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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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那些復雜的,充滿仇恨的,冤冤相報了結不了的,對他而言沒什么放不下的。 其實他更明白,倘使不是有趙瀲在,他或許當真不會對太后緩下手。 太后疑惑:“什么毒?” “是銷骨。”君瑕道,“太后讓攝政王殺了我滅口,他沒下殺手,喂給了我銷骨,也讓我改頭換面。” 那時全城戒嚴,謝珺的尸首沒有找著,太后下令暗中搜捕,一定要抓到那遺孤。 十三歲的半大少年身姿尚未抽條,生得貌美如玉,太過引人矚目,無論如何打扮,也逃不過守城門將法眼,沒想到君瑕是靠著銷骨易容改面出的城。 太后頹然坐回去,心緒不定——趙蛟,你留下這個謝家的孩子,果然還是恨我,讓他長成之后來尋我報仇么? 銷骨之毒她聽說過。 這種毒,近蠱,只能種在尚未長開的孩子身上,在少年開始骨骼抽長之際,將少年的骨骼盡數打碎了再糅合,變成一副全新的面貌,而且,中毒者一定活不過二十五歲。這是制毒之人留下的詛咒。 君瑕,謝珺,今年正好滿了二十三歲。 太后陡然鳳目一睜,“你想對莞莞做甚么!” 他既活不久長,還想同莞莞在一起,是想日后再狠狠拋棄她,還是—— “太后多慮了。”君瑕復又倒了一盞碧螺春,笑容似春風下瀲滟的流泉,“僅有的余生,我都給她。” 算是償還他的十年相思,和她的一往情深。 第66章 秋陽干了殘荷尖幾點碎露, 到了晌午時,富林苑輪值換班, 于濟楚才提劍而上, 此時百官俱散如潮水,他等了一會兒, 才見到姍姍來遲的君瑕。 但晚了一步,趙瀲在于濟楚換班之前便已獨自騎著棗紅馬走遠了, 日色斑駁, 花梢斑斕,淺紅深碧陸離, 秋色還未見恬淡。 于濟楚發覺君瑕臉色并不好, 有些蒼白, 皺了皺眉:“公主已經走了。” 君瑕輕輕一笑, “多謝告知。” 他想著趙瀲興許是回公主府了。這是第二次她將他拋下,上次是為了失蹤的小皇帝,眼下的情況看來也不容樂觀, 他只想求得她原諒,別的從長計議才好。 正要走出林去,于濟楚喚住他,君瑕頓了一下, 對方伸出了一只手。 少年時, 他們是知己,言淺交深。君瑕的笑意在眼底凝了一瞬,對方沐浴在絢爛的陽光底下, 眼神堅定而溫暖,一如往昔,他勾起唇,伸手同他碰了一下,“就這樣了,愚兄。” 于濟楚自幼老成,對著謝珺愛擺譜兒,仗著年長一歲,張口閉口自稱“愚兄”。 謝珺懶得理會那套,哂笑道:“你很愚么?那也好罷,愚兄。” 于濟楚顯然地愣了一下,君瑕將手抽走了,恢復了那股淡然沉靜,如蕭然林風。他不是那個少年了,也沒有那股銳氣和桀驁,全身上下都是被磨平棱角之后的溫和與圓融。 他早已不是那個謝珺了。 于濟楚按著鑲珠嵌玉的寶劍,望向他離去的背影,一點欣喜之意從眼底凋落,一片寂寥。 殺墨和殺硯挨著馬車修整許久了,好心的衛兵替他們拿了兩只果子,殺硯一個也沒吃,都留給二哥了,殺墨也不好意思當著弟弟的面兒吃獨食,幸得遙遙撞見先生回來,忙招了招手。 君瑕才走過來,殺墨便糾結著臉,道:“先生,方才公主好像生氣了,一言不發地回來,牽走了她的紅馬,我們沒有千里馬,也追不上……先生,你惹著公主了?而且還嚴重到公主看都懶得看我倆一眼,紅著眼睛就走了。” 才扶上馬車轅木的君瑕,微微僵直了身體,似有若無地溢出一聲嘆息:“惹了。很嚴重。” 馬車搖搖晃晃,一路上君瑕便在猜想,今時不同往日,趙瀲也許負氣之下并沒回公主府,直至回府才終于又確定,里頭沒有他要找的人。 寢房里還燃著沉香火,博山爐幽幽飄著紫煙。紫檀木的桌案,紙鎮下壓著一副墨寶,墨跡才干了不久,風一卷,紙張撲簌作響。君瑕微攢眉梢,將宣紙取了下來,隨著風鋪開,雖只是寥寥幾筆,但一個身姿修長、清雋孤傲的公子躍然紙上。 殺硯正好將公主府翻了一遍過來,“先生,沒找著,公主不在府里。”公主顯然是與先生鬧了別扭,但何至于人都消失無蹤,殺硯便暗暗腹誹女人麻煩。 君瑕嘆了一聲,將宣紙折好,“她不愿意見我。” 殺硯略有怔忡,覺得先生極少會露出這么無能為力的神情。 “先生,不然還是求于大人幫忙,巡御司的人要翻一個汴梁只是眨眼的功夫。” …… 轉眼趙瀲在蕭淑兒這里已經叨擾了三日了。 兩耳不聞窗外事,澆花遛鳥倒也自在,白芷堂前隔著水榭紅廊,倒葺有一方蓮塘,如今留得殘荷懨懨幾支,蕭疏得很,紅葉離離地自水上鋪開一層秋涼。 百姓常祝賀新婚夫妻三年抱倆,蕭淑兒果真嫁過去三年,如今小兒子還沒斷奶。她那黏糖似的夫君總算肯放她回汴梁小住一月,其實,蕭淑兒一來一回花在路上都要數月了。但她那個夫君能給這一個月,已算是看在她三年不歸寧的份兒上額外多允了二十九日。 蕭淑兒見到一貫沒心沒肺的趙瀲,竟開始為了男女之情長吁短嘆的,不覺好笑,將兒子交給了下人,從身后走了過去,在趙瀲的肩頭輕輕一拍。 她便仰起頭,手里掐著一根狗尾巴草,臉色郁郁。 池塘里除了紅葉殘荷,還浮著一層花瓣。趙瀲方才靠著回廊,抱著膝蓋,低著頭,一邊揪花瓣一邊喃喃:“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 蕭淑兒忍不住笑,“你趕緊拿個主意,別糟蹋我的花兒了,她們就這一季,開得也不容易。” 趙瀲皺眉,覺得蕭淑兒不仗義,如今和丈夫鶼鰈情深,就見色忘友,三年不歸。 還生了兩個崽子了。 蕭淑兒見她拿著狗尾巴草在掌心轉著晃著,百無聊賴地望著池水,手指輕掩住艷紅朱唇,“我聽說你那位,讓巡御司的人差點將汴梁翻過來了?我這里雖然人煙僻靜,但至多一兩日,就能找過來了。” 不說還好,一說趙瀲更是撇嘴,“你還當這是三年前?現在的巡御司,要翻個汴梁兩日就夠了,何況這里是南城,和我的公主府不遠。他肯定不是誠心找我。” 她嘟著嘴仿佛要討人撒嬌,蕭淑兒忍俊不禁,“不是我說你,阿瀲,你的脾氣不是這樣兒的,刀架在脖子上你都不皺眉頭,竟然也有臨陣脫逃的一日?你在怕什么?” “我不是怕!”趙瀲反駁了一句,一想到什么,又皺起了眉頭,將兩只腿都蜷了上來,抱住了膝蓋,猶猶豫豫、扭扭捏捏地臉色幾變,聲音卻像蚊子哼哼,“我是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唔,”蕭淑兒認真想了想,“這,有什么差別么?” “當然有。”趙瀲一抬頭,見蕭淑兒正對著自己笑,沒來由一股煩躁之意浮上心頭,心底話一股腦如扎穿了布袋往外泄,“我拿謝弈書當哥哥,我喜歡君瑕,但我發現君瑕是謝珺,我……就好像……你知道的!” 她扭過頭,別扭地靠住了柱子。 蕭淑兒自然懂,但是,她還是覺得好笑。 有了心上人的趙瀲,顯然是更生動更活潑了,她以前就怕,自己隨夫君遠遷嶺南,留趙瀲一個人,她又沒什么朋友,又不大會照顧自己,遲早悶壞。 蕭淑兒緩緩靠近,笑意吟吟地問:“阿瀲,你問問你自己,真的只拿謝弈書當哥哥?” “我……”趙瀲臉色微紅。 當然不是。 自幼有婚約,趙瀲再是不通俗物,也知道“未婚夫”是個什么意思。縱然她想拿謝珺當哥哥,可經年日久,那份感情總會變質,變成五味雜陳的一團,雖不能說是男女之情,但終是沒那么簡單清澈了。 她更煩躁,蜷著腿不說話。 “我和謝弈書是老交情了,他那副神氣的模樣,化成灰我都認得出……” “就算找一百個與他相貌相似的人,只要他站在我面前,我一眼就能把他揪出來!” “管他什么美玉珠璉,我不要了!” 在君瑕面前夸下的海口,此時就像一記記連環掌抽得臉疼。 蕭淑兒忍俊不禁道:“我知道你的脾氣,你是百折不撓的硬骨頭,認準了什么就是什么,你把這事鬧得這么大,氣得太后如冒青煙,若不是對他死心塌地了,認死了這個人,怕是不至于此。既然認定是他了,你管他是君瑕還是謝珺呢,不都是你傾心喜歡的人?” 趙瀲耳朵一動,心尖癢癢的似擦過了羽毛。 蕭淑兒微笑道:“依我之見,與其這么避而不見,倒不如同他把話說開。你便問他,十年前對你是個什么心思,他回來到底什么目的,為什么容顏盡改,也不肯在你面前承認自己身份,為什么要欺騙你。” 這話說得上道至極,蕭淑兒不愧是兩個孩子的娘,一語中的。 趙瀲直了眼睛,瞠目結舌地想著:是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盤問便跑出來了?這人騙了我這么久,他理虧在先,怎么跑的卻是我? 婢女們端來一疊秋果,蕭淑兒信手取了一只塞到趙瀲手心,“餓了一大早了,吃點兒罷,要是還拿不準主意,我再揪幾朵花給你。” 趙瀲吐了吐舌頭,看了眼被她糟蹋的落紅,慚愧羞顏,“不用了,用完午膳我就回去。我餓了。” “那還不簡單。”可算說動趙瀲了,蕭淑兒知道她這個暴躁脾氣,這番話前兩日說,她心里沒靜下來,全是怨氣,自己上前反惹一身火氣,不如不說,今日說起來便甚好,趙瀲自己也想通了,蕭淑兒回眸淺笑,“紅釵,弄些點心來,再吩咐廚房做幾疊小菜。” 趙瀲更是慚愧,來蕭淑兒這兒說是來做客的,結果自己沒一點好脾氣,蕭淑兒照顧兒子,還要分神照顧她…… “對了,大侄子呢,我還沒抱抱。” 蕭淑兒帶她到耳房,小家伙睡在搖籃里,嘴里吐著奶泡兒,真是稀奇可愛。 趙瀲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沒動手抱,怕驚醒了小孩子。 早幾年趙瀲自己都是個半大孩子,心性不定,愛促狹,愛使性子,三年不見,確實成熟了不少,蕭淑兒怕她臉紅,低笑道:“同你家那位和好了,也趕緊同他生一個罷,我似你這般大的時候,大女兒已經呱呱墜地了。” 趙瀲手一僵,臉也跟著紅,“也好,我本來就想同他生一個,兒子太鬧騰了,生個女兒就好。” 想生孩子的初衷,是想為他留下一條血脈,也為自己留下一個寄托。因為他的銷骨之毒難解,也許到最后也不能解毒。 趙瀲一想到銷骨,瞬間血液冰冷,如坐針氈。 她一天、一個時辰、一刻都不想浪費了,只想與他在一處。 第67章 板凳尚未捂熱, 趙瀲狼吞虎咽用完午膳,趕著回府, 教巡御司的人趕緊干正事去, 耽誤了一兩日在她身上真是不值當。 小崽子醒了,蕭淑兒抱著她喂奶去了, 此時門房進來傳報,說元綏造訪。 趙瀲心頭一奇, 沒聽說過元綏同蕭淑兒有什么親啊, 她愣了愣,門房便佝僂著腰, 笑道:“公主, 元姑娘找的是您。” 趙瀲更驚奇, 元綏竟然猜到她在蕭淑兒這里? 她同蕭淑兒也是七八年老交情了, 在蕭淑兒出閣之前,她們是閨中密友,焦不離孟的, 元綏知道不稀奇,趙瀲咬了小口青橘,又酸又甜,她柳眉一挑, “好, 讓她在蕭家老宅外的風月亭等候,麻煩你再向蕭淑兒說一聲,說我回去了。” “小的知道了。” 風月亭是城中湖上的一座舊亭子, 屹立不倒三十余年了。元綏顯然也是有備而來,她的下人替她搬了兩大壇酒,趙瀲拾級而上,元綏瞧了她一眼,擺上碗,揭開了蓋兒,撲鼻的酒香似長著觸手勾人酒癮,趙瀲也饞。 不過不明元綏來意,她沒落座,元綏斜睨著她,嗤地一笑,“怕我下毒?不至于。趙瀲,我是羨慕你,還嫉妒你,但不會用這么蠢笨的法子害你。” 趙瀲也嗤笑,“我才不擔心你下毒,你來找我做甚么?” “喝酒。” 趙瀲沒料到元綏竟會有如此坦白的時候,“喝酒?” 元綏苦澀地笑了笑,一碗烈酒入喉,“是,我同你比過棋道,比過插花,比過投壺,好像還沒比過酒力。”元綏今日喝酒豪放得不像是一個大家之女,那碗酒一小半兒沿著她光潔修長的玉頸滑入了裹胸,將胸口大朵刺著的芍藥暈的色澤更深。 趙瀲皺眉,劈手欲奪她手里的酒碗,但元綏沒讓,醉了酒眼尾蘊著胭脂紅,襯得桃花眼嫵媚妖艷,酡顏醺然。她顰著柳眉,又深嗅了一口:“曇花酒?我真怕了你了元綏,這酒女人碰不得,你我的那點酒量撐死了就一小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