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一進屋子里,丁大娘就對著坐在上首的一個老太太說:“娘,你快來瞧瞧,咱家今兒可是來了個天仙呢?!闭f著指指馮鶯。 屋子里本來就有一屋子的人,老少皆有,聽見動靜都扭過頭來看向馮鶯,馮鶯絲毫不懼,步履輕盈的上前施了一禮:“給老太太請安了,祝您新年吉祥、福壽安康?!?/br> 丁老太笑呵呵的讓她起來,然后嘖嘖嘆道:“老大媳婦說的半點沒錯,可不是跟個天仙似的?真是個出挑閨女?!?/br> 馮鶯笑著回道:“老太太謬贊了,我瞧見這屋里好些個meimei,個個都比我年輕靈秀,比起我來,她們才更像天仙呢?!?/br> 見她這樣嘴甜,屋子里的年輕姑娘們瞬間都被取悅了。 丁老太太也跟著呵呵一笑,繼而把她招到自己跟前坐下。馮鶯暗暗打量一番,見屋里的多是些年輕小輩,聞言便上前坐到丁老太跟前的一個凳子上,跟老太太說些閑話。無非也就是那些今年多大、何時回的渝北、家里如何安置等事宜。 似乎是知道她已經和離的事,言談間丁老太特意避開了此事,誰知她不說,有人卻是按耐不住了。只見下首一個比丁馮氏略年輕些的婦人嘆道:“唉,你說這般樣樣出挑的一個小娘子,怎的就和離了呢?也太可惜了些?!?/br> 丁大娘忙勸她:“瞧弟妹這話說的,人家小娘子肯定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要不然也不會這樣年紀輕輕的就和離了。”說完,還笑著看向馮鶯:“是吧,我說的沒錯吧?” 這話聽著像是幫馮鶯說話,可是話語里深深的惡意連白毫都感受到了,她到底年紀小經不得激,聞言臉上已經是一派憤然。 倒是馮鶯一直面色不改,這點小風浪對她來說壓根就是毛毛雨,她漫不經心的回道:“沒想到丁家大娘和嬸子對我這個小輩的私事竟然這般上心,真是讓我受寵若驚了。要說和離的事,其實也無所謂誰是誰非,只是緣分不夠?!?/br> 說著望向丁老太:“聽聞您老人家一位虔誠的居士,我那里正好有一串從京城皇覺寺求來的紫檀佛珠,是由皇覺寺的天明大師親自開過光的。我年輕用這樣的東西總覺得心里不安,因此一直小心保存在盒子里未敢擅用。今日見了您,見您這般慈眉善目,覺得這佛珠也就您老人家才合用?!罢f著便從白毫的手里接過一個巴掌大的盒子遞給丁老太。 丁老太作為一個多年的佛教徒,自然是知道皇覺寺的,那可以稱得上是大康朝的皇家寺院,地位尊崇。一聽這佛珠竟然是從皇覺寺得來的,當下也顧不得客套打開盒子,一瞧那紫檀手串圓潤細膩、色澤紫紅,拿在手里還有一陣淡淡的檀香傳入鼻中,丁老太頓時就覺得十分喜愛。 她把玩了好一陣才笑道:“這樣的好東西合該你自己留著才是,給了我這個老婆子倒是有些糟蹋了。” 馮鶯又恭維了幾句,丁老太才心滿意足的收了,當下就戴在手腕上,越看越覺得喜愛無比,接連念了好幾聲佛。又把馮鶯拉到自己跟前,細細的說起家常來,不住的夸她“身子端莊、氣質出挑”之語。 這世上就偏有那種見不得旁人好的,一旁的丁三嬸見馮鶯不過拿了一個小玩意就把婆婆給哄住了,心里不忿,眼睛一咕嚕就把自己的小女兒往前一推:“你這個不懂事的丫頭,還不快去給你這位馮家jiejie請安,這位馮jiejie可有錢了,讓她也送你一身新衣裳穿啊!” 話音一落,整個屋子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馮鶯,準備看她的行事。 馮鶯面色不變的打量著手里的一只茶杯,不過一只普通的白瓷茶杯在她手里卻仿佛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一般。別看她此時面上像個淑女,心里卻是很想來個潑婦罵街的:這都是什么人哪!臉皮也太厚了些! 正文 第九十三章可以不喝嗎? 馮鶯也不過略沉思了一霎,片刻后便做出了回應:“丁家三嬸真是會開玩笑,我一個父母雙亡又和離過的孤女能有多少銀子?比不得您是秀才娘子,身份尊貴,前程遠大。”略頓一頓,又接著說:“再者,今兒是來給老太太請安的,竟不知家里還有這么些孩子,倉促之下沒有預備那么多東西,只有兩塊尺頭和兩盒糕點孝敬給老太太,還請千萬不要嫌棄?!?/br> 一邊說一邊給白毫使了個眼色,白毫的手原本都放進袖子里,準備往外拿荷包了,沒想到自家主子突然不給了。不過她也機靈,連忙把隨身帶的包袱打開,拿出一早預備好的東西遞給丁老太。 丁老太一瞧那綢緞光滑細密心里滿意,又見點心還是有名的百味齋的,更是高興的樂不見牙:“你這孩子,來就來吧,還帶這么些東西。只準你這一次,下回可不許這樣了啊。你這孤苦伶仃的也怪不容易的,過日子還是儉省些好?!?/br> 馮鶯微笑回道:“您是長輩,我便是再儉省也少不了您那一份?!?/br> 丁馮氏見這一大屋子人想著合伙欺負自己侄女兒,心里也是不忿,當下便站起來道:“母親,時候不早了也該預備午飯了,我就先帶侄女兒回去了?!?/br> 丁老太笑說:“要不就留下來一起吃吧?!?/br> 丁馮氏看了看大嫂的臉色,搖頭道:“不了,母親,家里都預備好了,況且這里這么多親戚,怕是沒地方坐了?!?/br> 丁老太點點頭,仰著脖子對馮鶯說:“那我就不虛留你了,等下回再來的時候早些打聲招呼,我好生款待你一番?!?/br> 馮鶯笑著回道:“有機會一定回來叨擾您老人家的,您保重,我先告辭了?!?/br> 離開丁家老宅后,馮鶯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丁馮氏頗有些歉意的看著她說:“我真沒想到今兒當著那么些親戚的面,我那嫂子和弟妹說話還那么不著調,真是讓你受委屈了?!?/br> 馮鶯輕笑著搖搖頭:“不過是幾句酸話而已,不值當什么。何況她們這般待我,倒是給我省下了不少銀子。”說完,吩咐白毫:“把咱們預備好的荷包都拿出來?!?/br> 白毫依言把身上的荷包都掏了出來,總有十來個紅色細棉布做的荷包,還有一個銀紅色綢緞的,馮鶯先拿起來笑說:“哎呦,剛才怎么把這個給忘了?!币贿呎f一邊遞給丁芹:“這是給你的壓歲錢,快拿著?!?/br> 丁芹忙喜滋滋的拿了,丁馮氏在一旁攔都攔不及,嗔怪道:“你也太慣著這丫頭了一些?!?/br> 馮鶯笑著摸摸丁芹的包包頭:“女孩子嘛,就該嬌慣一些才好?!币贿呎f一邊又把剩下的紅包拿出幾個來塞給丁芹:“我瞧著啊,你那些姐妹今兒都不如你的財運旺,這些也都給了你吧。” 丁馮氏連忙笑著攔道:“已經給了她不少東西了,這些可不能再要了?!?/br> 馮鶯笑嘻嘻的打開荷包,從里面拿出一個用紅繩打的十分小巧的如意結笑著說:“就是個小玩意兒,不是什么值錢東西?!?/br> 丁馮氏指著結上墜著的一顆黃豆大的銀珠子撇嘴:“你以為我眼花呢,這珠子不是銀的?幸虧你沒把這東西拿出來,要不那一屋子小孩,得費多少銀子?別說她們那些了,就算是芹姐兒這里,也不必這些客套的。你就算手里有點子積蓄也該儉省著花,總要想想以后的。” 馮鶯笑著挽住丁馮氏的胳膊:“姑媽您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呢。這銀珠子又不沉,兩個也才一錢多重,這些結子都是丫鬟們自己打的不值錢,無非也就是好看而已。也不單單是為了今天預備的,有時候出門走動,人家家里的丫鬟婆子總要打賞一二的。” “你有分寸就好,我也就是白說兩句?!倍●T氏見馮鶯都打算好了,便拍拍她的手不再說什么。待要讓閨女把荷包還回去吧,偏偏那丫頭把頭扭到一旁就是不看她,只把丁馮氏心里氣的咬牙,預備找機會要好生教訓她一通。心里卻在盤算著,等過了晌馮鶯走的時候要給什么回禮。 等回了丁家,丁馮氏讓閨女陪著馮鶯在屋里喝茶,自己去廚下忙活。馮鶯有些不好意思,被她一把按下:“你東西一早都預備好了,很快就得。你去也幫不上什么忙,別再把你衣裳熏壞了,還是安生在這等著吧?!?/br> 無奈之下馮鶯只好給白毫使了個眼色,白毫挽起袖子去廚房跟著幫忙去了。馮鶯雖然屬于比較愛惜下人的,但是現(xiàn)在她身邊的人少,在家里的時候,連個小丫鬟基本上是什么活都干的,廚下的活計也都能干。尤其年前預備年貨的時候,倆丫頭沒少在廚房里幫忙,因此也算是歷練出來了。 白毫一進廚房,不用丁馮氏吩咐,便幫著燒火、刷鍋,丁馮氏見她手腳麻利,心里贊許不已。 因預備著馮鶯來,一早起來丁馮氏就用砂鍋煨了一只小公雞,加上這邊特產的榛蘑,讓一旁的白毫聞著味就已經垂涎不已。這算是主菜,還有一道酸菜燉排骨、清蒸鯽魚、rou絲豆腐,還有水晶肘子、鹵鳳爪、拌合菜和五香花生米四道涼菜。 菜齊了之后端上桌,這里都是習慣在炕上吃飯的,馮鶯來了這些日子也都習慣了,丁馮氏脫下做菜時穿的一件舊衣服又洗了手才坐上炕,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些家常東西,不比外頭大酒樓的精致,你且將就著吃一些吧?!?/br> 馮鶯笑道:“姑媽這是說的哪里話,您做的菜里有家的味道,外頭的酒樓做的再精致,這一點也比不上?!?/br> 都說是‘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馮鶯剛才也不過是想到自己前世的親人才脫口而出,誰知丁馮氏竟一下子濕了眼眶:“你說的對啊,我自打成親后就沒個娘家可回,你馮三叔兩口子還在的時候好歹也有門子娘家親戚可以走動,自打他們出了事,我就總覺得自己這身后空落落的沒個依靠……”一邊說一邊拿帕子去擦眼淚。 見到這樣的情形,馮鶯有一點懵,她剛要去安慰一下丁馮氏呢,就見她自己拿帕子擦擦眼淚,紅著眼眶說:“瞧我,大過年的說這些喪氣的話干什么,過年就該高高興興的,來,咱們喝酒。今天你來姑媽家啊,菜可以少吃,酒可不能少喝。”一看桌子上沒有酒壺,扭頭喊道:“白毫,把灶上溫的黃酒端上來。”又吩咐丁芹:“你這傻閨女就知道在那呆坐著,沒看到桌子上沒擺酒杯嗎,還不快去拿!” 過了一會兒,馮鶯看著炕桌上擺著的大錫壺和眼前跟碗一樣大的酒盞,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這陣勢有點嚇人啊,自己可以選擇不喝嗎? 正文 第九十四章肥羊 結果還沒等馮鶯想出一個好的理由來推脫呢,丁芹已經利索把三人包括她自己的酒盞都倒?jié)M了。