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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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0816一更 次日絕早, 陸爾思睜開雙眼, 躍入眼簾的,卻是枕邊一張甚是雋秀的臉。 長眉斜飛入鬢,因為合眸而睡,可以看清極整齊的長睫。 顧恒生得白,唇卻是朱紅色, 如此相互映襯,這樣的場景, 竟給人一種極為恬然安謐……近乎安心歡喜的感覺。 陸爾思突然想起昨晚上的種種, 臉上不禁略有些泛紅。 兩人并沒有貼身而眠,但她能感覺顧恒身上的氣息,她望著他安靜的睡容, 忍不住想要抬手試一試……他睡著的時候,身上是不是仍是那樣的冷。 正微微地抬手, 還沒有碰到對方, 顧恒道:“我還沒有死?!?/br> 陸爾思吃了一驚, 下意識地縮手, 像是做錯了事給人發現了一樣心虛。 顧恒這才睜開眼睛, 卻并沒有看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如果想要做寡婦, 還早了些。”他毫無感情地扔了這句,起身下地。 陸爾思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誤解了自己——她并不是想試探他死了沒有,天地良心。 但是…… 臉上的紅迅速地退了下去。 外間的丫鬟聽了動靜, 進來伺候著靴穿衣。顧恒道:“水呢?” 小韻忙道:“已經都備好了。” 顧恒起身去浴房,走了兩步,回頭看向陸爾思:“不需要夫人cao心的事,希望你不要再自作聰明的插手?!?/br> *** 顧恒沐浴過后,自去吃了早飯,便進宮去了。 陸爾思起身,小韻伺候她沐浴,卻見她手臂上有些許淤青,因也聽見了昨晚上的動靜,便先紅了臉。 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小韻低低道:“姑娘,以后還是多向爺服個軟,這樣他一定會天天都留在房里。老夫人那邊也不用cao心了?!?/br> 陸爾思正在出神,聞言看向她。 自從成親以來,顧恒但凡在府里,十有八/九是去書房安歇的。 此事府內自然人盡皆知了,顧老夫人當然也會聽在耳中。 但老夫人年高德容,又很了解顧恒的脾性,只委婉地同他說了幾次,就沒再特意說什么,當著陸爾思,更是半個字不曾提起。 只是顧家的那幾位族中女眷,因為風聞,不免會說上一二,譬如這樣的話,要如何才能有孕生子之類。 原先陸爾思也毫不在意此事,甚至覺著這些人嘴碎。但現在…… 也許,她不想跟顧恒生孩子是一回事,但顧恒完全沒把她放在眼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小韻卻比她更高興似的,又道:“不知這回能不能呢?” 陸爾思突然無法忍受:“閉嘴!你說夠了沒有!” 小韻正歡喜,聞言嚇了一跳,忙低頭后退:“奴婢再也不敢了。” 陸爾思氣憤地盯著她:“當我稀罕嗎?我恨不得他死,我恨不得……”其實恨不得她就是顧恒,可以讓自己再罵個痛快。 小韻不顧一切地攔著她:“姑娘!” 陸爾思胸口起伏,最后那個字卻咬在嘴里,說不出來。 吃過早飯后,陸爾思去給老誥命請安。 同時派人進宮,讓太監通傳:顧統領夫人欲求見皇后娘娘。 顧老夫人得知她要入宮之事,道:“你去看看也好,本來我該去給娘娘請安的,前些日子為了太上皇殯天之禮,娘娘的鳳體微恙,只是我畢竟腿腳不便。你且記得替我多拜上才是?!?/br> 陸爾思一概答應了。 顧老夫人又道:“昨晚上恒兒回來了,他跟你相處的可怎么樣呢?” 陸爾思張了張口,終于道:“是很好的。” 顧老夫人微微一笑道:“小兩口兒才成親,新鮮自然是好的,只是恒兒的脾氣古怪,而你,又是個有心的人,你們兩個如果有什么言差語錯,或者恒兒虧待了你,你只同我說,我回頭教訓他,別自己受了委屈不言語,知道嗎?” 陸爾思的眼睛有些泛紅,不敢抬頭:“是,知道了。” 她停了停,又說道:“并沒有什么委屈,老太太放心?!?/br> “其實你自然是極賢惠難得的,但你不說,我也知道?!鳖櫪戏蛉说溃骸昂銉阂菜闶腔噬系淖笥沂?,且這宮內的禁防又不能有絲毫差錯,所以竟然忙的日夜不歸家,可這是以前,如今成了親,怎能如此,回頭我會告訴他,叫他該回來的時候別只在外頭忙,雖然皇上缺不了他,但也不能總把個新婚妻子獨守空房。今兒你去見皇后,你是新婦臉皮又薄,自然是不能說的。改天我進宮,向皇后娘娘提一提,皇后娘娘自是寬厚仁慈的,娘娘再跟皇上一說,就妥了?!?/br> 陸爾思心中一陣酸楚,強忍著告退出來。 陸爾思回到房中,換了品服。 顧府的管家回來稟告,言說宮內已經宣夫人進見了。 陸爾思又重新整理了裝束,她看著鏡子里雙眸泛紅的女子,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煩悶,又想起老夫人方才的種種語重心長,幾乎就想打消進宮的念頭。 但是…… “不需要夫人cao心的事,你還是不要自作聰明的插手?!薄櫤愕脑捦蝗挥痔顺鰜?。 經過一夜,他心里惦記的,那是那個不該惦記的人。 “啪!”是陸爾思將白玉梳子狠狠拍在梳妝臺上,驀地起身。 *** 陸爾思進宮之時,卻又得了個意外消息。 德妃娘娘病臥在床,情形好像還很不好。 原先因為要cao辦太上皇殯天之事,宮內上下責任,幾乎都落在了馮瀲楚身上。 畢竟如今賢妃有了身孕,許充媛先前又奏請了皇帝,在宮內設置佛龕,竟專心修煉起來,一副不理世事的樣子。 而西閑因為先前在太極宮受了“驚嚇”,也著實休養了一陣子。 雖然她也幫著馮瀲楚cao辦,但馮瀲楚不辭辛勞,卻把大部分事都包攬了去。 畢竟誰都知道她是皇后的左右手,如果還讓皇后帶病cao勞,有個閃失之類的,卻是她的責任了。 但馮瀲楚先前畢竟是中過毒的,只是后來經過太醫精心調養,以及各色珍奇藥物的調補,情形才算穩固。 可如此cao勞之下,突然舊疾復發。 勉強支撐著把大殯的掃尾之事安置妥當,便病倒了。 在陸爾思進宮之前,已經數日不曾起身,此刻還有幾個太醫常駐在鳴玉宮里,全天看護。 就在方才,還暈厥了過去呢,皇后才去探視完畢。 陸爾思本是要去拜見皇后的,聽了這話,想到當初那個走投無路六神無主、被范雨沐欺辱的女孩子模樣,心中一動。 聽說顧統領夫人求見,德妃強打精神,命宮女重新為自己整理梳妝。 半晌,才傳陸爾思進內。 陸爾思進內拜見。 馮瀲楚道:“免禮,賜座?!甭曇麸@得甚是虛輕。 陸爾思謝恩落座,抬頭看馮瀲楚,果然見臉色憔悴,透出血氣雙虧的樣子,跟先前那個顏色鮮艷,鋒芒畢露的女子,簡直判若兩人。 陸爾思雖然有些心理準備,可看馮瀲楚如此,一驚之余,心中竟甚是唏噓。 只是她臉上并不露出什么來,只道:“聽說娘娘貴體違和,臣妾心中十分惦念。如今這六宮內的事務上下都是娘娘cao持,縱然娘娘能為,卻還是要先保重玉體為上。” 這幾句話,倒是掏心掏肺的,并無別的意思。 馮瀲楚道:“本宮知道夫人的好意。只是……如果是別的病癥倒也罷了,這病是傷及了根本啊。如今這宮內常駐著兩位太醫,所有靈芝仙草,都緊著我用,可……”說著一笑。 陸爾思聽她的口吻不太對,心中越發悚然:“娘娘正當年紀,以后還有大把的榮華,何必說這些頹喪的話。” 馮瀲楚卻不回答,只是望著陸爾思。 陸爾思竟給她看的有些不大自在,便道:“臣妾回去后,也會日夜三炷香,為娘娘祈福的?!?/br> 馮瀲楚忽然道:“我有一件事,想要詢問夫人?!?/br> “娘娘請講?!?/br> 馮瀲楚看一眼身側,伺候的宮女們便后退而出。 德妃才問道:“夫人當初想進宮,不知是為了心中所念,還是為了家門著想?” 陸爾思微微一震:“這……這都是過往云煙,娘娘為何突然又提起來?” 馮瀲楚道:“本宮也不知道,只是突然想問一問。當初多虧了你一句話提醒,才有我今日的榮華以及家門榮耀,如今,你可也同我說實話?!?/br> 陸爾思心中突然想起在雁北的種種,當時趙宗冕還只是鎮北王的時候,林西閑還沒有為側妃,她就已經心儀那位英姿颯爽的鎮北王了。 當時她有雁北第一美人之稱,自古美人就要配英雄。 而趙宗冕,便是那個絕世英雄,放眼天下也無人能夠與之比擬。 陸爾思知道“紅拂女”的故事,紅拂女能在李靖落魄之時,一眼認出他是個不世出的豪杰,而她,便認定了趙宗冕也是那樣的人物。 當然,她并沒有看錯…… 因為朝廷上的原因,兩家無法聯姻,但這件事已經成了陸爾思的心頭執念。 所以在西閑出事后,陸爾思才肯放下身段顏面,不顧一切地想要一搏。 當然,那會兒也是因為知道……時機已到,趙宗冕以后只怕不必再韜光隱晦了。 只不過,她就算是紅拂女慧眼識珠,但趙宗冕卻顯然并不是她的李靖。 而就在陸爾思忖度馮瀲楚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竟然又浮現今天早上,她睜開眼睛第一眼所看見的那個人。 眼眶突然有些泛紅。 “當初,許是有傾慕之心,但是……”陸爾思心中酸楚,奇怪的是,此刻她說的自然是趙宗冕,心里卻總是浮現顧恒的影子,“但是畢竟……” 突然想起那天在勤政殿內,她說盡了心里的話,只要留在趙宗冕的身邊,就算只是個女官,她也認了。 那時候到底是執念,還是愛慕? 那時候大概已經把家門榮辱拋到九霄云外了吧,像是著魔一樣。 然而不容她多想,回憶忽然就從她走出勤政殿開始,野馬奔騰般往下延續,是顧恒冷冷地嘲諷她,是顧恒擒住她的手腕,將她抵在紅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