起紙飛機放在嘴前哈了兩口氣,然后奮力朝遠處投擲了出去,恰逢窗外吹進來一陣風將紙飛機高高托起。 眼前有很多字一一劃過—— 希特勒、納粹、第三帝國、二戰…… 而在阿道夫與提姆兩張天真爛漫的笑顏下,伴隨他們孩童特有的歡呼聲,那紙飛機越飛越遠,越飛越遠,直到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后才悠悠然地落到了地上。 至少此刻,在相同喜悅的分享下,并無雅利安人與猶太人之分。 * 希特勒在柏林的演講很成功,幾乎所有留到最后都沒有離開的聽眾對他發表的言論變現得如癡如醉,其中也包括了威茲曼家的幾名仆傭,他們剛好放假或是路過,但多數都沒有留到最后,據說是因為當吃的擴音器讓他們根本聽不到那個矮個瘦小的男人子啊說些什么。而唯一被這場演講吸引的是威茲曼家的司機,那是一名曾參與一戰而因凡爾賽條約被迫革除軍階的中年男人。 他在回到威茲曼家后到處鼓吹社會工人、黨,口中滿是當時在演講中聽到的論調,在他口中元首是竭嘶底里的演說家,他又喊又叫且指手畫腳,但頭腦從未發熱,他的演講非常吸引人且具有說服力,而在這之后,他終于說出了—— “元首的理想將由我們來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