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說完,見兩人的目光都朝著胡同盡頭看去,不免也跟著舉目望去,只模模糊糊看到一輛馬車愈行愈遠。 于父率先收回目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吩咐道:“先回屋吧。” 等進到屋里了,于母就著昏黃的燭光看見父子兩人身上并無大礙的樣子,略略放下心來,忍不住問:“你們進去沒有遭罪吧?剛才是誰送你們回來的?” 于父摸了摸胡子:“這回多虧了陸大人,他親自去牢里跑了一趟,就把我們倆給帶出來了,還說讓我們不必再擔心,那個什么裴大爺那邊他會去交涉,保管他不會再來找事。” 于家眾人都有些懵,還是于母率先問道:“哪個陸大人啊?” 于父這才嘆道:“就是總督衙門里的陸千總,我也是今兒才知道,他沒過門的未婚妻是咱們親家母的堂侄女。” 于母驚道:“當初定這個女婿的時候只是沖著女婿自己去的,親家公好歹知道些名聲,倒是沒想到親家母竟然還有這樣厲害的親戚。對了,千總是幾品官?大不大?” 于父對于武官也不是很清楚,倒是于大郎知道一些,忙回道:“是從五品,比守備只低半級。” 于母喃喃道:“低半級啊這要是再高上半級就好了。” 且不說于家眾人如何慶幸歡喜,馮鶯這一夜睡的卻有些不大安穩。她記掛著丁家的情形,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沒想到她起來的時候,丁芹和馮晨都已經洗漱好了。 馮鶯見丁芹眼眶又紅又腫跟個核桃似的,忙道:“你這幅樣子回家豈不是讓你娘擔心?趕緊去廚房要個熟雞蛋滾滾,一會等吃了早飯,我就帶你一起回家看看。” 丁芹點點頭,也不用丫鬟,自己轉身往廚房跑去了。馮晨連忙喊道:“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等她們從廚房回來,丁芹的眼皮雖然還有些紅腫,但比剛才已經好了許多,馮鶯笑道:“這會比剛才好看多了,來,咱們吃飯吧。” 吃了飯,馮鶯便要帶著丁芹去丁家,馮晨也非要跟著。沒想到到了二門那遇到等在那里的長生。馮鶯有些意外,這孩子讀書一向刻苦,沒事等閑不出來的,于是便問:“你怎么在這里?” 長生回道:“聽說堂姑家里出了事,我就想著一起去探望一下。” 馮鶯雖然意外,但還是欣然應下:“那好,那你便和我們一起吧。”這種時候長生能主動站出來,起碼表明他還是有些良心的。要真是不聞不問,那可就是讀書讀傻了。 好在,從自己定親以來,長生的表現一直很讓馮鶯滿意。雖然礙于年紀和守孝的身份很多事他不能做,但是從來客的反應看,他在待人接物這方面還是很有一套的。就連陸飛都曾夸他辦事穩重,這點讓馮鶯心里很安慰。 饒是馮鶯知道丁家被砸,但是當看到丁家家里的一片狼藉時,心里還是十分震驚:丁家的宅子真是只剩四面墻還是好的,里頭的家具碗碟包括門窗都被砸的七零八落,壓根就進不去人。 聽到鄰居送的信,丁馮氏紅著眼眶過來了:“家里這樣亂糟糟的,你們怎么來了?” 說完看向丁芹:“不是讓你安心在表姐家待著嗎?回來做什么?還把你表姐妹們都弄的不安生。” 馮鶯連忙替丁芹開脫:“姑媽何必說她?芹姐兒一向孝順,家里出了這樣大的事她心里能不記掛?便是我們幾個,都是實在親戚,昨晚沒有接著過來已經十分內疚了。” 丁馮氏忙道:“何苦這樣說?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幸虧李管事帶著那位徐軍爺早來了一步,要不家里值錢的東西怕是都得被搶走。幸虧芹姐兒那丫頭心眼多,值錢的細軟都沒放在堂屋,要不怕是什么也剩不下。” 沒想到閨女用來防備婆家那些人的手段,最終給家里留住了大部分的金銀細軟,只要有銀子,那些家伙什總能再置辦齊了。只可惜,自己攢的那些好料子,原本還想著給兒子女兒成親用呢,如今卻都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也值不少銀子呢。 馮鶯見丁馮氏憔悴的不成樣子,安慰道:“姑媽不要太擔心了,這個公道早晚我會幫你討回來的。對了,家里的人都沒有傷著吧?” 不提這個還好,一說到這個,就見丁馮氏的眼淚瞬間跟決了堤似的嘩嘩往下流:“旁人都還罷了不過是些皮外傷,只是成哥兒他,他的臉被劃傷了,留下一道一指長的口子,他爹說怕是要留疤了,這以后還能有什么前程可言?” 馮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得安慰道:“姑媽先別急,我帶來了上好的生肌止血的藥粉,是宮里出來的,一會拿去給姑父看看,說不定還能用的上。” 聞言,丁馮氏總算是有點安慰,于是忙帶著她們往藥鋪走去。因為離的近,一行人也沒坐車,而是步行向前走。 路上,馮鶯特意落后兩步,低聲詢問長生:“科舉對考生的相貌有要求嗎?” 長生一下就聽出了馮鶯的言外之意,連忙回道:“是的,如果面上有疤,是不能參加科舉的。” 馮鶯之前只是有所猜測,現在聽到肯定的答案心里更加緊張,但愿成哥兒的傷能夠盡快痊愈。要真是留下什么疤痕,以后怕是就與科舉無緣了。 只是事與愿違,當馮鶯去了藥鋪見了丁家大哥兒之后,發現他的傷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嚴重許多,傷口很深而且不整齊,看上去應該不是利器所傷,即使是在醫療十分發達的前世也很難痊愈。 丁姑父細細看了馮鶯帶來的藥膏,贊道:“這藥膏極為不錯,比我自己配的那個要好許多,給成哥兒用上,應當能好很多。”只是心里卻不免嘆息,長子的傷勢他最這個當爹的最清楚,最長的那道口子想要恢復以前的樣子怕是難了,倒是周圍那些小傷口用這些藥應該能好的差不多。 馮鶯坐在外間的椅子山環顧一圈,發現鋪子的空間十分逼仄,一共三間屋子,只有里間有張大炕,連丁家幾口都擠不下,更何況還有幾個學徒晚上也要住這,昨晚上也不知道是怎樣湊合著睡的。忍不住說道:“我看家里那個樣子一時半會的怕是收拾不好,你們一大家子總擠在這里也不像樣。不如姑媽帶著成哥兒先住到我家去,等你那宅子收拾好了再搬回來。” 丁馮氏連忙擺手:“那可不行,成哥兒到底年歲大了,讓他住你的宅子傳出去像什么話?” 馮鶯笑道:“瞧您說的,又不是住一間屋子,我住內院,你帶著成哥住外院,和長生挨著。一來,能讓成哥兒好生休息,恢復的快些。二來,也好把這里空出來,讓姑父和慶哥兒他們晚上能休息的好些。再者,這藥鋪到底還要做生意的,你們一大家子都擠在這,讓外人看著也不像樣。” 丁馮氏還有些猶豫,倒是丁姑父十分坦蕩:“既然鶯姐兒這樣說了,你就帶著潤成去住些日子吧。反正我們也沒少麻煩人家,不差這一回了。這兩日我就找人修宅子,等宅子修整好了你們再回來。” 馮鶯笑道:“還是姑父說的對,咱們自家親戚都不互相幫襯,豈不是讓外人看笑話。” 聽了這話,丁馮氏眼眶一紅,要論血緣馮鶯哪比的上婆家老宅那些人,那可是相公的親生父母兄弟啊,結果自家出了這么大的事,別說是過來幫忙了,就連來看一眼的都沒有。怕是這會恨不得離自家遠遠的,生怕讓他們沾上麻煩。 她吸了吸鼻子,甕聲道:“那行,既然這樣我就不矯情了,我這就收拾東西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值幾兩? 其實也沒什么好收拾的,無非就是幾身衣裳和幾包藥,家里其他的東西都沒法用了。 趁著丁馮氏收拾包袱的功夫,馮鶯讓人把車上帶來的東西都拿下來,都是些糧油米面和衣裳鞋襪等日常用品,丁家人這回也沒有推拒,這些東西確實是他們現在所急需的,只在心里默默記下了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 過了沒一會,馮家的小廝便從車上雇來一輛馬車,丁馮氏拿了一床藥鋪的被褥鋪在車上,然后讓藥鋪里的幾個伙計和次子一起把丁潤成抬上車。自己拿了個小包袱也跟著上了車。 馮鶯見狀,也帶著馮晨幾個小的上車,一并回家去了。 到了家之后,馮鶯一邊安頓丁家母子,一邊差人去找陸飛打聽劉守備的反應。只是下人沒走多久,竟跟著陸飛回來了。 聽到消息,馮鶯連忙去了花廳,她一邊往屋里走一邊問:“你怎的親自過來了?沒有當值嗎……”剩下的話在看到陸飛的一身戎裝時戛然而止,她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陸飛一臉肅穆的說道:“北邊的寧遠關突遭高句麗進犯,寧北將士不防之下死傷慘重,剛接到朝廷旨意,由宋將軍帶領渝北這邊兩萬士兵前去支援,隊伍馬上就走,我就是抽空過來跟你透個信。劉春那邊你不用擔心,徐總督早就看他不順眼,原本就在找由頭收拾他,這回的事恰好給了徐總督理由,總督大人不會讓他好過的。不管這件事最后如何,你先暫且忍耐一番,等我回來之后再找機會收拾他,你自己千萬不要涉險,聽到了嗎?” 馮鶯點點頭:“你放心好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實在不行我就先去莊子上住些日子,好歹有唐家在呢,他們也不敢真拿我怎么樣。倒是你才要多小心一點,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 正說著話,碧蓮匆匆的拿了一個包袱過來:“姑娘,你讓我找的東西都在這里了。” 馮鶯接過包袱看了看又徑直塞給陸飛:“這里面的傷藥都是你上次問的那些,你最好是最深帶著,萬一有什么意外也好盡早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