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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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翩然輕薄的白袍,撒著星點的木蘭暗紋,如流水一瀉至地,顯得人分外單薄清瘦。教人一看,確實是病怏怏的,要說大限將至,恐怕也有人信得。 眾人怔了怔,才知這個衛聶是有備而來。 衛聶哈哈大笑,“好,好極了,如此才算是個男人。謝公子,如今你一副病態,衛某也不欺人,倘若你能接我十招,便算你贏,衛某人即刻便將告辭。” 本來沒有人想留下衛聶,最多也不過是想留下他的命罷了,但南人性懦,恐不敢和遼國主動開戰,是故,有賊心沒賊膽,沒人敢動手留下衛聶之命。 君瑕微笑,“也好?!?/br> 趙瀲怔住了。 這個男人真是要吃板子,她今日不該帶他出來,留在公主府跪搓衣板也好啊。趙瀲掙扎著欲沖破xue道,越發急迫,但愈是急迫便愈是沖不開,旁人只見她不動如山、擠眉弄眼地坐在席間都覺怪異。 趙瀲目不轉睛地盯著君瑕,眼光里的怒火似要將他點燃。 這個人……這個人簡直不要命了! “謝珺。” 君瑕緩緩回眸,于濟楚已提著長劍走了過來,將盈盈若秋水的劍遞給他,君瑕按住劍柄,卻聽他壓低聲音道:“太沖動了。” 君瑕回以一笑,手掌在他的肩頭輕輕一撣,“說好的信任呢,十年不見,我劍術亦精進了不少?!?/br> 趙瀲掙動著的目光,在那一瞬間,窺見了君瑕眼中那抹暌違經年的肆意和自負,如璀璨的落入深海的流星,她如同見到了少年謝弈書,臨敵時不可一世、囂張狷介,最受不得人激。 真是個傻子,放著直鉤也能上當。她紅著眼眶咬住了嘴唇,氣惱地暗暗地在心里罵他。 第77章 君瑕反手抽出銀雪冷冰一般的劍, 如白蛇吐信,秋泓生波。 他親手試了劍上鋒芒之后, 朝衛聶笑了一聲, “刀劍無眼,恐傷吾國尊貴的陛下與太后, 不如出去一試?!?/br> 衛聶也正嫌棄行宮之內施展不開,若真個較量起來, 一幫老臣膽小如鼠狺狺狂叫委實討厭。 “好。出去尋一方空地, 本王打得爽快?!?/br> 衛聶與君瑕相視而笑,隨著他們退出大殿, 好事兒的自然也踮腳跟去, 趙瀲一人坐在軟綿綿的圓蒲上, 動也動不得, 只好朝著尚在沉默之中的于濟楚拼命使眼色。 于濟楚意會到了,喟然道:“公主,這是謝珺的獨門手法, 強行解xue不得其法,你會受到反噬?!?/br> 趙瀲一怔。 繼而她咬牙切齒,恨很地想,他最好毫發無傷地回來, 否則、否則…… 十年不見, 趙瀲也不清楚他的劍術到了何種境界,但聽幾位太醫說,他不適宜運功, 亦不可行動過于劇烈,趙瀲的心便又疼又燙。 如若可以,她只想將那個人揉在懷里,捧在心尖尖上疼著,她一點也舍不得他去奔波跋涉,冒著受傷的危險去爭什么顏面,即便是為了大周。 木葉微脫,風瑟瑟拂過,溪水生了漣漪。 君瑕的衣裳如秋葉翻卷,廣袖下露出的一截腕骨瘦弱白皙得幾可見青筋,教人無端端生憐,如此病弱優雅的一個郎君,好生生立在秋風之中,怎么就要為人摧折了呢。 這個衛聶也太煞風景了。 衛聶的隨從將他的肩甲卸了下來,狐裘勁裝襯得人分外魁梧挺拔。衛聶黝黑的右手掌已按住了刀柄,隨著鏗鏘一聲,圓月彎刀出鞘,刀鋒晃眼,不必擺出起手式,氣勢也駭人。 “大人。”于濟楚身后一個暗衛將幾支梅花鏢偷偷塞入他的掌心——這是于大人方才進殿前吩咐的,一旦謝公子有了不測,立時施暗器救人。 衛聶的刀刃劃破了林間清寂,他露出一口白牙朗聲道:“出招?!?/br> 君瑕優雅地持劍,仿佛那劍上挽著一朵晶瑩璀璨的銀色花朵,聞言,他微微含笑頷首,“請?!?/br> 在棋道上,謝弈書無往而不利,與人交鋒,他說的最多的二字便是“承讓”,但配上他那強裝的謙虛、實打實的不客氣,簡直欠揍到不行。 在武學上,他卻是實實在在地禮數周全。在他而言,棋盤上的輸,最多危及名聲,刀劍之下的輸,卻能危及性命,比起名聲自然還是性命要緊。 身后一聲弦歌乍起,耐人尋味,有人回眸看去,撫琴弄弦者盤坐于不遠處砌著的一方石臺上,琴聲抑揚頓挫,空明剔透,如未經打磨的璞玉。有人認出來,那撫琴之人正是前不久在金殿上出丑落了惡名的謝云柳。 小皇帝所謂的處置和發落,原來是這個? 竟遂了謝云柳的心愿將他留在了汴梁。 琴弦一撥,發出一道低嘯龍吟之聲。 衛聶的彎刀隨著突然而至的矯健凌厲的步伐殺至眼前,諸人大驚失色,那新駙馬文弱如柳姿,似乎連劍都舉不動,如何能破這雷霆萬鈞之擊? 直至刀鋒帶著凜然殺氣撲至面前,及不足七寸之處,君瑕動了。他的身法比衛聶的刀要快上一倍,宛如驚鴻一掠,只剩下雪白的一道影子,衣袂卷起風拂過衛聶的刀刃。 衛聶并不搶著快攻,反倒嗤笑道:“說了接我十招,以輕功閃避可不算在內。” 說話間君瑕回身一劍刺來。 于濟楚眉頭一皺,“沖動!” 自幼謝珺與他比劍就是這么副臭德行,從來不知進退,一味快攻猛打,可衛聶也是力道剛猛,如開山劈石之勢,刀劍相交,他根本毫無勝算。 只因為衛聶激了他那么一句,他便又上當了? 聽著外面刀劍相碰的聲音,還有人長抽冷氣的驚嘆,趙瀲愈發心急,朝著高座上的小皇帝又使眼色,但趙清才一動,太后便攔住他,“皇帝萬金之軀,哪也不許去?!?/br> 趙清便乖巧不動了,朝皇姐縮了縮脖子,皇姐也是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萬一那衛聶打不過了要拿她威脅可如何是好?他才不會傻里傻氣幫趙瀲解xue。 衛聶的彎刀鋒利得劈開了一片落葉,直割向君瑕的咽喉。 這分明是要取人性命!觀者驚駭面如土色。 于濟楚扣緊了掌中梅花鏢,可時間不夠,即便此時出手能射中衛聶的右臂,君瑕的咽喉同樣會被利刃割開,喪命于此。琴聲愈演愈烈,如滔滔洪流匯入東海。 出手與不出手之間千鈞一發,但于濟楚想到他方才那句“信任”,果斷壓下了蠢蠢欲動的右手。 君瑕擅棋,棋下得多了,強攻猛打,另辟蹊徑,兵行險招對他而言都是手到擒來,如今用劍亦復如是。 衛聶的刀刃只有寸余便要割裂他的脖頸,君瑕被衛聶一腳踢開的長劍,如游龍竄起,龍頭調轉,反掌一劍切落,鏗鏘之下火花亂濺,衛聶持之橫掃周人的彎刀應聲而斷,嘈切的琴聲亦戛然而止。 君瑕這一劍快得教人難以捉摸,衛聶輕敵大意,說好的讓君瑕接下十招便算他贏,可這十招之內驚人反轉,他由上風竟一招之間處于劣勢,衛聶驚動失色。而君瑕行事亦是滴水不漏,并不留于他反敗為勝的機會,這一劍之下,左掌削下衛聶持刀的手腕,趁他回防,軟而韌的劍鋒反在他的胸口劃了一劍。 兵器一寸長一寸強,君瑕這柄軟劍是于濟楚所贈,鋒利柔韌,當世無匹,乃先皇賞賜給于家的鎮國重器。 只要他稍稍用上幾分力道,不愁刺不穿衛聶的狐裘。 但點到即止,勝負已分。 他收劍,掩著嘴唇咳嗽了一聲,“承讓?!?/br> 衛聶兀自震驚,“你……” 這柄彎刀跟隨他日久,猶如庇護他的護身符,厚重鋒利,君瑕所持軟劍,竟能將它折斷……難道這便是中原傳聞之中的內家功夫? 衛聶的眉宇一高一低,面色不虞地重新抬起頭來,周人驚訝之余,竟在臉上浮出得逞的快意,仿佛在嘲笑他,侍從腳步蹣跚地跟來,將斷刀慌張地拾起,交給衛聶,“王、王爺……” 衛聶一掌拍在侍從手臂上,侍從手臂一松,斷刀掉落地上。他沉聲道:“愿賭服輸,小王這便收拾行囊,離開周國都城。” 君瑕緩緩松了口氣,虎口被衛聶的蠻力震得有些發麻,幸得衛聶守諾。 衛聶帶著兩人大步離去,即便是走了,那脊梁骨也威武不屈,將腰背崩得如山棱般聳立。 君瑕持劍走回來,方才取勝之后,文官變色武官羞愧,一個一個害怕地往后退,仿佛要被病弱駙馬殺人滅口,君瑕笑了笑走向于濟楚,“還你寶劍,多謝兄長贈劍美意,以及——”他掩唇壓低了聲,“方才維護的心意。” 劍被于濟楚接入手中,他漠然道:“不必,我未曾出手?!痹缰巳藳]良心,于濟楚又不是第一次領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動搖不了。 趙瀲心焦如火,仍在席上掙扎,忽聽見眾人大笑著夸贊之聲,心下一動,便見到眾人簇擁著君瑕走來,她一團火燙的心猶如猛然浸入冷水里,“刺啦——”一聲冒起一股白煙,熏得嗓子啞不成聲。 君瑕疾步走來,替她推拿,解開了xue道。 趙瀲被束縛了這么久,麻了半邊身體,紅著眼睛睨他。君瑕這身白衣確有一個極好的妙處,他但凡有一點受傷,都分外醒目,趙瀲沒瞧見一絲血跡,才算放了點兒心。 “沒受內傷么?” 君瑕道:“點到即止?!?/br> 知道他贏了,趙瀲松口氣,暗暗告慰自己:“還好還好?!?/br> 君瑕碰了碰趙瀲的冰涼的手,蹙了眉,“可有哪處不適?”觸覺的恢復讓他心中明了銷骨已在蠢蠢欲動,卻又無暇顧及。 趙瀲白他一眼,牙癢地咬了他肩膀一口,隨即悶聲悶氣地靠住他,“你被點在這兒,這么久血氣不通,難道手腳不涼?真氣死我了,你竟然敢對我動手?!?/br> 她說話中氣十足,哪里會有什么事?君瑕是自顧不暇,尚且還小題大做,不由無奈微笑,“以后不會了。” 一老臣慷慨陳詞,將方才戰況夸大其詞地重現了一遍,其中之驚險聽得趙瀲怔愣之下沉了臉色。 趙清聽罷,大喜過望:“當真?”如此聽來,招君瑕作師傅是虧大發了,這是暴殄天物啊。趙清當即蹬蹬蹬跑下玉階,太后都面露驚訝,只見小皇帝一把抓住君瑕的手,“姐夫什么時候也教教朕?” 此時眾人才松了一口氣,原來小皇帝是要撒嬌了,還以為他一高興便要賜給君瑕金山銀山、功名爵位呢。 趙瀲先一步將弟弟的爪子扒下去,露出“他只能我碰”的兇蠻,“不許,君瑕身體抱恙,不宜……”她及時止住,其中之意讓別人自己意會罷。 趙清訥訥地出了會神兒——難道、難道那個衛聶信口雌黃,竟歪打正著,說的是真的? 趙瀲發覺君瑕方才跟人打架之后,手掌還是冰涼的一片,忍不住蹙眉。 宴席仍在繼續,趙瀲催促他多吃一點兒等會便回公主府,但眾目睽睽之下他實在是難以從命,最終仍是只用了點素食,趙瀲哀哀地嘆口氣。 備好的馬車就在富林苑外,趙瀲要將人抱上去,但念頭一起,便反被君瑕抱了起來,她驚訝地望進他的眼中,“你今日很是奇怪。” 話音未落便被送入了馬車之中,君瑕跟著走上來,他回眸道:“如何奇怪?!?/br> 趙瀲親了他一口,笑著摟住他,眉眼溫暖,“今天好像格外仔細我。” 君瑕無可奈何,望向窗外。 馬車行走在山道之中,上下顛簸。這車仿佛要走入深淵,浸入寒潭,越來越冷,君瑕的嘴唇微微泛起紫色,他仍是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深秋傍晚層林盡染,沒過晚煙和濃霧,一層秋意寒涼如細密的針扎入血脈,漸次喚起骨骼熟悉的戰栗…… 趙瀲也撥開車簾朝外頭環顧幾眼,林外霞光綺麗,頗有幾分刺眼,她納悶地道:“沒什么好看的呀,一如既往的無趣?!彼仨滞蚓Φ亩?,盈盈泛起笑意,“還是同你在一起最有趣,嗯,你怎么不搭理我了,謝弈書,先生?你答應我一聲兒啊?!?/br> 她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他的手,掌心下肌膚輕顫,冰冷入骨。 趙瀲手指一僵,臉頰瞬間失了血色…… 第78章 “是……是銷骨?”趙瀲的嗓音顫抖得比他的手還激烈。 君瑕抿著薄唇, 臉色虛弱蒼白,朝她輕笑了一聲, “別擔憂?!?/br> “你……”每回都是這幾個字, 趙瀲早就不信這番鬼話,她的手才抬起來要碰他的額頭, 卻驚愕地發覺君瑕的臉頰上已冒出了一股細細的輕汗,這下沒什么不能確定的了。 “是銷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